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人 第1章 第 1 章

牧铮踏进这间院子前，以为贵叔所谓的救急，只是和以前一样，进行一场普通的文化和农产宣传。

他虽然已经可以说是带着彭溪镇乃至整个县城发展起来的牵头人，但并不是张扬的性子，早年或许还有些闯荡，但近些年性格是越发沉闷了，除非必要，是不愿暴露在镜头面前的。

这次他是听贵叔说又有大人物要来镇上拍什么东西，但自从彭溪镇成为脱贫攻坚的典范，这种新闻和媒体娱记来了许多，他也见怪不怪，后来都是让别人接洽，他本人在县城下的各个村镇跑，一来传播经验二来推广合作社，又要和外面的企业投资商谈合作，并不闲暇。

烦心事太多，这种单纯的繁忙反倒能让他平静。

一闲下来心里就闹腾，脑子也碎乱，所以他习惯没事也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贵叔说配合节目组的导游家里临时出了事，不得不麻烦他，牧铮之前就拒绝了贵叔一次，现在实在推辞不过了。

但他没想到，实在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到了那个人。

以至于踏进自家小院子，猝然对上视线的瞬间，脑子里的千头万绪竟牵拉出耳鸣来。

晚上八点，往常这时候院子已经非常冷清了，此时却无比热闹。

里边挤满了人，驾着长枪短炮，对着中央的六个嘉宾。

这里虽然是他的院子，可他来得突然，嘉宾和一些工作人员齐齐看向院门口的牧铮。

其中一个牧铮很熟悉，又理所当然的很陌生。

记忆里的那张脸是青涩纯净的，就像甜蜜的棉花糖，轻易一碰就粘一手，怎么都洗不掉。

现在却像是化了，那双眼睛和他在电视上看见的一样，像高山上流下来的水，跟他温柔的嗓音很不一样。

牧铮搓了搓手指。

镜头已经随着嘉宾们的视线转向牧铮。

牧铮闭了闭眼睛，情绪转瞬间恢复正常，勾起这些年来千锤百炼出的客套笑容，跟导演和嘉宾打招呼，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

村子里的人都笑称牧铮是他们的定村神树，这样一看，他的确很有安定一方土地的大树的气质。

“胡嘉家里人生病，我来给你们当壮丁了。”

嘴上这样说，却是一副不拘小节的做派，现场顿时笑开，场面活络起来。

导演说：“他们已经跟我们说了，我们知道你会来，一早就等着了。”

三女两男，其中一个女性是综艺老人，在音乐上也颇有造诣，很会调动气氛。

“我刚刚还寻思着你啥时候出现呢！咱住着你的房子，你这东道主倒跑了。”

牧铮：“哪里的话，你们能看上这院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实在是这段时间忙……”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

“别人那是忙正事，你靠边去。”另一个男嘉宾和女嘉宾损起来，他俩针尖麦芒的状态，也算是节目的看点之一。

镜头在牧铮这边，几个嘉宾也靠拢过来。

导演起身来，一番寒暄。

牧铮在这边游鱼般和他们侃，抽空往嘉宾席看了眼。

那人只在他进来时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垂眸继续烤橘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关心他的到来，他是牧铮，和是胡嘉李嘉都没区别。

牧铮不自觉勾了下唇，和面具假笑不同，让他那冷硬的五官柔和下来。

随着嘉宾的簇拥，牧铮被推到中间——这算是他们的政治正确了，毕竟牧铮的角色算是政府代言人，农村发展带头人，即使并无官衔，可尊重他毫无疑问会在网络上给自己留下正面形象。

“牧哥！诶牧哥，这几天我一直想着你呢，之后你可要带我们好好玩玩。”女嘉宾很殷切。

牧铮点头：“这你放心，来了这儿就是我的客人，包在我身上。”

一阵机锋过后，几位嘉宾重新回到原位，导演也回去继续录制。

他来之前加急了解了下，这个节目拍的是旅行创作，是一档治愈类音乐节目。

戚折作为音乐创作人，除了多年前的一个音综，平时本人几乎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这次也没发通告说要参加这档综艺，否则……一开始上边喊他做接洽人的时候，他也不会拒绝得那么干脆，导致现在两人如此仓促地碰面，一点准备也没有。

牧铮拍了拍格子衬衣上的干涸了的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一件更体面些的衣服。

不过……戚折好像也不在意。

主负责的接洽人已经有了，牧铮完成那导游留下的工作后，只需要在策划身边候着，帮衬帮衬，最好能尽可能跟他们搞好关系，趁机多多展现本地风采，明天还得请团队跟他们重新谈合同。

他本身也算是个名气不小的网红，虽然近些年不常出现在镜头前了，但粉丝体量不算小，要是按正规流程走，节目组要用他的镜头是得加钱的，还不便宜。但他拟合同倒不是为了加钱，是有些流程需要更改。

牧铮长在乡野，尽管近些年富裕了，却依旧活得粗糙，不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更何况，遇见戚折已经彻底搅乱了他的心绪。

他也就是这些年稳习惯了，外表看不出波澜。

现在正是嘉宾们围炉煮茶的时候，没有牧铮什么事，他今晚只用在最后环节介绍本地风情就行，连台本都是县文旅跟节目组事先准备好了的。

跟策划拿到台本后，牧铮便坐在摄影师旁边看自己待会需要说的台词。

看了许久，字却飘着，进不去脑子。

牧铮抬头，看向嘉宾席，主要是看其中那一人。

猝不及防地，对方竟突然抬起头，两人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那人的目光淡淡的，落在身上却连皮肤都感到灼痛了。

恰好嘉宾按照各自的任务，一个个家庭事业之类的问题过后，cue到了感情问题。

治愈节目的内容，不过是剧本换个形式罢了，说到底还是要抓眼球，抓流量。

牧铮有些出神，一回神话题转一圈已经转到戚折身上。

女嘉宾说问：“戚折你跟宁宁怎么样了？”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感情状况，被拍了就拍了，被公开了就公开了，很随性。

戚折微笑，他长了双桃花眼，一笑就显得风流多情，干干脆脆两个字：“分了。”

现场静默一瞬，旋即，连导演都瞪大了眼睛。

嘉宾们纷纷讶然。

他们也没想到随便一问，竟然真问出了瓜。

“你可真是……你们不是才官宣不久吗？”

戚折无所谓地笑笑，把烤好的橘子端到她面前。

女嘉宾惋惜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官宣，我还以为你们俩能走下去呢，怎么会分手呢？你脾气这么好，又这么温柔，要不跟我谈吧。”

戚折挑眉，面对镜头，眼里多了一丝促狭，道：“啥浑水你也淌。”

“我淌的浑水还少了？你这么帅，泥塘我也来啊。”她故意一副娇羞模样，“哎说真……”

戚折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女嘉宾撅了噘嘴，没再说了。

真真假假，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大家笑作一团。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噢，你之前不是最多最多只参加声乐类的综艺吗？张导是怎么请动你的？”

戚折笑了笑，“故地重游罢了。厚脸皮点，这里算我的故乡呢。”

“诶？？”现场再次震惊，“你不是京城人吗？”

戚折浅笑：“我是阳县彭溪村人。”

牧铮拇指戳烂了台本，一瞬不瞬地盯着嘉宾席，坚毅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天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爸妈都是京城的啊。”

彭溪村贫穷，偏僻，落后到毫无存在感，这种贫瘠的地方，竟能长出戚折这样浓烈茂盛的花?

*

牧铮骑在一颗腐朽的梧桐木上——这是他专属的船只，带着他漂遍了这片水域。

他能活，大多功劳都是这条河的。

他人生的幸运，十之**，也来自这条河。

并不是这里的水域资源多么丰富。

山区峡谷，鱼儿野，不仅难捉得很，虾蟹也狡猾。

只是，水流拐弯，到了稍微缓和的地方……便是满片的塑料垃圾。

他很小就在这些垃圾里随着一起沉浮，提个破渔网做成的镂空袋子，攀附着梧桐木，淌过一片片水域，捡出里面的瓶瓶罐罐，跋山涉水到镇上去卖。

他在这片水里得到了一些钱。

他在水里捞到了他的好兄弟大黄。

后来，又捞到了戚折。

开新一下[熊猫头]么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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