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犬与恋世兔的履约纪事 第11章 第 11 章

黑雾化作一条灵活的狗，在西周城四处流窜，打探了不少消息。

很快就得出了晏时清所划区域的仙门名字，寒烟楼。

此地距离北境尚有一段距离，且寒烟楼一向避世不出，鲜有外界人知晓具体消息。

且不能距离宴时清太远，诸多限制之下，它所能探查到的消息有限。

它打探消息的这两日里，沈昭月提着心努力养病，所有汤药来着不拒，如今总算病气退得差不多，已经可以自如行动。

她站在窗边，打开窗户，听着街上人潮的声音，仔细搜寻宴时清的身影。

客栈对面有一间酒馆，他每日都会坐在那里。

在一片黑暗中，红光最是惹眼。

沈昭月总是能轻松找到他，只要看到那抹红色，她便放心自己没有被丢下。

今日却没有瞧见。

沈昭月撑在窗边的手不自觉收紧，难道他等得不耐烦了？

不待她多想，宴时清推开房门进来，看了她一眼，“既然好了，今日就走。”

沈昭月看向他，悬着的心安定下来，轻声应是。

宴时清召回黑雾，指挥它收拾沈昭月的东西。

沈昭月连忙靠近床边，想要自己收拾。

她不清楚宴时清的耐心有多少，但想必不会太多，不能用这样的小事消耗。

她看不到黑雾在哪里，只能出声道：“小黑，我的东西很少，我自己来就好。”

宴时清忽然道：“都装进这里。”

窸窸窣窣的收拾声消失，小黑又重新化作小狗崽的模样，它嘴里叼着一个硬质小巧的东西，放进了沈昭月的手心。

她摸索了一会，认出这是一枚戒指。

宴时清的东西，必定不会是凡物，她求教道：“这是？”

宴时清应声解答道：“这是储物戒，用来存放你的东西足够了，想要什么，拿着方便。”

“可是我不会用。”

沈昭月还未说完，宴时清便已走出门，对着黑雾交代道：“带她过来坐摆渡仙舟。”

这两日黑雾外出探听消息，还偷偷买了一条质量不错的绳子，专门用来当沈昭月的引导绳。

它兴奋地把绳索一头送进沈昭月手里，然后乖巧坐着等待夸奖。

沈昭月牵着绳索一端，顺势站起身，却没有感受到另一端的力道，她歪了歪头：“小黑？”

小黑甩了甩头，心情不虞，方才想要告诉她储物戒用法的想法，瞬间消散，把嘴里的绳子吐了，趴在原地不动。

沈昭月捏着手中的绳索，摸出其材质不俗，不像是随处捡到的，惊讶道：“小黑，难道这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谢谢你。”

她摸索到了小黑的毛发，会意它的表现：“抱歉，我看不见，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的心意，是我不好。”

小黑看了看她的眼睛，暗淡无光，它忽然无措起来，它为何要为难一个盲人。

沈昭月身上的亲近感，令它自然而然地对她生出同情，它对这样的感情有些不适应，转移话题道：“我们走吧，魔君该等急了。”

感受到绳索轻轻拉起，沈昭月笑起来，轻声应道：“好。”

她能够感受到小黑对她的善意，适当的示弱，暴露伤口，能够获得更多怜悯。

她太弱小，需要在宴时清面前有更稳固的地位，让他不会在旅途中抛下她。

小黑是他们之间很好的桥梁。

登上仙舟前，沈昭月忽然停下脚步，四处环顾。

她一个瞎子，四下找人的模样有些可笑，但宴时清没取笑她，反倒问道：“有熟人？”

沈昭月确实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但她不知这气息来源于谁，她又是如何能感知到的。

毕竟修炼的这几日，她毫无进益，现在依然是一个凡人。

她思索的时间太久，宴时清提醒道：“你想做什么随你，但我可不会等你。”

沈昭月会意，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走吧。”她牵着小黑上了仙舟。

隐没在人群中的宋廉从遮挡物中走出来，他刚才居然感觉沈昭月的视线停留在身上。

她是个瞎子，哪里能看见他？

等到宴时清上了仙舟片刻，宋廉才靠过去，与他们上了同一趟仙舟。

仙舟对于有长途飞行需求的修士来说，是十分便捷的选择，即便是元婴境的修士，也不会介意乘坐仙舟，来节约灵力。

宋廉自己的修为不过金丹初期，灵根受损后，修为日益倒退，若是用灵力比拼，怕是厉害些的筑基境修士都打不过。

因而临行前，他特地在青云宗内，央求掌门遴选了一位元婴境高手，护卫他的安全。

比起直接对宴时清出手，宋廉现在更想先将沈昭月灭口。

只要她留在宴时清身边，他便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虽然不知这两人的关系亲近到何种地步，但他也不敢涉险。

最妥善的办法，就是让她在仙舟上永远消失。

*

沈昭月乖巧坐在仙舟为客人划分的房间内，甫一进来，宴时清便令她留在这里，仙舟停靠以前都不要离开。

为了讨好他，她自然是依言照做。

但他却没有留在房间内。

沈昭月双手交叠，手指不受控制地扣动指甲，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在仙舟平静的行驶中一寸寸攀升。

理智上她当然清楚，宴时清已经带着她一同上了仙舟，不可能在此处抛下她。

可万一呢？

沈昭月眼前一片黑暗，房间内又太过安静，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害怕那个万一。

她一无所有，不论宴时清看重了她身上的什么，她都不能失去这份看重。

房门被轻轻敲响，沈昭月第一时间便听见了，但她没有动弹。

门外的人显然不是宴时清，她又没有认识的人，敲门的人多半危险。

门外的人敲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又加重了力道，随后问道：“房内的道友，在吗？”

见她不应，门外的人继续道：“别误会，是我在门前捡到了东西，想必是你的。”

沈昭月刚刚才尝试说服了自己，宴时清只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她自然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出乱子。

她没有半点开门的意思，甚至在房间内没有任何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

唱了许久的独角戏，门外的人离开了。

沈昭月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抚摸着戴在手上的指环，小黑已经告诉了她打开它的口诀。

只要念对口诀，意识便会与一处空间相连。

沈昭月下意识认为，这样神奇的东西对于修士来说是司空见惯。

门外的人会借着掉落东西的缘由来敲门，说明清楚她是个凡人，东西只能随身携带，很容易就会遗落小物件。

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沈昭月眉心一跳，谁会盯上她？

宋廉。

虽然与门外的人声音不同，但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藏剑道人死在宴时清手下，可宋廉那日没有出现，她不清楚宴时清追逐藏剑道人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他。

兴许春桃的死也同他有关联。

现在宋廉发现了她还活着，还想动手的话，单凭她自己，连自保都做不到。

她需要宴时清，可她却不知道他去哪了。

沈昭月念起口诀，意识连通戒指空间，她最初的时候便发现了，除了她自己的东西，这里面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大多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她猜测是宴时清自己的。

趁着门外的人暂时没有再来，她开始翻找戒指里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翻了好半天，她都没有找到一把能当做武器的玩意。

反倒是看到了......半截馒头。

被装在礼盒中的馒头，沈昭月还是第一次见，尤其这个馒头看起来已经不太新鲜了。

这是什么癖好？

她不理解，但十分尊重地将它重新放好，放在了空间的角落里。

没有找到可以依仗的东西，令沈昭月感到不安，她有预感，宋廉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蜷缩在床铺上，随着困意席卷而来，她再度听到了敲门声。

沈昭月困意顿时消散一空。

与此同时，隐匿在阴影处的宴时清，正注视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他手里拿着破除禁制的符箓，看起来想要强行破除房门上的禁制。

黑雾忍不住道：“魔君，夜半三更在门前鬼鬼祟祟，此人看起来想对沈姑娘不利。”

“我看得见。”

宴时清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反而有些庆幸这个人的出现，如果他因为某些事情耽误了，让沈昭月遇见了贼人，死于非命。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比较他现在已经无事可做，随时都可以结束这毫无意义的生命。

他的平静让黑雾感到不安，眼看着门上的禁制被符箓烫出缺口，就快要失去保护作用。

孤身一人留在屋里的沈昭月，此刻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黑雾感觉自己也马上要被宰了。

它火急火燎地从宴时清身上滑落下去，想要钻入屋里。

尚未落地，就被他召唤回手中，牢牢握住，不容它挣脱，“你就在此处，我另有安排。”

房门禁制被完全破除，推门声在黑雾听来，如同死亡的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