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山的路,俩师兄弟早已烂熟于心,所以一边走还一边说笑道:“这路,我就是瞎了都能走上来。”
因为听到这话终于停下了脑中的思绪,忍不住皱了下眉,语气略显严肃,说:“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是我错了,以后不说了。”
所以的目光没有在因为身上停留,而是寄情于身边的山水,他想,或许等师兄成为掌门的时候,他就会离开清晖山,去没有师兄保护的、真正的江湖里走一遭。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慢悠悠地走到了清晖山顶,还没休息一会儿,就又被鹿鸣真人唤了过去。
这鹿鸣真人当真是个妙人,修为深不可测,年龄也已过古稀,但面上看上去又如同三十来岁般的模样。见过他的人无不震惊,以至于世人皆传他修习了长生不老之术,有此神功,能令青春永驻。
几十年来,上清晖山求他传授长生不老术的人不计其数,但都被他打了回去,并且昭告天下,“世上就没有长生不老术,老朽也从未练就过长生不老术,只是身心年轻罢了!”
当然,这些话世人是不会相信的,包括林熙和秦阙,他们俩也不相信。至于这鹿鸣真人到底练没练过长生不老术,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因为和所以一齐走入鹿鸣真人所在的明理堂。
“见过师父。”二人同时一拜,当真像两颗经历了风雨的小树,成熟了却也不失稚嫩。
鹿鸣拂尘一扫,算是受过了他们的礼数,说:“此番下山游历,可有什么心得体会?”
鹿鸣话音刚落,所以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师父,我和师兄吃了好多地方的美食呢,也认识了很多人,还跟林熙和陆沧成为了好朋友。”
“哦?”鹿鸣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是烟雨楼的那个林熙吗?”
“是。”
“不错,他先是救了你们一命,缘分既定,你们后来与他交友亦是缘分使然,因果相依,倒是不错。”鹿鸣又琢磨了一下另一个名字,问道,“至于那个陆沧,本就神神秘秘的,这一趟他可有闯出什么名声?”
“那倒也没有。他就一直跟在林熙的身边,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总带个银面具,这种人想出名怕是难得很呢!”所以一说到这儿就忍不住替陆沧感到惋惜。
“哈哈哈……”鹿鸣捋了一把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笑着说道,“他自然是长得极其俊美的,毕竟他那对父母就生得极好看。”
所以瞬间瞪大了眼睛,“师父,你居然见过他父母吗?他可从没跟我们提过他的父母呢。”
“见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鹿鸣摇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呢?你可有什么收获?”
“回师父,弟子……弟子没什么收获。”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收获了什么。
下山这几个月来,他见到了很多同辈的高手,陆沧、千面狐、李研慎、蝶梦和赞布,还有林熙,若是他没有身中剧毒,武功大概也会在他之上。
他十几年来的骄傲,在这一群天之骄子面前几乎都磨灭殆尽了,他还能收获什么呢。
鹿鸣看出了他的变化,和煦地出言道:“没有收获也是一种收获。你不再拘泥于清晖山这一处小小天地,你见到了真正的江湖。”
“可这江湖中有太多人比我厉害,弟子实在不敢保证可以在武林大会上一举得魁。”
他面露羞涩,眉头紧锁,与上位的鹿鸣真人形成强烈的反差。
只见鹿鸣再次摇了摇头,这次的语气却带上了少许责备的意味,“我为何要你去争这魁首?”
“因为……因为。”
因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光耀清晖山这个想法,似乎只是他自己的执念罢了。
“我们清晖山历来深居简出,极少参与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为师只希望你们师兄弟能勤勉上进,成为一个好人。而不是追名逐利,成为一个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的人。”
“弟子懂了。”因为羞愧地低下了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懂。
可鹿鸣仍旧不依不饶,厉声呵斥道:“你根本没懂。今日你且先离去,好好想想你踏出山门那一刻的初心。”
师父许久不曾这样斥责过他了,连所以的眼中都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讶与不解。
等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坐在那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跟前,将凤鸣剑插在树下,不住地思考着师父的话。
踏出山门的那一刻,他的初心是什么?
他好像真的忘记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同他一起坐在桃树前的师弟,喃喃开口:“师弟,踏出山门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吗?”所以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脱口而出,“我当时想的应该是,我终于自由了,不用天天练武也终于不用天天被师父骂了。”
“这算什么?”因为听着他那莫名其妙的话,疑惑地笑了出来,“就没什么其他的志向吗?”
所以将手搭上因为的肩膀,清澈的双眸中蕴含着无尽的笑意,说:“这不有师兄你吗?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吃好睡好玩好。”
“吃好睡好……”因为将这四个字在反复琢磨,似乎抓住了他心中那飘渺不定的所谓的初心。
他想起来了,在他踏出山门的那一刻,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师弟,也回首看了一眼清晖山那古朴高大的山门,他想,他一定能守护清晖山,做一个好师兄,好徒弟。
他似乎真的从未想过什么称霸武林的雄图伟业,也从没关心过武林大会的魁首花落谁家,他只想守住清晖山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然后静静地与他师弟在这山上相伴到老。
原来这一路走来,他竟是差点迷失在这茫茫江湖之中,若不是师父和师弟,他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想通这些,他也不再迷茫了,当即就拉着所以再次回到他师父的住所。
鹿鸣对他的去而又返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因为是他的徒弟,自然悟性更高,心境更高。
“师父,我还是要拿到武林大会的魁首。”
鹿鸣左眉一挑,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什么?还想被我骂一顿吗?”
“不,师父,弟子并非为了争夺那所谓的虚名,而是为了守护我们清晖山。”
“你且仔细说说。”鹿鸣这次有耐心听下去了,不仅让他们师兄弟坐下来说,还亲手给他们倒了杯茶。
“师父,影山此番潜入中原,肯定是为了那绝世珍宝东湖珠。但弟子从南疆一路走来,却并未被影山追杀过一次,所以我和林楼主都认为,影山估计是要通过武林大会来光明正大地得到东湖珠。”
“而如今中原武林的小辈之中,确实少有比得过影山那几个堂主的,也就落月山庄的李研慎,烟雨楼的陆沧能有一战之力。为保东湖珠不会落入影山之手,弟子还是要去争一争,哪怕夺不了魁首,也要将影山拦在我的凤鸣剑下。”
鹿鸣这次发自内心的笑了,还伸手捋了捋那不存在的胡子,“不愧是我的徒弟,你能有如此悟性,为师真的很欣慰。”
“那师父,你觉得以师兄现在的实力,打得过陆沧和李研慎吗?”所以一脸兴奋地问他。
鹿鸣伸出右手假把式地算了个卦,冷“哼”一声,笑着回答:“打得过也打不过,但你的对手不是他们两个,别多想了,事在人为罢了。”
可所以却撇了张嘴,握住鹿鸣的手,眉毛一挑,急忙说道:“这是什么说辞,师父你压根儿就没去算吧!不行不行,重新算。”
鹿鸣笑着拍掉所以的手,并没有重新算卦的打算,将两人打发回去之后,他才面色凝重地坐回了位子上。
凡人怎么会不想去窥探天命呢?其实很久以前他就算过今日之事,从小六壬到六爻之术,从周易筮法到梅花易数,每一个都算不出一个真正的结果。
似乎这场看似简单的武林大会,其中蕴含的天命变数太过庞大,甚至可能牵涉王朝的兴衰,以至于连他这半仙之人都无法窥探天命的一角。
影山、烟雨楼、清晖山,还有大辰,这场武林大会将是天下人命运的转折点,而天命到底偏向哪一方,他无从得知。
“顺势而为罢,我这半仙的境界,总归能护住清晖山和我那两个命运多舛的小徒儿。”
说罢,他将桌子上裂出细纹的龟甲仔细收好,望着天边渐渐落下去的太阳,竟是生出了两根白发。
另一边的林熙和秦阙也落不着歇息的时候,刚睡醒就要马不停蹄地安排各种各样的事情。
林熙先是给他小姨和苏翎各写了封一模一样的信,都是让他们将羽儿送回烟雨楼,千万不要带来清晖山。
然后又着手联系了安插在全国各地的飞雀和飞鱼,一个个地去找影山到底选择了哪门哪派作为自己的内应。
连着熬了好几个夜,他终于把可疑的门派名单整理了出来,足足有十几个,但是排在前三的,是最有可能被影山收买的。
一个是追月门,靠近北境,其先祖曾以一手追月刃在武林中颇有声望,只是百年过去,门中竟再无一人担得起先祖的名声,也就逐渐落魄成边陲之地的小门小派了。
一个是千镜宗,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宗门,以血养镜,擅长幻术,但因其深居简出并且从未害过人,中原武林也就无法将其定义为邪教,也就此让它流传了几十年。
还有一个是来自南疆的陌家,以家传的空杀刀闻名,其刀形与漠北弯刀有一定的相似之处。而且他是第一次参加中原的武林大会,再加上影山刚潜入南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个陌家是否会与影山有所勾结。
夜半,林熙只着一件单衣伏在案上,恰好此时秦阙拿着书信从门外进来,见到这一幕赶忙从衣架上取来一件薄外套搭在他身上。
林熙不解地抬眼看向秦阙,手抓住秦阙的衣袖,说:“我不冷。”
“虽说如今还是夏日,但这山间总归还是有凉气的。”秦阙反手握住他的手,感受到那人手掌传来的余温,这才放下心来。
林熙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老老实实披着衣服,看见那人手中拿着一封信,便问道:“谁的信?”
“北境分舵传来的。”他将信纸交给林熙,由他亲自开启。
林熙浏览一遍,瞬间面色凝重,“莫格拉带着三大堂主,都进入中原了。”
……
空气顿时沉默,莫格拉和三大堂主,这可代表着影山的最强实力,从他们四个人里单拎一个出来,都够中原武林折腾的了,何况这次他们都来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林熙将信纸折好放进袖子里,转头对秦阙说,“不能等苏翎他们过来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拜见鹿鸣真人。”
“好。”
他们紧握双手,心中不住打鼓,这次武林大会,或许是一场恶战啊……
后天停更一次,国庆光顾着玩了,啥也没写[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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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清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