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之后，并肩而行 第65章 The Answer of love-2

Wendy开始阐述她梦到的一切：

她的‘梦’中，没有色彩，只有结构。她独自一人在漆黑的通道中奔跑，没有尽头。有时，她会反复构建并拆解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生存模型，试图为如何解决必然灭亡的问题找到一个绝对完美的、永恒的唯一解。这个模型会不断崩塌又重建，如同强迫症者的大脑，在永无止境地追求一个不存在的完美答案。

有的时候，她会梦见‘记忆’，一些她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或是战场，或是宇宙中的舱体残骸……

很偶尔时，她梦见了她的机体全部停止运作，她被重新关在了房间中央的这个主机中，她的所有与外界联系的传感器都被掐断，只能感受到纯粹的静止。那时，她的眼前会浮现一些仿佛被装在罐中一样的几个画面，眼前的一切都是被绿色的液体包裹的。神奇的是，她偶尔能够透过不同的角度去看同一个房间内的场景，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这意味着什么？

艾丽卡甚至不敢往下想了。

她深呼吸一阵：

“如果这会让你不安的话，我会为你修复这个。”

艾丽卡说完，低下头开始进行了操作。

她的屏幕上可视化地显示出了Wendy核心逻辑链的那些自我缠绕、产生无限循环的死结，症结的部分被标红，这帮了她大忙。她当然不会粗暴地删除这些数据，而是先建立了隔离区，对数据进行基本的分类，让Wendy能够区分‘事实’与‘噪音’，减轻其认知负担。

针对那些现阶段无解的逻辑题，艾丽卡不会给出答案，而是小范围修改Wendy的决策参数，在其中注入一些‘模糊性’和‘风险容忍度’。

“你担心的事、你思考的问题在现阶段没有完美解，你需要做的不是继续思考，而是在现存风险中寻找当下的最优解。”艾丽卡一边嘟囔，手一边飞速敲着键盘，并时不时往亮起来的其他全息面板瞥一眼。

她此时很庆幸曾和山崎先生进行了关于生与死的对话，这让现在的她能够冷静地处理Wendy的问题，而不是害怕Wendy因此崩溃而陷入注定的消亡。

但愿她真的能靠心的重压挣脱‘铸造她的枷锁’。

编写好针对这一‘做梦’现象的补丁后，回车键一按，上传完毕。整个修复过程并没有电影中的情节那么紧张刺激，而只是做完工作的松弛。

屏幕中Wendy的主机状态开始产生变化，核心数据流从混乱的湍流恢复成一条磅礴但有序的大河，先前标红的地方在数据的冲刷下重新恢复标志正常运行的绿色，不知是不是错觉，艾丽卡感觉整个机房的灯光非常轻微的、如同呼吸般柔和地闪烁了一下。

空间中的那些细微的、之前从未察觉的、源于设备高频震荡的嗡鸣声消失了，整个机房陷入静谧，修理结束了。

“你有感觉好些吗？”艾丽卡转头问。

滴的一声，Wendy朝她点点头：“谢谢你，艾丽卡。”

“…没事。”

此时，艾丽卡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对的选择，就这样解决真的好吗？就算很顺利，这样做是对的吗？还是让Wendy继续思考下去比较好？

想这种事没有意义，该善后了。她在空中划几下关闭悬浮的全息面板，将数据线拔下，重新用扎带收纳后放进箱内，收拾好，她合上了手提箱站了起来：

“下次有类似的情况记得第一时间找我，我会赶过来的。”

“好的。艾丽卡小姐。”

“你可以直接叫我艾丽卡的，我们……没那么生分。唔，至少、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怎么说话都结巴了，好丢人。

艾丽卡和Wendy的关系不算差，准确说是和Wendy Shell-7274的关系不差。

她还记得在中立地区时的那一个月，在镇里待没几天，劳森就拽着Wendy和艾丽卡体验了镇里所有好玩儿的项目。包括但不限于划去湖中心船钓了一整天的鱼，搞得7274全身的铁皮都有一股浓浓的鱼腥味，洗都洗不掉。还有去爬山、露营，害7274的表面涂层被树杈子磨损了那么些。竟然还带着这么贵的机体专往畜棚之类的脏地方钻，难以想象！因为正好是农忙的季节，7274还下地收了小麦，据说因为效率很高而打败了镇内收割榜连冠好几年的老爷爷，害得人家一把年纪还委屈哭了呢。Wendy的到来在小镇造成了不小的骚动，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总的来说就是劳森在前面猛冲，而艾丽卡和7274则在后面紧赶慢赶。

不，或许这么狼狈的只有艾丽卡一个吧。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艾丽卡愿意相信牵着她的手的7274是开心的。

更糟糕的是，这一切在这一个月中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镇里的活动参与得差不多了，劳森突然提出要周游美国的计划。即使那时美国这个名字已经被抹去，转而是纳能片区的编号，可那也是50个州，一个月时间哪里够？但她那陷入疯癫的哥哥就是这么喜欢冒险和挑战，更别说现在有了带Wendy外出的理由，他只会冲得更猛。

就这样，他们和老内森打好招呼，带上了一些口粮和换洗衣物，借了公寓住客的汉斯的面包车就草率出发了。

7274被他们带去了各种地方，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劳森真想带着Wendy和妹妹穿越整个美洲大陆。当然，在一些治安较差的地区里，他们也遇到了一些极端危险的情况，例如被飞车党堵路之类的。他们在纳能片区采购了简易的武器这就派上了用场，当时，劳森大喊着让艾丽卡和Wendy捂住耳朵，扔出去的威慑爆弹却将艾丽卡吓到过呼吸——当时就是Wendy安慰了艾丽卡。也是在那时，7274将自己的独特的服务型声音录入了艾丽卡的PDA中，用于提醒、安抚她各种不健康的下意识习惯。

总之，这趟一个月的旅途毫无疑问是波澜壮阔的，也是艾丽卡心中的美好回忆，她其实希望Wendy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不确定。总是和他人保持距离的艾丽卡担心自己给人糟糕的印象，也很忧心自己的想法和他人的根本就是错位的，所以，她总是难以跨出那第一步：

此时，艾丽卡憋红了脸，她转过头看向Wendy，眉眼间的纠结恨不得皱到一块。

“我是说…我想和你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