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梦行 第35章 再度启程

此刻，颜书回想起那日与楚风比试后在诛梦阁想了许久的对策，思及自己的灵根与法力与他不同根同源，出招即暴露。

可这剑灵前辈则不同，他化作自己的模样，使用法力与技巧也与自己历来学到的不相上下，奈何他先发制人，才使得自己落了下风。

颜书不断逃窜避开剑灵的攻击，身影翩鸿，此番打斗场景着实令人痴醉。

“啧，一直被远程法术拉开距离。”颜书同楚风的比试也是如此，耗到最后也是败局。

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拉近身位，好遏制这不断进发的攻势，而不是被不断遛着。

颜书灵机一动，同红玉剑心领神会，在千百道光影飞剑的路线上，划出一道道火屏风。

这火屏风有一定范围，不断吞噬掉那些飞剑，随着颜书的火屏越来越多，剑灵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看不清这小子的位置了。”剑灵颜书微眯双眼，那些火飞剑本就令人眼花缭乱，这小子居然想出利用这点。

“还算是有点本事。”

剑灵刚一赞许一句，刹那间，只见其中一道火屏飞速窜出红玉剑，直击自己面目，只得火速收起飞剑的法力，抬起手中的灵剑抵御。

颜书不知从何处现身，飞越过这下方阵法，见红玉剑自身与对方争斗起来，大声喊道：“红玉！”

灵剑佯装再次进攻，被剑灵颜书打开，随即扎入他身侧的墙壁之上，颜书立即腾空攀至那地。

他双脚踩实墙壁，拔出红玉剑，拉近了与剑灵前辈的距离，便大刀阔斧劈下。

剑灵前辈也不甘示弱，“你很不错，比你师尊心思密。”

颜书不管他的言论，只知道此刻，只有打败了眼前此人，才能领略真正的浩荡剑意，才能与楚风真正并肩作战。

“是吗？我这八年来，没有一日不是为了除灭天下魇梦，我已不计前身，只求将来践行承诺。”

“剑灵前辈，小辈冒犯了。”颜书说罢，一记扫堂腿铲对方下盘，见对方躲过，又飞速刺向他腰侧。

看他躲闪至一旁，颜书又甩出红玉剑，令其绕道后方，欲维持这般争斗距离，又见剑灵不过是幻化自己模样，那红玉剑也并非实体。

“前辈的灵剑恐怕是难以脱手吧？”颜书突然笑了起来。

“哦？你这小儿越发张狂了。”剑灵颜书听他挑衅，也很是有兴致。

他停下咒纹之法，汇聚灵力于灵剑，那灵剑便与颜书的红玉剑纠缠在一起。

颜书见他脱手灵剑却勾起了嘴角，眉目灿烂了起来，两人随即体术互搏，一招一式相消相解，不分你我。

“小儿郎，你好像状态不佳啊？”剑灵察觉出他似有退让几分，不甚理解。

颜书并未回话，只引着对方与自己争斗至火屏周围，此时二人被围困于这当中，颜书则伺机而动，一瞬间退出这片领域，再次选择同剑灵一开始那样，拉开距离。

“这是何意？”剑灵来不及思考，只见颜书骤然回力，召唤出火屏内千百道光影飞剑，正要朝剑灵进击。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颜书一打响指，那无数道飞剑便向剑灵碾去。

剑灵正要叫唤灵剑回身，身上却已不可避免扎上了流剑，颜书最后将红玉剑也扔进火屏当中，利刃淬火，迸发光芒。

也同那些飞剑扎入剑灵颜书躯体之上，剑灵终于是败下阵来。

见他瘫坐在法阵正中心，随着战斗失利后，法阵也逐渐消退至自己身上，围绕在身旁发着阴红色的微光，火屏也在此刻消耗殆尽。

“得罪前辈了。”颜书上前抱拳行礼。

只见剑灵摇摇头，缓缓起身，脚步有些不稳，“别忘了，现在，我，便是你。”

颜书不解，听他继续说道：“这试炼塔，一共八层，前七层分别对应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祸源，而这第八层，不知你有无参透？”

“第八层……”颜书在与剑灵比试时，只能感受到自己是与“另外一个自己”比拼。

“前辈，敢问，第八层的含义是否为——自我的存在。”

剑灵轻笑一声，此刻他仍是颜书的模样，“答得不错。”

“可你现在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剑灵颜书逐渐镇定，面容也从憔悴变得焕发生机，只见他身上的法力似乎源源不断回流。

“人这一辈子，或贪嗔痴恶，或爱恨念欲，唯独是自己这关难以跨过，只要人活在这世界上一天，便是无穷无尽的劫难。”

“你很想要领悟那桃木剑下所谓的浩荡剑意吧？”

颜书颔首，“请前辈指教！”

但不一会儿，那剑灵就说出了一个无比令人恐惧的做法。

宗梦堂，练武场内。

楚风还在等候着颜书的好消息，赵清野看着楚风，突然想到那血脉相融之术的一个弊端。

一般来说，这弊端并不算是弊端，但是对于两个小儿郎来说，大抵就是了。

起初赵清野并不知楚风为男儿，还是从前楚希云楚掌事私底下说明的，楚希云乃是楚挽柔带出来的人，他自然信得过她的话。

“风儿，赵师伯告诉你一件事，你以后自己稍稍注意。”

楚风抬头看赵师伯，有些疑惑，“怎么了？什么事情？”

“就是那个……”赵清野平日里是个没心没肺的，但此时这件事他还真不好言出于口，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没能与楚挽柔走到一起。

“这血脉相融之术，会使得利用此法之人，断开原本的缘分。”

“若为男女，则终生纠缠，最好的情况是缔结婚约，这是老祖传下的方法。”

“你大概也知道你母亲是有心上人的，我与她不过是自小一块长大，没那种男女情分，因此便没用此法。”

“若用此法，还能减轻火修的灵力反噬，你与颜书的情况譬如我与你母亲，同样也是实力相当，但我现如今已遭反噬，不知时日几何。”

说到楚堂主时，楚风扑朔了眼眸，赵师伯虽为除秽楼弟子，多年来却也来送礼照拂，不过他向来没那么多言语。

今日才知赵师伯伤病便是如此而来，原来那日与颜书在练武场比试时感受到那样不平稳的灵力，若是没有血脉相融之术，只怕……

楚风一向不知前人之事，今日倒听赵师伯说了这么多。

“原本以为，希云找的姑娘和你合得来，没成想她并不愿意。”

发生了林茉这件事后，楚风也不愿多声张，他与她有些许情意，只不过这感情的萌芽，在那杯毒酒的浇灌后，便破败了。

“就让她离开吧，凡事不可强求。”那日的楚风便是如此对颜书说道，心中的些许遗憾随着对灭魇征程的展望逐渐烟消云散。

“所以，师伯你的意思是，在我与颜书阴差阳错之下血脉相融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赵清野点点头道：“我前些日子在除秽楼的藏书阁，仔细盘查这秘法记录册，也有过类似情况，但那二人最终的结局便是孤独终老。”

“你与颜书，要早有心理准备。”

楚风苦笑一声，“师伯不必担心，没过几月我便及冠了，到那时继任堂主之位，以后天下之事皆为我事，怎么还能想着贪图人间俗世呢？”

“孑然一身，未尝不可。”

赵清野见他心智成熟，不再多言，只道：“可我这小徒儿，我倒有些担心，日后你与他交好，共赴灭魇征程时，找个好时机说。”

“且这秘法一到月食日时，往往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但这究竟是什么不好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恐怕是会损害自身的。”

“万一有什么不稳妥的事，你护着他些。”

楚风应下，开始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将此事同颜书说。

此时的颜书在听到剑灵所说的话语，满脸不可置信。

“前辈，当真要如此吗？”

“若是不如此，等到我恢复了体力，你就得再想想如何对付我了。”剑灵颜书笃定这小儿郎会下手。

“杀了我，便是杀了你自己，第八层试炼塔便是要亲手抹杀掉自己的痕迹，真正战胜自我的人，便是面临生死亦有决然之心。”方才剑灵颜书如此说道。

“倘若有一天不得不面临这样的情况，你会如何抉择？”

两人此刻面面相觑，颜书下定决心，扶稳红玉剑，闭上双眼，感知自身存在。

再次睁开眼，见剑灵颜书即将恢复殆尽，提剑而去，一箭穿心。

可击中那剑灵颜书的要害，却见他毫发无损，是啊，他是剑灵，怎么可能“死”。

会死的人一直都是——我。

颜书心想着，只觉胸口一阵疼痛，他低下头见自己心口处溢出鲜血，只能松开红玉剑，但剑灵也随之消散。

可这道血窟窿怎么止也止不住，颜书拼命捂住伤口，可丝毫没有作用，身体渐渐开始冷起来，颜书只觉有些口干。

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颜书跪倒在地，“对了，出口……出口在哪……”

他眼前一片混沌，缓缓爬到原先放置着八卦桃木剑的石碑前，只见铁链已经解开了，散落一地，里面的桃木剑也不翼而飞。

“是吗……原来是这样。”

再次醒来时，颜书看着一如刚来时的八层，灯火幽暗，空寂无声，“我没死。”

他赌对了，颜书从试炼塔一层层走来，深知这里所有的景象皆可幻化而成，这最后一层，他也绝不可能迎来自己的死期。

但他此刻只觉胸口微微发疼，扒开上衣，轻轻触碰那刀剑刺入的皮肤，似乎有些粗粝，像是伤口结了痂般，这便是剑灵的考验。

他站起身来，拾掇拾掇全身，走近石碑处，这桃木剑才是当真不见了，“剑灵前辈，这……”

遥遥从上方塔尖再次传来剑灵前辈的声音，“少年郎，你已经领略了这浩荡剑意了。”

“它在你的心里。”

颜书想起刚才在胸口前见到的那道伤疤。

“你只要好好感受这世间，便可运用得出来，还望你将来登峰造极、造福世人啊哈哈哈哈。”

颜书虽一知半解，但也知剑灵此时是放行的意思，他轻抬衣袍，跪拜在地，叩拜剑灵，就此别过。

“对了，老朽也算你半个师父了，待你将来成年，老朽为你赐字可好？”

剑灵说起及冠之事，颜书有些开怀，“这事倒也不早了，小辈再过三年便及冠了，感谢剑灵前辈赐字，是何字？”

“路遥遥莫失莫望，山重重亦行亦扬。”

“在旅途的路上随意采撷一朵你中意的花儿罢，它的名字便是你的赐字了。”

颜书回道：“多谢剑灵前辈。”

“小辈还有一事不解。”

“何事？”

“您实力非凡，为何困居于此。”

“哈哈哈，你是第一个这样问老朽的人。”剑灵老前辈的声音似乎有些苍老了，但那笑声响彻塔顶，引起回响。

“颜小儿郎啊，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后果，我在此地不过是为年轻的自己赎罪罢了。”

“你们却还有无限的将来，走罢，去行山高水长，去历千秋芳华。”剑灵说罢，塔顶掉下长长的铁链，正是之前束缚着石碑外的那些。

颜书再次道别。

“晚辈，告辞。”

说完，他攀爬上去，那铁链随之发出铮铮声响。

许久，颜书才见到塔尖的出口，旭日晨光打在他面颊。

他低下头回望身下的世界，只有向上之处是为希冀，而脚下一切皆为地狱。

颜书终于重现在试炼塔外，与楚风和赵清野会合。

“成功了吗？”赵清野起身相迎。

只见颜书嗯一声，赵清野就高兴地忘乎所以，上前揽住爱徒，“我就知道我没认错弟子，风儿，我就说这小子行吧？”

“恭喜。”楚风见他出来，三日多来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对了，风儿，既然此事已成，便可联系灭魇道家那处颁布公告，赐予你与颜书二人——灭魇双绝。”

“剿灭魇首之事一旦放出，恐怕是要引起天下议论了，你二人便会站在与魇梦所有话题的正中心。”

“做好准备了吗？”赵清野一发话，两位小辈应声附和。

颜书上前，走向楚风，这样一刻的心情可谓是难以言说，他举起手道：“楚兄，多多指教了。”

楚风见他这般，对他击上掌，这一响便会是长长久久的旅途。

“穆笙与双知县那有了消息，下一祭神的地方在富春之地的周县。”楚风对他说道。

只见颜书沉着面色，“事不宜迟，我们可再度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