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凭 第21章 重逢

听到这里，英王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影山知道了宝库的秘密，甚至比他们更早开始寻找，甚至，影山还已经得到了第一把钥匙！

若是影山背后的漠北得到了宝库中的东西，他们就可以招兵买马，直指中原。那对朝廷而言，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林珩景长叹一口气，冷静下来，对他说：“现在，你立马发一道手谕，从定州到北境的所有城市，必须严加盘查所有过路的人，不能让落月剑走出阴山！”

“五天了！马儿跑快点都能翻过阴山了！”英王几乎要抓狂了，要是这笔钱被漠北拿到，那他也不必去争什么皇位了，直接乖乖等死算了！

“不一定，影山与落月山庄斗了个两败俱伤，千面狐还被我重伤，不可能走那么快。”

林珩景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还是不忍心，安慰他道：“你现在去发手谕，理由你自己想。我立马启程去漠北。”

说着林珩景就要离开，却被他再次扯住袖子，听见他说。

“你去漠北做什么？”

“把剑抢回来啊！”

“那你的伤……？”

林珩景打断他的后话，坚定不移地对他说：“不用担心我。我会活着回来。还有，把这张纸给岫娘，让她尽快破解后三句，并且时刻关注影山动向，这次不能再被影山抢在前头！”

他猛地推开房门，把守门的岫娘和雁白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他吩咐。

“我要去北境一趟，岫娘你去收拾东西，给我找最快的马。”

“雁白，去通知一队飞雀随我一并出发。再通知定州到漠北一线的所有飞鱼，搜查所有疑似影山的人，一旦发现落月剑和千面狐，立即动手！”

“是！”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下属，没有多问一句话。

不到一刻钟，马匹武器具已备齐。可自己的药只剩下八天的量，无论如何都撑不到回蜀中。

但落月剑一事又不可交予旁人，只能等到了北境再找人配药了。

英王站在楼顶，目送林熙带着一队人骑上快马，扬长而去，心里是喜忧参半。

林珩景出马，必会将落月剑夺回来，可这样长途奔波，劳心劳力，只会加速他身体的衰败。只愿他此去事事平安。

林熙一行人，走的是去北境最快的官道，加上有英王手书，路上没有人敢阻拦他们。仅用三日，便到达了榆桑城。

这里是北境的第一道防线，亦是联通漠北的要道。

秦侯府就在此地，已经荒凉了许久，门前堆满了枯黄的落叶，连封条都开始泛黄。

林珩景路过这里时，不由得想起了秦阙，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有没有好好活着。

惋惜之情一闪而过，当下更重要的是找回落月剑。

但可惜的是，这三天里，没有一个人前来禀报千面狐的消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千面狐已经带着落月剑，回了影山。

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只希望，影山千万不要破解其他三把钥匙的线索。

等一等他罢，让他燃尽自己最后的一点生命，弥补犯下的所有的错。

一队人马踏过长街，激起一滩泥泞，泥点正正好好泼到了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子。

大晴天的，此人却一身蓑衣，不是有病，就是有鬼！

林熙放缓缰绳，无意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那男子身形极其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吁——”

他翻身下马，佯装在街上采买，眼睛却时刻盯着那人。

那男子见一行人时不时朝他看一眼，还以为是被官兵盯上了，他心中一颤，转身就走，企图隐入人群，他边走还边压低自己的帽沿，生怕别人看见他的脸。

“陆沧！”

只一个转身的刹那，林珩景终于想起来这道背影的主人，竟是四日未见的秦阙。

秦阙听见后面那人的声音，顿时停下脚步，怔怔地转过身，心中是窃喜，亦是疑惑。

“你怎么也来北境了？”

林珩景张口却哑，胸中万语千言，最终只汇为一声叹息。

“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此处不是叙话的地方，去烟雨楼我们再详谈。”

他让秦阙上自己的马，两人共骑一匹，倒也不觉得拥挤。靠在秦阙怀中，温暖的躯体活似一个火炉，他几乎感受不到北境的寒风。

北境的烟雨楼总舵，隐匿在一处当铺里，虽然地方不大，但也被北境堂主管理的井然有序。

林珩景坐上主位，雁白和秦阙分立于他的两侧，好似两头猛虎，给人无形的压迫。

林珩景则悠然自得地摇着扇子，俯视底下站着的所有人，一举一动皆逃不开他的法眼。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还是一一问询。

“战堂主，千面狐离开漠北，我怎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他的声音柔而不妖，没有一句责怪，但战廉川听到这话，瞬间汗毛耸立，“嗵”的一声跪倒在地，额间不时冒出的细汗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要么是他御下不严，要么就是他带头叛国！无论哪一条罪，他都无法全身而退，将功补过是他唯一的退路。

战廉川努力压下不安，整理好思绪，说：“是属下御下不严，还望楼主重罚！”

林熙如今手底下缺人，所以他赌林熙不敢在此时对他发难，只要自己咬死是底下人的过错，再立下功劳，这堂主之位就还是……

他还没来得及构思以后，就被站在一旁的雁白一刀抹了脖子，当场血溅三尺。

站在他旁边的人不寒而栗，一个个都跟没骨头似的跪倒在地上，不断求饶。

林珩景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依旧扇着他那把折扇，继续点名。

“邹柯，副堂主。你主子做的这些吃里扒外的事，你应该都清楚的很吧。”

被点到名的邹柯连忙答道：“是……是是，不是，不是！”

“到底是‘是’还是‘不是’？”林珩景没耐心同他周旋，正欲示意雁白将他杀了，却听到他自以为是地又说了一句话。

“楼主，北境分舵绝对没有背叛您啊！我们……我们是谋求了些蝇头小利，但……但我们绝不敢做出卖国求荣的事啊！望楼主明鉴！”

他话音刚落，林珩景却突然笑了出来。只见他从高座上下来，一步一步走近那邹柯，用扇子挑起那人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将扇子一收，用袖子细细擦拭碰过那人的地方，冷冷地说。

“我给过你实话实说的机会，你不珍惜。而且，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

他话音刚落，雁白就手起剑落，又一颗人头落地。

这下所有人连跪都跪不住了，一个个瘫在地上，更有甚者还哭出了声。

林珩景再次坐回位置，对底下人朗声道：“罪魁祸首俱已伏诛，剩下的人好自为之。待此间事了，本楼主会指派新的堂主。”

霎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无不感恩他的不杀之情。

那一刻，秦阙仿佛才真正认识到了林熙，烟雨楼的楼主林熙。他杀伐果断，气势凌人，光是站在那，就能让人害怕得喘不过气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会有柔软的一面，比如自己手中的桃花剑，比如春夜里畏冷时的拥抱。

随后林珩景将他们遣了出去，各自做事，又命人将大堂重新刷洗一遍，自己则带着雁白和秦阙去了卧室，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关上了门，也不必在意一些礼节，林珩景随手一指，秦阙便坐在一旁。

“雁白，调用漠北的飞鱼，地毯式搜索千面狐和落月剑，再联系钉子，做好接应我们潜入影山的准备。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是，雁白领命。”

雁白一走，林珩景仿佛一下子软弱了下来，连眉宇间都染上不安。

秦阙将手放在他纠缠的双手之上，虚虚一握，柔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还有落月剑的事？”

莫不是李研慎要他来的？这句话他只在心里问了一遍。

“哎……”林珩景始终纠结在放走千面狐的那天，如果他没有拦着秦阙，落月剑或许就能保下来。

“落月剑与太祖的一处宝库有关，若是落入敌手，恐怕会对我朝不利。”他这次又要与秦阙合作，只有和盘托出才有助于他分析局势。

宝库一事他曾听父亲提起过，也深知它的重要性，如今形势十分严峻，连秦阙都皱了眉头，说：“所以你想进影山把它偷出来？”

“嗯。”林熙点头。

“这倒不难，只是……此事事关朝廷，为何会交到你手上？”秦阙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定定地望向他，目光如炬。

林珩景习惯了他的目光，也明白他的顾虑。他如今是朝廷钦犯，自然不敢帮朝廷做事。

“因为我是英王的人。”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实话实说，他相信秦阙不是不明是非之人。

“我的母亲，与英王的母妃是闺中密友。而我的姐姐，正是已故的恒王王妃。”

秦阙不由得瞳孔地震，满脸不可置信，问他：“可恒王妃不是南疆太守赵霄的外甥女吗？”

“赵太守正是我的母舅。”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这里，秦阙的神情都恍惚了，他这是问出了个惊天关系网啊！

英王是恒王的亲弟弟，而林熙的姐姐是恒王的妻子，而赵太守又是林熙的舅舅，他这皇亲国戚当的比他这个侯爵之子还称职！

林珩景难得见他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准备再告诉他一个能让他惊掉下巴的秘密。

“如今的剑鸣谷谷主，是我的姨母。”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你久在北境，对京城的事知之甚少。”

这下秦阙的脑子彻底不够用了。皇子、烟雨楼、剑鸣谷还有南疆太守，这些到底是怎么连在一起的！！！敢情他才是那个最强关系户啊……

“好了好了，有些事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我们现在还是要回归正题。”

“咳咳。”秦阙清咳两声，平复了一下略微激动的心情，然后说：“所以，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影山？可英王即使不曾害我，我也没有理由帮他。”

林珩景点头赞同，但他既然敢求秦阙，就肯定是带了筹码来的。

“若是能以落月剑为引，问出秦侯叛国案的真相呢？”

果然，这是秦阙最关心的事，但他却不相信这句话的可信度，说：“问谁？皇上吗？可他自己都没有查出真相。”

这下换成林珩景去握秦阙的手，不容置疑地告诉他：“所以我们要投石问路，他掌握的信息一定比我们多，多一点线索，总好过让你去漠北大君的王宫送死。”

这话是没错，皇帝既然肯放他出来，就肯定是确认了他父亲是清白的。

至于到底谁是奸细，皇帝应该也有自己的猜测。

“……好，我陪你去影山。”

“那可太好了！”林熙喜笑颜开，说，“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去京城，亲自问那皇帝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