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梦行 第6章 前辈风度

“瞧！这是谁来了?”后座那姑娘不少在学堂与颜书打闹，“巳时起，你二人还能险些迟到?怕是昨夜下了山到哪偷着玩乐了罢?”

说话之人是散愿亭的尘修小师妹缪橙乐，她此番言语惹得众人大笑，颜书平日里没少遭她取笑。

“就你话多，求学不勤，整日拿我做些文章。”颜书也不惯着她，此话一出她姐姐缪烟波便出来圆场。

“书弟弟，橙乐心性尚浅，还望你不与她计较。”缪烟波一副大姑娘样貌，声音温柔，性格淡然娴雅。

颜书只觉她如封琅月一般，总是包容着自己，若非有个这样讨人嫌的妹妹，二人关系也必然更佳，何况缪师姐是同那楚风一般天资聪颖之人，虽为修尘，但脑子是个灵光的。

“今日是你们前辈们的灭魇资格考试，咱们不学道义礼法，学学他们如何考核。”务礼先生这时走进学堂，对他们说道。

灭魇资格一向是学堂内进行选拔，分为笔试与殿试，学堂的多数学生到了及冠的年纪便可一齐参与，获得评定之人就可正式踏上灭魇路。

这两项考试皆在道家卜卦楼举行，其位于道家书院与道家医馆的中间，说是楼，却更像是一座高塔。

卜卦楼共有七层，第一层由灭魇道家的大道长观天给诸位算过命格，确定其主修法术。

第二层由二道长拂尘为他们进行检查，一旦有什么小抄作弊等行为直接取消评定资格。

第三层才是笔试主场，由各学堂先生亲自出题，三炷香后便可出成绩与排名，随后张榜明示，过程公开透明，未通过的人则不允许进行接下来的试炼。

第四层则是三道长，同样也是道家医馆的掌事——岐黄，为他们看好脉象，望闻问切，确定身体的情况，方可进入第五层虚幻境内，进行灭魇实战。

在规定时间内通过的考生可进入第六层铸剑馆，灵力强大者可请愿铸剑或是其他法器，不过资质平庸之人早在宗门内领过宝剑或宝物傍身了，大多人不过好奇一试。

而塔尖则鲜少有人会去，那里保存的都是些上古法器，一向有灵气不会主动认主，非有仙缘或命格特殊之人，法器通常不为所动，去的人大多也只能是无功而返了。

全部过程一天内即可结束。

上一批内门弟子大多也到了年纪，观天道长接到通知后也就回来主持选拔了。

而务礼此前为这批弟子授课，总觉这些孩子心不在焉的，便私下问了几个，原来是那些早一批的弟子即将选拔评定，也难怪连观天道长也回来了。

“先生我这可以传来卜卦楼的影像，大家一同看看，熟悉熟悉选拔内容，对你们将来参与考核也大有裨益。”

“务礼先生对我们可真真正正好！”底下这群孩子闹哄哄的。

只见堂上，务礼摆上一炷香，点燃那香，香上就可看见卜卦楼全貌，此时那些前辈已经在第三层了，考官则是那位全书院最严苛的务教先生，一看考试时间只剩半炷香不到。

“我的天，这先生可是出了名的难对付，前辈们真是倒霉了，这笔试不得难死，会不会刷掉很多人。”

“那我们师姐她们可能是最会被刷掉的。”

“就是就是，务礼先生您不会像他一样罢！”

底下的学生与务礼先生讨悻着。

“你们日后便知道了。”务礼只笑着。

笔试题目实际上就是晨日里先生们所授课的内容，包括了五行方位、灵修派别、地域特色、道家理念、为人处世、历代仙门的重要人物与事迹，大乘圆满后入天神域之人，魇梦类型与其作恶方式，各类符印、咒纹的书写和辨认等各类题型，尤其还有假设灭魇时的作战安排。

大多数人落选都是在最后的几处大题上，这对各类派别的修行技能认知要求较高，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判断。

而落选的考生有三个去处，颜书记得封齐提过，一是重修考核，可如今已无下届弟子，二是考虑去道家医馆向岐黄学习医术，那里的要求略低，何况治病救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向，最后实在不行，亦可遣散归乡或在自家宗门当个外门。

“大家可要注意，千万不要徇私舞弊，也不允许交头接耳，每位考生的题目都是不一样的，不过难度还是不相上下的。”务礼提醒了一句。

只见他们结束笔试后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务教老先生正在批阅，而他们的体修先生务实则在一旁登记名册。

登记完后张贴出一张长卷，周围人随即蜂拥而上。

而务教先生手中则另外留有同样的名单，他开始在堂前说话:“本次笔试通过之人众多，一共四十名考生全部合格，现只报头三甲。”

“一甲:楚风。二甲:秦睦。三甲:穆笙。”

学堂内大家也都围上前看，那张贴榜单上，颜书与书靳只见自家师兄师姐都位列前十五，分别在十三、十四，不由得为他们欣喜。

“哎哟！太好了！师父知道了可得高兴坏了！”书靳情切，一时推搡拉扯着颜书。

“不愧是师兄师姐。”颜书又看着那头名之人，安然处之的样子，实在沉稳，明明也是在这些前辈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却毫不逊色。

“我家师兄们居然倒数哈哈，回去一定好好笑话她们。”后排有几个尘修在嬉笑。

“你们看头四名，分别出自各不同的宗门，当真是独占鳌头，头三名分别来自宗梦堂、除秽楼、散愿亭，还这清邪院的现任大师兄林泽语排到第四，也算不错了。”

“诶诶书靳，颜书，你们师兄师姐第几啊？”一旁的缪橙乐搭话。

“十三，十四。”他们回话。

“哇，你们这小小诛梦阁也就两名考生，能有这种名次，当真厉害！”

“橙乐居然不挖苦人了，罕见罕见。”书靳调笑道。

众人眼看着他们过了第四层后，来到第五层虚幻镜，这是以灭魇道家天地灵气维持出来的幻境，只见他们按照笔试名次依次进入。

“来了来了！重头戏开始了！”

“看看他们殿试如何！”

“那还用想，这看头肯定是宗梦堂少堂主楚风啊！”

“就是啊，楚风那人，压根就不需要考核吧！”

“她那般灵力，自小铸剑，这种考核对她来说不过是多此一举，走个过场罢了。”

只见虚幻镜内，考生并没有带各自的法器，而是领了第五层提供的普通宝剑，通过规则是在规定时间内各杀一只低、中、高阶的魇梦。

楚风一入虚幻镜，便凌空到上方，以灵力灌输宝剑，划出一道尘修的追踪符，该符涵盖范围极其广阔，瞬间照出无数魇梦的藏匿之地。

“就你了。”楚风追逐着那魇梦，那团还是黑气的魇梦也随之逃窜。

楚风见状，腾空而起转着宝剑，将它化作一把弓箭，连着射出五道冰箭，那箭上发着冷光，直冲魇梦而去，扎在其行径的路上，围成一道圈，将那魇梦困入其中。

这类低阶的魇梦比较惧人，只会逃跑，且逃跑速度飞快，难度在四成，见各路被封锁，只得往上跑。

她便立即念起火修专精的咒法，尽管冰修使出的咒印能力较火修来说低了些，然而对付这些魇梦还是够用，五道冰箭随即向上溅出光芒，在空中汇聚成一道封印，牢牢将这只魇梦封在原地，她靠近那魇梦，一击毙命。

“好强……”学堂上的人见了无不说上一声。

“不愧是执剑鸣萧的仙门世家第一人。”

颜书看着那人，年仅十六，当真有如此实力，回顾自身，心中竟萌生不甘之意。

然而学堂内几个女修关注却不在此。

“秦睦师兄不用剑也可以诛杀魇梦，听说他咒法印术已经修炼到极致。”

“听说秦睦师兄早与楚风师姐家里早已定了亲，二人实力不俗，真是天造地设。”

“听说秦师兄家世显赫，他母亲是乌斯国人，看上秦父后就嫁过来了，秦师兄为人也是风流倜傥，可招女子喜欢了。”

“花痴！就你这个德行，倒贴人家都不要。”

书靳偷听女儿家的对话，忍俊不禁道:“瞧她们这群姐妹整日拌嘴的，还挺有意思。”

“我觉得在这些人里，楚风年纪最小却实力最强，我也想变得同她一样。”颜书突然说道。

“我也希望如此。”书靳心中感慨，这个弟弟心性不比寻常孩子，如今在仙门更是刻苦。

“靳哥在想什么？”颜书疑惑着眨了眨眼，盯着故作深沉的书靳。

然而虚幻境内，秦睦结印困住一只低阶魇梦，并召唤锁链碎裂其躯体后，见楚风还先他一步解决，于是与她搭讪。

“楚风！这般厉害啊？看来连殿试你也要是第一了。”

“秦公子也是，恭喜你除灭魇梦。”楚风面无表情走过他身侧向他抱拳，准备去寻中阶魇梦。

秦睦见楚风完全不打算搭理他，也就自顾自离开了:“是不是有人欠她钱了，成日里闷着一张脸，亏得姐姐还让我与她多亲近。”

楚风凭着追踪符往更深处走去，中阶魇梦难度在七成，周遭树林幽深，更觉寒意，最容易遭受偷袭，中、高阶魇梦会袭击人类，高阶魇梦甚至以人类血肉为食。

“这也太危险了吧！”

“你懂什么！楚风这叫以身入局。”

“我们以后真的也要这样殿试嘛？”

务礼先生突然发话:“那倒不是的，术业有专攻，木修与尘修只需协助火修、风修、水修即可，具体考核按实战表现评分。”

听到这番话，底下莫名开始躁动，这群十几岁出头的小辈有些开怀，有些闷声。

这一届倒是尘修、木修居多，而主攻火修、水修、风修的却寥寥无几。

树林中，黑影攒动，楚风站立不动，举起宝剑，划出许多道剑痕，那剑痕瞬间由虚化为实，向四面八方打去，击中了那魇梦。

楚风往那方向走去，只见那里躺着的是一个女子，楚风却手起剑落，刺向那女子的胸口。

“啊！楚风杀活人了！”

可那女子虽哀求，也无济于事，被刺中后化为一团灰烬，原来这不过是魇梦的化形。

“楚风怎么可能错杀活人，你们别忘了魇梦可是会变化形态的。”

“有道理。”

务礼见这些孩子们讨论着，丝毫没有注意他们的体修先生务义等了半天了，这午后的体修没有一个弟子来，务义还以为他们是集体玩迟到，结果是务礼让他们观摩选拔。

务礼转头看到务义，正想起身，却见他打了个嘘声的动作，便离开了。

接下来就该寻高阶魇梦了，高阶魇梦实力不同小可，通常长得奇形怪状，楚风来到一处山崖边，那里有一只人面兽身的魇梦，黑色瞳仁，头顶生着触角。

不等那魇梦反应，楚风直接杀了过去，却被魇梦幻化的触手挡住。

“就凭你？也想将我湮灭！”

缪橙乐一见虚幻镜内还有会说话的魇梦，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魇梦还能说人话！”

“岂止呢，高阶魇梦以吞噬人体为乐，一开始吃的是躯干，而后吃的是五脏六腑，只要吞噬了人的部分，就会像人一样说话。”

“像刚才那种中阶的魇梦求饶也只会摇头晃脑，无法开口，所以很好辨认。”务礼为他们讲解着。

另一边，秦睦在寻找中阶魇梦时借了尘修的力量:“多谢啊！缪兄！”

“应该的。”缪灏是这届尘修里能力最好的一个，同时也是缪烟波与缪橙乐的兄长。

“是哥哥。”缪烟波点了一句。

“不用看他。”缪橙乐直接转移了画面。

画面居然到了林泽语这边，与他同行的还有三个木修，穆笙、封齐、封琅月。

“这风修怎么杀魇我还没见过呢！”有人喊道，似乎也是清邪院的弟子。

“还有我师兄师姐！”颜书看到他们也叫了一声，言语间皆是欣喜，“橙乐，停在此处。”

风修面对低阶魇梦，以风灵散之，面对中、高阶魇梦以风刃杀之。此时那中阶魇梦竟反抗了起来，打出黑色雾气般的攻击，木修则可以召起屏障阻挡。

“木灵！”木修可唤起木灵为屏障。

“怎么是你啊？穆笙师兄。”封齐看着身旁那人，想到他曾是锦爹在散愿亭最有希望也是培养最好的木修，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我又如何，你不满意？”

“哪里会啊，穆笙师兄千万别对我们有意见就好了，听说你以前可缠着我师父，如今我师父自立门户了带不了你们了，可别往心里去啊。”

“哼，封锦师叔带你们也确实费力，他天资那么好，出来你们两个亲传弟子怎么屈于我十名开外。”

封琅月一听就来气，也怼了一句:“穆师兄确实不是我等可攀比的，但我们师父说了，实在是不喜欢像散愿亭如今这般风气！所以才一走了之的。”

“什么风气?真是信口雌黄！”穆笙一下被激怒了，三人推搡着逐渐灭了那木灵。

“干什么?干什么?这琅月师妹，可是师父唯一认的女儿，不比你们散愿亭张口就只会骂骂咧咧的女修，你要是吓着她，小心我师父上门责骂你。”听封齐阴阳怪气的语气，封琅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三个都少说几句罢，平日里在学堂吵也就算了，如今在虚幻镜内也还要争，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林泽语一边劝和，一边和魇梦斡旋着。

“切！”封齐与穆笙转头不看彼此。

虚幻镜内完成任务已经出来了两人，楚风与秦睦，其余人则慢了许多，于是在卜卦楼五层候着，等人来齐了再下去听大道长宣讲，然后由二道长为他们授予灭魇资格。

“怎么一会儿没见，楚师姐与秦师兄已经出来了？”

“就这么结束了？”

“师弟还想观望?到时候回去我让师父请愿要一份他们的实战试试。”书靳见颜书面上有些失落，于是如此宽慰他道。

“锦老头最不爱做麻烦事了，还是算了。”颜书婉拒。

“还是回去听师兄师姐他们说道说道罢。”

香也燃尽了，看不了前辈们的选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