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之后，并肩而行 第28章 The Answer of love-1

山崎在发明长生药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他的长生药将会承载众多人的梦想。向死者得以往生，追梦者得以如愿……而这仅仅是他的长生药所构成的全新社会体系的冰山一角。

在长生药量产化开始，整个社会开始发生剧变的时候，他仿佛成为了充满生命力的‘超人’，超越了普通人的道德和生命局限，而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不断前行——他沉浸在了世界性的忙碌中，为了全人类的进步这一宏大而虚设的目标，沉沦于其中，忽略了他曾时时刻刻对‘此在’的思考。

他本是应该无牵无挂的人，他想要完成的事在渊岛上应该就已经结束了才是。

他本意是想用技术改变这并不正确的社会，为了心中的正确性能得以被贯彻，为了与他拥有同一种信念而自愿站在他身后的人们的支持，他需要更大的权力与地位。渐渐的，他的长寿技术脱离了控制，被用于战争的由头，他与他所希望的造福人类这一目的产生了避无可避的隔阂，他赫然成为了自己的造物的奴隶，他活在了‘人类救世主’的期待目光中。

他想坚信，他的目的是纯粹的。

最后，却致使眼前的女孩儿、乃至和她一样的人们被卷入了用于解体国家这一冗杂系统的派系战争。即使他清楚战争作为其技术的可预见后果，即使他不得不去面对责任伦理的拷问——是他害得艾丽卡如此惧怕死亡。

他的科学赋予了人类积极的自由，即暂时摆脱寿命限制去做选择的自由，战争却也剥夺了许多人消极的自由，即免于恐惧，免于战乱的自由。

最开始是为了什么呢？他只是看见了特瑞斯眼里对于抓住手中幸福的热忱，山崎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于是就去做了，仅此而已。

“我不想失去您，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艾丽卡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是请求着说。

这是不可能的事，人总会离去。

山崎想这样回答。

因为太过理性，同样的，他无法反驳艾丽卡。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分析。

不知为何，他想起曾经自己的某个小小的愿望：他不想让眼前白纸一样的姑娘因为社会不正确的运作而哭泣，让孩子去承受这不成熟的社会所带来的后果是不正确的，要求孩子去改变正确的做法、委曲求全以达到‘成熟’，一味去忍让，为了所谓和平牺牲自我的生存空间……这种潜移默化的强迫是绝对错误的。

所以，他倾尽一切去追求更加正确的社会，为了人们不再被彼此的偏见所伤，为了无数个发生在艾丽卡与劳森乃至他身上的悲剧不要再一次重演，为了未来人们能自由选择想要的未来——

他推广了长生药这一全新的选择，成为了穷极一生也要对抗死亡、战胜死亡的先驱者，哪怕这需要燃烧他自身。

“山崎先生…”

“不要也离开我……”

女孩抽噎的声音撞进了他的胸膛，她轻柔到近乎在卑微请求的声音，在迫使山崎沧汰面对自己作为‘人’的、孤独的本来面目。

在艾丽卡的目光中，他不再看到一个被期望填满的‘救世主’，而只是她的叔叔。

一时间，这样的目光让山崎尝到了一丝卸下一切的轻松感。

于是，萦绕在脑中的理智在此时也跟着停摆，山崎不再害怕招致反感，反而像对待小时候的艾丽卡一样，轻轻摸摸艾丽卡的脑袋：“你不会失去我。”

他说着虚妄的话，是聪明的艾丽卡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明白的谎言。个体的消亡是不可避免的，他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完全阻止这一进程的完美方法，可他就是想这样说，这一刻，他心中的冲动控制了他的行为。

而面对他的妄言，此时的艾丽卡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一起在全息室外等着办完手续的劳森回来。这次，山崎选择了留下自己的时间陪着两个孩子，他推掉了下午的待办事项，打算留到今晚再一次性处理完，此刻一定没有什么比他们两个还要重要了。

山崎能做到的事不多，只能陪在两个孩子身边面前等着与恢复通讯的弗尔吉斯夫妇联络。

山崎还跟艾瑞克和乔说由他来照看弗尔吉斯兄妹，这帮了艾瑞克大忙，他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办完葬礼就要返岗。艾瑞克倒是完全不担心爱丽丝和姐夫，反正以他们俩那疯了也要活下去的秉性，恐怕区区太阳风暴还要不了他们的命。

两个孩子来到了山崎的办公室去，暂时不想回到宿舍的他们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困兽，只能在山崎身边打发点时间。陆航宇和岩本薰是下午与地球恢复通讯的时候才赶到的，因为岩本薰的日程问题，陆航宇也被安保部叫去有事，上午他们实在是走不开，就没有来得及参加老内森的葬礼。

不管怎么说，人算是到齐了，于是几个人围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和山崎一起用PDA拨通了弗尔吉斯夫妇的电话。

最终如艾瑞克所料，爱丽丝都没发现通讯不好使了，她和特瑞斯在忙着扩展基地的事，根本没在意通讯状况。要不是Wendy察觉到了艾丽卡的呼叫发回了确认平安的讯息，这次的事恐怕得把两个孩子活活吓死。

舒了口气，艾丽卡向爱丽丝报告了内森爷爷的事，包括劳森在葬礼上泣不成声的模样，她也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奚落她不争气的两个孩子，而是用恬静的笑容告诉他们：

“你们可以休息一下了。”

这句话就像有什么魔力似得，两个孩子竟然都觉得心中的一块巨石一时间落了地，他们是时候将自己从悲伤中解放了，哪怕只有一点点时间，他们也想舒口气。

至于对于内森爷爷的感情，就用剩余的一生时间去怀念吧。

挂了电话，两个孩子的身体完全松弛了下来，以至于一时间无法动弹了。

“你俩接下来什么打算？”陆航宇问。

如何处理老人的遗物呢？

山崎说有保管室可以暂时存放，可以根据情况申请保存时间，确实是很方便的做法。

事情总有告一段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