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凭 第10章 筹谋

因为进入院内时，面色凝重。在看到林珩景、陆沧二人后，更添几分阴沉。

他关上厚重的院门，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间内，说：“林兄、陆兄，麻烦进房一叙。其他人守好院门，任何人不得进入！”

见他如此行色匆匆，林珩景心中不免忧虑，只怕李修聪很快就要对清晖山众人动手了。

因为的房间非常朴素，并没有多少陈设，反而显得清雅淡泊。

因为与林、陆二人分坐八仙桌的三侧，连茶都没来得及给客人倒，因为就沉声说：“二位是否早就知道落月山庄另有阴谋？”

陆沧正欲开口，林珩景便抬手打断，说：“我与陆兄来的路上正好解决了一队影山的地级刺客……我猜，与李修聪勾结的就是影山。”

“林兄既然已经知道这么多，为何前两日不与我们说？是不信任我清晖山众人吗？”因为的语气带着些许愠怒，若非林珩景没有告诉他影山之事，他又何至于落入李修聪的圈套！

陆沧也忿忿开口：“我们二人与清晖山并不相熟，自然不会将这般重要的事告诉你们！”

“因为道长，与其在这里怪罪我们二人未将实情相告，还不如一起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林珩景还是那副悠悠然的样子。

也是这份冷静，让因为冷静了下来，他缓和了语气，说：“看来林兄已经有了谋划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要保全我清晖山。”

林珩景不急不慢地道：“是有计划了，但道长不妨先将你获得的信息说出来，我再完善一下。”

“刚刚李修聪将我唤过去，应当是想拉拢我清晖山的人，他说只要我们帮助他在满月宴时夺得庄主之位，他就保我们性命无虞。但我拒绝了……”

陆沧、林珩景：“……”

林珩景恨铁不成钢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呢？你答应他说不定可以获得更多信息！”

“我清晖山中人刚正不阿，绝不会做出苟且偷生之事！”

林珩景摇摇头，说：“罢了罢了，你们师父只教了你们善恶，却没有教你们入世。”

“我们本就是出世之人，又何须学入世？”

“你们来到落月山庄，不就是入世？既为人，那便总是要入世的。”

因为不再反驳林珩景的话，林珩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双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陆沧打破了这片沉默。

“我们推测影山与李修聪合作，是为了落月山庄中的某一件宝器，可落月山庄宝器众多，我们也不清楚影山的目标究竟是哪一个。”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长说他准备在满月宴时动手。那么我们如今只需要知道两件事。其一，影山的目标。其二，他们的布置。”

因为沉默不语，倒是林珩景又开了口：“我们还忽略了一件事。李修慧一家究竟在什么地方。李修聪必须要有正当理由才能越过他的兄长，继位落月山庄庄主。比如李修慧自愿放弃庄主之位，又或者李习德亲口承认他比李修慧更有能力。”

因为此时也不再缄默不语，他说：“李习德肯定不会承认，所以他必须要找到李修慧。”

林珩景心中喟叹，还好这孩子没被教成傻子，连带着望向因为的目光都流露出几分赞许。

他接着因为的话往下讲：“所以我猜，李修聪是想利用你们清晖山寻物术找到李修慧，再迫使李修慧在满月宴上放弃庄主之位。”

“我明白了。”因为点了点头，说，“我会带领师弟们尽快找到李庄主，那你们呢？”

“我和陆沧打算今天晚上去李修聪的书房找找线索。探查一下满月宴当天究竟还有什么布置，以及影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林珩景见因为没有回复，于是又说：“道长放心，经过了昨晚的事，李修聪不敢再对客人动手。只要不被他发现我们的谋划，起码在满月宴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因为听了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说：“事不宜迟，我先召集众师弟施展寻物术。”

林珩景将李修慧的生辰八字告诉因为。语毕，因为立刻站起身，推开房门，站到清晖山众人中间，低声说了些话。只片刻，就见因为盘膝而坐，双眸轻闭，右手成掌立于胸前，左手飞速利用六爻运算，他的师弟们围着他而坐，摆出五行阵法，将内力凝聚于掌，再源源不断地灌输进他的体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因为终于重新睁开了眼，对林、陆二人说：“寻物术乃是我清晖山最基础又最深奥的功法，用于寻物尚且不难，但用于寻人就会极其消耗内力，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只能算出大致方位。我学艺不精，集众人之力也只算出他所处之地在东北方向，而且有大量的水。”

林珩景闻言对清晖山众人拱手作了一揖，说：“感谢道长一片赤诚之心，在下替落月山庄谢过诸位。还望道长可以在满月宴前找到李庄主一家，保护好他们。我们只有今明两天的时间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望向他，清晖山的人目光中是对他重情重义的赞许。而陆沧的目光中杂糅了更多别样的情绪，他越来越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能让林珩景可以代替落月山庄去道谢……

……

告别了清晖山的道士们，他们又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小厮已经将午膳送了过来，将两个食盒摆在门口。

陆沧知趣地将其提了进去，放进屋内的圆桌上，再将菜品一一摆好，这样林珩景净完手直接就能吃上了。

林珩景还是像昨日一般，用银针一一试过，确认无误才敢动筷，他兴致盎然地说：“今日菜色不错呀，开水白菜，桂花红烧肉，蒜蓉蝴蝶虾，还有芙蓉鸡汤。这李修聪，总有一日会来抢着讨好我。”

陆沧洗过手也坐了下来，边吃边问他：“李修聪昨日不是得罪你了吗？怎么又要来讨好你？”

“因为他不信任影山。”林珩景夹起一块桂花红烧肉，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细细品尝还有一丝桂花香萦绕齿间，他说，“他害怕影山拿到东西后翻脸不认人，所以他想寻求一个新的盟友。他先是拉拢清晖山，却被拒绝了，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

“你能帮他什么？你一个富商之子，又不会武功，在江湖上也无势力……”陆沧总觉得林珩景的各种表现，都不像一个纨绔子弟。他沉静果断、机智勇敢，若非从小培养，怎会有如此见识？

林珩景轻笑一声，他听出来了这句话里的试探，狡猾如他，怎么可能会让陆沧得偿所愿。

“你忘啦？我跟他儿子李研慎可是至交。但他儿子跟他从来不是一条心，或许他想让我劝劝李研慎？只要李研慎站在他那边，不仅李习德要重新思量了，影山也拿他没有办法。”

见眼前的人将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陆沧也不免疑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用过午膳，陆沧唤来小厮将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把房门紧紧关上，与林珩景分坐圆桌两端，商讨接下来的动作。

“下午，我会先去找一次李习德，确定李修聪书房所在。你就随意在山庄中转转，尽快熟悉地形。等到晚上，我会将李修聪喊到我们房中，此时，你要躲开守卫，潜入他的书房，重点找书信一类，尤其是有这个标志的……”说着，林珩景就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木桌上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太阳图腾，说，“这就是影山的标志。”

陆沧见他安排妥当，也无异议，只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窗外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风也正好，吹起林珩景的发丝，在空中随意飘散，散入了某个看景人的心中。

林珩景只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去门口唤来小厮，表明自己想要再度拜访李老太爷。

小厮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钟就回来了，然后领着林珩景前往李老太爷的书房。

陆沧也出了门。他先去隔壁找了清晖山的人，得知他们已经开始逐步排查李修慧藏匿的地点。然后他就开始了有规律的的瞎溜达。

他每经过一间房屋，就会在心中记下。凭借他在军中的经历，记下一个庄园的地图不是难事。

另一边的林珩景也如愿再次见到了李习德，可令他惊讶的是，明明只有一夜未见，这位老人却更加疲惫了，昨日威严今日已不复再见。

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李习德也如昨日般给他赐座看茶，只是这次没有屏退一众仆从。

林珩景见状也不再像昨日那般与他打机锋，而是横刀直入地问：“李老前辈，这满月宴还有两日就开始了，研慎怎么还没回来？”

“研慎啊……”李习德摸了两下花白的胡须，淡然道，“他前些日来信，说他会在满月宴前一天也就是明天回来。他啊，武功学成了，境界到了，心也就不拘于一处落月山庄了……”

林珩景打趣道：“再自由的鸟儿也是要归巢的。想起多年前我与研慎一同仗剑江湖，轻歌快马，恍如昨日啊……”他故意提起一些往事，不仅是为了开解李习德的心结，更是说给李修聪的耳目听，通过他们的嘴告诉李修聪，他与李研慎的感情之深。

提起往事，李习德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个孙儿是他最骄傲的存在，也是落月山庄最骄傲的明月。

“你们两个小时候把我这落月山庄闹得是鸡飞狗跳，哪来的什么仗剑江湖！”他的语气已不似先前那般沉闷，平添了些许欣慰，连带着这句埋怨的话都带了几分慈祥。

“怎么没有！那严记糖铺的小儿子，还是我跟研慎打败了几十个土匪才抢回来的呢！”

“哪里有几十个！还土匪！那不过就是十几个小混混！不过……你们如今都有出息了，都好的很！”李习德望向林珩景，那目光中既有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又有怜惜。

数盏茶的时间，二人谈及往事，相谈甚欢……

大致过了半个时辰，林珩景也提出了告辞：“李老前辈，时辰也不早了，晚辈还想趁着日落前去拜访一下李副庄主，昨天晚上与李前辈有些误会，便想着今日该与他道个歉，不好伤了两家情谊。”

李习德无法拒绝，当然，李修聪也无法拒绝。

李习德面露难色，但见林珩景如此坚决，也只好唤来侍从，命人带他前去李修聪的书房。

那小厮带着他往南方走了两个门，又转向西方过了三个门，终于到了李修聪的书房。

李修聪提前知道了他要来的信息，早早地就在门口侯着，见人来了，又将他热情地请了进去，屏退了一众侍从。

他是两年前才回到的落月山庄，在他被逐出家门的十年里，他完全不知道老爷子又结交了多少好友，所以开始他只以为是林珩景的父辈与老爷子交情颇深。没想到今日却从耳目的口中得知此人竞是自己儿子的至交好友！

林珩景随意坐在了一把黄花梨圈椅上，不一会儿就有侍女进来看茶，他抬起茶杯轻抿一口，是上好的凤凰单丛，随即他悠悠开口：“李副庄主，我是来与您作交易的。”

听到他的话，李修聪的神情凝住了片刻，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他点头示意林珩景继续往下说。

“我不知道李副庄主到底想要什么，但无论您想要什么，李研慎都能助您事半功倍，而凭借我跟研慎的交情，我有六成把握劝动他。”

“你想要什么？”李修聪抬眼斜睨，似乎在考量座中人丢出的筹码到底值不值得。

“我只想活命。我知道您背后势力强大，我这个连武功都没有的人，惜命得很呐……”

李修聪真的心动了，在他无法找到李修慧一家的情况下，他必须得到李研慎的助力，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一个随时会翻脸的影山，他虽然贪心，但也懂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他没有急着答应林珩景，而是默默地饮着杯中茶，他以为自己举棋不定的态度可以让林珩景抛出更多的筹码，却不料这种反应正中他的下怀。

林珩景马上装出一副慌张的样子，连搁在扶手上的左手都轻微颤抖起来，最后他定了定心神，说：“我还有办法说服李老太爷，只是……”

“只是什么？”李修聪的表面仍旧稳如泰山，只是心中大喜，果然被他诈出来一条大鱼！

林珩景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只是此地不方便细说，若待久了只怕会引起老太爷的怀疑……若您觉得我的筹码够重了，不妨今日戌时到我小院中，只你我二人，我们仔细盘算。”

李修聪自然求之不得，连忙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