仰望之后，并肩而行 第79章 The Answer of love-2

她知道她问不出口，这种指责一样的话她怎么可能跟山崎说？她只能默默接受事实。毕竟，沧汰选择的是文明的那一侧，是字面意义上就很沉重的那一侧。至于亲情…在如山一般重要的职责旁，也不过羽毛一样轻。

要再也见不到面了吗。

200年后…山崎沧汰这一个体将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一种巨大的、失重般的虚无感将她攥住。心脏的位置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剧烈的疼痛，只有一种缓慢弥漫开的、沉重的钝感，从她的脊髓中被悄无声息地抽走，空留下一个洞。

他们会变成节日都不一定会发消息的悲哀关系，成为对方人生中某一个终将会被遗忘的点，没准连怀念这一行为都将不复存在，想必会彻底成为彼此生命中鲜少被提起的过去。

不，就算保持联络又会如何？过远的距离会将任何联系都轻易斩断，信息会逐渐消逝在茫茫星海之中。随着舰队航程的继续，信息的延迟想必会呈指数级增长。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无法做到跨星系无传输延迟。想也知道，将来的所有通讯手段将不再具备‘实时对话’的性质。想想吧，未来，她发出的任何一句话都要经过数个地球日的漂泊才能抵达他所在的金属孤岛，而他的回信则需要再漂泊数个漫长的时间才能回到她这里。说不定，再也联系不上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这意味着‘此刻’这一概念在她与沧汰间将不复存在。她将会被困在现在，而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都将是来自‘过去’的回声。他们之间隔着的将不仅是空间，还有无法逾越的、不断扩大的时间鸿沟。

可以肯定的是，这段关系的消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突然感到恐慌，这似乎是个靠时间流逝也无法解决的难题，不如说，时间的流逝正是这个难题最重要的组成条件。她曾经害怕消亡的想法得到了印证，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现在就连沧汰也要从她身边被带走。事物发展的特性，那些被确认的过程，原来从不会因为谁的个人意愿而改变，她明明很清楚。

只是，唯有这点让她无法接受：无比珍惜小时候那些事、与沧汰共度时光的人，可能只有她。

因为生活在开明的家庭，不管是父母还是她的双胞胎兄弟，乃至陆薰夫妇，都是包容度极高的人。正因为太过熟悉彼此，想法同频的情况很多，例如面对恶性社会事件，大家都会一同感到愤慨，遇到难过的事时也会不同程度地感到哀伤……这样寻常的交流导致艾丽卡总下意识认为周围的人对于某件事的认知都与她站在同一线上。她原以为山崎沧汰也会是这种参照群体中的一员，没想到这充其量只能算作一种自作多情。

他当然是不同的，沧汰面对的世界从来就与艾丽卡面对的不一样。作为作为科学巨擘的他怎么可能拥有与她同样的想法？

艾丽卡从来没想过对沧汰说，他有多么影响到她如今的一切，明明曾指引尚小的她前往了更广阔的世界……如今却擅自离开！

真是疯了。

连她都觉得自己荒唐，这是什么想法？任性得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似得，可别说她是想要撒娇了？

“为什么不像小时候那样叫我沧汰了？”

“这样会不会让我们之间显得太生分了？”

先将关系拉得那么近的不是这位老先生吗？难道他是骗人的？

艾丽卡总以为她与山崎之间即便隔着浩瀚的太空，即便停滞不前，是不上不下的关系，至少称得上是一句‘朋友’吧？至少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份共享同一片星空的、微弱而确切的连接。而现在，连这片星空他竟然都要一声不吭地带走了，这蛮不讲理的家伙！

她当然不想表现得那么委屈，只不过是宣布启航罢了，很可能不至于发展成她所料想的最糟结果。

可是，不是他有错在先吗？

被那疯了一样的涟漪效应牵绊的难道只有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说要离开还不许人难过吗？这也太不讲理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父母这边安定后，要回2号空间站吗？以她的能力，再次站到沧汰身边也并非难事，她可以重新回到科研部与他共事。

不…她在想什么呢。就算重新站在沧汰身边，恐怕沧汰也不会和艾丽卡一样对过往拥有同等的在意，他不会回头，艾丽卡很清楚山崎沧汰这个人满心满眼装着的并非那些珍贵的回忆，而是文明的未来这一博大到有些可怖的议题。

过程的结束意味着一切的终结。

恐怕，她再也回不到那个在茫茫宇宙中的小小胶囊舱中的惬意时光里了。

“丽卡，别走神。”

劳森的声音让举着热成像仪扫描的艾丽卡回过神来。

“抱歉。”

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玩意儿的时候，她正在执行外出任务，确实如她的兄弟所说的那样，这时候不能走神。

这是弗尔吉斯一家阵仗最大的外出任务，不仅全家出动，还有探索型Wendy的跟随，甚至负责这片区域的拓荒者-MkIX小队都来帮忙了。正可谓是考古部闪闪发光的期待目光无限制地投来，弗尔吉斯一家没有忘记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地面的真正目的：欧洲区域的数组拓荒者在执行探索任务时收到了某个辛迪加地堡传来的讯号，位于不列颠岛，当地的拓荒者前去勘察也没有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弗尔吉斯一家执行的这次地面任务主要需要做的，就是查证这一讯号的真正来源。

在执行任务的前一晚，艾丽卡回看了当年关于不列颠岛幽灵讯号的新闻。

在舰队5年的某个周二，位于原巴黎近郊的区域性拓荒者协调中枢，在其冗长的日常状态记录底部，记录到一条来自不列颠岛周边的异常数据包。当时在欧洲分区协调中枢进行自检的‘小蜘蛛’们几乎同时收到了强烈的讯号，该数据包并非标准的求救信号或是状态广播，而是一段极其简短、却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二进制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