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山上总共有五处山头。以灭魇道家为正中心,以五行方位排布,正北方向为主火修的除秽楼,西北、东北方向为主木修、尘修的散愿亭,东南方向为主风修的清邪院,正南方向则为冰修的宗梦堂……”
务礼先生在上面讲着课,如今入书院已有五年,一直以来都是三日学堂两日休。
今日所授的是关于仙门道家的地理位置、宗门派别、符纸印咒的绘制以及仙门须知等。
不仅如此,灭魇道家的道家书院外有一大片校场,由另一先生传授基本的体术、招式,这种训练倒总让人叫苦不迭。
只不过不同学龄的要求不同,先生也不同,如今道家书院只开设了两个学堂,一个是封师兄封师姐他们那些前辈的,另一个则是书靳与颜书这些小辈的。
颜书看着邻座的书靳摇晃着头,他一点一点着头,眼神已经完全迷离了,差不多就要磕到头了。
颜书见此情景强忍着不去笑出来,否则靳哥必然会被责罚,但是他这个样子着实有趣,又不好把他打醒。
“书靳!”务礼先生正好点到了他。
“是!”书靳听到她的点名,瞬间站了起来,可眼睛还是红红的,躯体还在,魂魄却已经没了大半。
颜书心中崩溃,书靳这小子怎么做到能瞬间清醒的,若非如今还处于课堂之上,怕是自己也憋不住笑。
“先生问你,当今人世间以京都为中心,其余方位是何处?”
刚刚课堂上讲的不是这个内容啊,先生怎么提这样的问题,颜书心中暗道。
然而偏过头看去,书靳也与他对视,二人眼神交流,颜书闭上了双眼示意他自求多福。
“呃……以京都为中心,东北方向为岭北,西北方向为邻国戎狄,更深处则是乌斯,仙门山居于正西方向,西南方向为滇阳,正南为幽冥之地漳南,正东过鄢郢为富春之地。”
见他对答如流,先生点点头。
“平日里回到宗门也该多注意休息,坐吧。”
“是!”
午后才是体修时刻,由道家书院的务义先生带着这些小辈们,晨日的课程已然结束,待晌午过后,再行整顿。
“好啊靳哥,背着我们偷偷学是吧!”颜书猛的往书靳身后击了一掌,拍得他踉跄了几下。
“颜弟!你这说的哪的话!我不是在京都也读过两年书院吗?这种小问题自然难不倒我。”
书靳揉了揉后肩,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哎呀,遭了遭了,师父今日让我将遗漏的木修心法给师兄师姐他们送去,这册子如今还在我身上。”
“锦老头怎么老是这样,自己不直接拿给师兄师姐他们,反倒叫你去做。”
“有时候遗忘了倒也正常,像师兄师姐他们那些前辈也快及冠了,很快就能实战灭魇了,他们日日都是辰时起,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小辈每日只要巳时起的要求已然不高了。”
“好,那就快去快回。”颜书点点头。
道家书院的两个学堂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而颜书他们则是南边的。
到了师兄师姐的学堂后,见他们居然还在授课,二人只得躲在一旁,等到他们结束了才好。
“他们怎么还在教啊?”颜书嘀咕一句。
“听说前辈们的先生叫务教,为人那叫一个严苛,师兄师姐日日与我抱怨,他们总被这个先生批,这个先生他是不论男女都一视同仁,教到午膳时刻也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书靳在一旁搭腔。
“这么说来,锦老头没有骗人,我们的先生已经是最温柔最好的了。”颜书心有余悸道。
“楚风!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务教点了名。
“居然点名了。”颜书与书靳在一旁看着。
书院里的常服一向统一为星黎蓝白色,一落座于前方的女子起身,其人身影窈窕,落落大方,虽是女子却个子较高,与男子差不多。
只听她开口,却是十分清雅的声音。
“漳南之地,为幽冥居所,其生者少而死者鬼魂多,其死者皆为意外而无不为生老而死,故此衍生恶灵、厉鬼,此地积怨已久,故生瘴气,凡俗之人不可靠近,久居此地则会损耗元神,最终因患重病而死于非命。”
“嗯,不错。”那老先生捋着胡须,又问道,“那么,如今世上有四大魇首,你可否说出个具体。”
“他怎么还问?”颜书和书靳小声吐槽着。
“当今魇梦纵横,四大魇首分别为富春之地的徒暴,京都的金蟾,滇阳的水汝,以及岭北的栖欲。然而这四大魇化形已久,且藏匿之深,仙门难以搜寻。”
“好了,坐下罢。各位今日可要将这些以及今日所授牢记于心,日后更好踏上灭魇路。”
“是!先生!”底下的学子一并应和。
众人散去,乌泱泱一大片,颜书与书靳出来看了半天,终于看到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吵闹人儿。
“师兄师姐!”
“呀,你俩怎么来了?”封齐松开捏着封琅月脸蛋的手。
“封师兄,你又在欺负琅月师姐!”颜书直言不讳。
“就是就是!师弟你看他!日日与我作对!”封琅月跑到颜书身旁,瞪着封齐。
“这个!”书靳将手中那完好无损的册子递给封齐,“师父说你们忘记带了,叫我们给送来。”
“多谢师弟!午后还要体修,没了这心法可就没招了啊。”封齐拍了拍书靳的肩膀,又走到颜书面前,扭了扭他的脸。
“你这个小不点,个儿还没长多大,倒学会帮你师姐说话了。”
“那可不是,小师弟最疼我了。”封琅月站在颜书身后,将双手抱在他肩膀上。
“别听你师兄瞎说,你如今也才十三岁,还会再长的,长大后好好保护师姐。”
“你是木修他是木修?不应该你保护他吗?”封齐一把抓过封琅月,对师弟们说道,“走了!”
“哎呀你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可要告诉师父了!”
“切,放开就放开,谁让你动不动就抱师弟的,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那你还不是整天对我动手动脚的。何况颜师弟才多大,那么水灵一孩子我抱抱怎么了?”
“我跟师弟哪能一样啊?难道在你眼里都一样吗?”
“真是跟你有理说不清。”
见他们争吵着离开,书靳与颜书一并离开。
书靳问他:“怎么今天不当跟屁虫了?以前小的时候不是总拦着师兄和师姐吵闹么?”
“习惯了,他们俩一直都是这样。好像拦了也没啥用……”
颜书想起从前没少帮着师姐诋毁师兄,但那时候年纪尚轻,只知道有一次师兄听到师姐痛斥他后竟落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师兄那次是真的伤心了,师姐也闷气,两人对彼此沉默了将近有八个多时辰,甚至去书院也分开走。
自己虽想拦着点,可当时那种气氛感觉自己完全不能再多说一句,直到后来书靳点醒他:“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师兄师姐是两情相悦呢?”
“怎么可能!他们每天都要吵上三刻钟的架,拌上五刻钟的嘴,你跟我说他们情投意合?”颜书争辩道。
“但现如今他俩这样不说话也不是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颜书听书靳此话,似乎是有所打算。
“放心,我自有妙计。”书靳脑瓜一转,想出个点子来。
诛梦阁的后山处只有一处亭子,既不像宗梦堂的后山是果园,也不如除秽楼的后山是竹林,其他宗门的后山也各有千秋。
唯独诛梦阁经费不足,不足以修缮大型建筑以及景致等,但自封锦这几年的努力之下,也逐渐扩建成一番小园林景象。
四个孩子却时常在此地玩耍,亭子旁栽种着许多红白粉的蔷薇,那日书靳拉着颜书和师兄师姐们非要玩什么蒙眼抓人的游戏。
“抓到了!”玩了几轮书靳终于逮到的不是颜书而是封琅月,大师兄只是坐在亭子里陪他们玩闹,却还是闷声不吭,师姐倒是活泼。
“你这布条是不是透光啊,怎么一抓一个准?”封琅月撅起嘴,似乎有些许不满,但还是很快接过那布条,“那我来了哦!师弟!”
“师姐!来抓我呀!”颜书故意发出动静。
却和书靳故意往亭内走,坐到封齐身旁。
“好啊!你们两个小子,往凉亭内跑是吧!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封琅月摘下一朵红白交色的蔷薇,“被师姐抓到了可要戴花哦!”
忽的他俩蹲了下去,从凉亭下钻了出去,动静很小,封琅月并没有察觉。
今日阳光明媚,青色布条确实可以透出一点视线,她能依稀看出凉亭内有一处人影,她抓住那人,往他耳边簪了花。
“抓到你了!师弟!”封琅月揭开蒙眼的布条,却见眼前之人是那与她倾诉告白之人。
封齐面上不动声色,却脸颊绯红,眼神幽怨,却直勾勾地盯着封琅月,被他这样瞅着,封琅月也愣住,瞧见他耳边那朵蔷薇,慌忙去为他取下来,连声道了句。
“抱歉,师兄……”
封齐却抓住了她伸出的手腕。
“不必。”
两人莫名对视着,封齐松开抓住她的手,头低了下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封琅月随即坐到他身侧,二人半晌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他们两个……”
“还看什么呀,走啊!”书靳拽着颜书。
回到宗门内,见封季闻刚完成了灭魇任务归来,他顺口提了句:“怎么就你们二人?你们师兄师姐呢?”
“在……”颜书正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形容。
“回禀师父,师兄师姐在后山处修行。”书靳替他回了话。
“啊……这样啊,我明白了,随他们去罢。”封锦对此并不奇怪。
“可是他们还是一句话不说。”
“哈哈,你还小,他们呀,过几天就好了,这个不用你操心。”封锦摸了摸颜书的头。
“我还是第一次见师兄面对师姐会那样正言厉色,而且两人之间的感觉也很微妙。”
“小徒儿,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朝一日,你自会明白的。”
颜书摇摇头,想起这些曾经干过的蠢事,看着周围人都散去了,才想起时候已经不早了。
“走吧,师弟,去迟了可没有午膳了!”书靳在前头喊着他,还打趣道,“怎么?小时候暗恋封师姐,没成想是个有主的?不甘心了?”
颜书磕绊着声音反驳道:“要……要你多嘴!琅月姐待我甚好,她喜欢谁那是她的选择。”可面上的愠色却暴露了心里的想法。
“怎的还有人留在学堂?你瞧。”书靳指着一处。
颜书顺他方向看去,整个学堂并不是空无一人,他记得是方才先生点的人,也是曾在师兄师姐还有师父耳中听过的人——楚风。
她正端坐在前方,一身常服却穿得得体,坐姿也好,手边的书本不像其他人桌上那般凌乱,手中写着什么,大抵是尘修所用探寻魇梦踪迹、搜集各类情报的符纸。
听说她一向名列前茅,又自小灵力强大,灭魇路上无人不赞叹她年少有为,将来必定列于仙门之巅,方才看先生对她也尤为看重,这样的一个人竟会与他一样,身世凄惨。
“你还愣着作甚?”书靳跑到颜书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人好像是楚姑娘吧。”
“她怎么还是这么刻苦,果然仙门奇才与旁人有壁,不仅样貌、背景非同小可,这背后付出的努力也不容小觑。”
“怎么?靳哥你的意思,这楚风你曾见过?”
“偶然见过,那时午后体修,落了雨,我去给师姐他们送伞,唯恐到了夜里还会下一场雨,当时众人都在休息……”
“唯独她却还是执剑练习,虽用的木剑,却挑起一处雨水,雨花飞溅,她衣袍却干净,未曾沾染分毫,现在想起来那样的画面当真是惊艳。”
光是听着书靳这样的形容,颜书就对这楚姑娘尤为钦佩,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也应当如她那般刻苦努力。
“我若是能练到她那种水平就好了。”书靳还在幻想着,颜书却已然暗下决心。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等能前往灭魇路,也还要个三年五载的呢,我们学堂里的学生不比这些前辈,年纪都还尚轻。”
“而你——还是最小的那个。”书靳回过身来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