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梦行 第22章 风茉将消

那位兄台见正主前来，一时也有些被抓包的心虚神情，只听楚风说道：“如此大言不惭，不妨就由你来指挥这次作战？”

不远处，一大堆奇形怪状的如生灵一般外表的魇梦正往此处侵袭而来，浩浩荡荡的，像极了远古凶兽，尘修们将这些汇报完毕，便撤离回驻扎地。

角落处，有人发声。

“方才要不是我们少堂主救了你，你早被这魇梦偷袭了！”

那男子也不服气，只道：“这说的什么屁话？若不是你们三五成群围着我，我也不见得发现不了这一情况。”

一旁有人见他如此，便开始拉他，“算了算了，陆潜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颜书见此人嚣张气焰，还在唠唠叨叨一些莫虚有的争端，实在觉得有些蛮不讲理，不知发什么瘟。

天下何人不识那楚挽柔，作为近百年来的名门第一修士，人品贵重，贞静高洁，这些事情都是毋庸置疑的。

且凡是上过道家书院之人，无一不知晓应当尊师重道、敬重前人，可他却为逞口舌之快，说出此种大逆不道的话。

然楚风却并未计较分毫，反而问他是否想要自己做领头之人，指挥作战，如此这般，高下立判。

楚风走近，再次问他，“这位陆道友当真不肯指挥此次作战？也许这便是你扬名立万的机会。”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只听那陆师兄声音变得有些颤颤巍巍，接着又望了望那些即将前来的魇梦，按理说此刻各位应当立即赴战，却无人行动，全等着他的回复，他也不敢再继续反驳。

楚风低头看了看他，浅笑着，“既然众人毫无异议，那么此事便由我做主，若有下次……”

她眼神直盯那人，“绝不姑息。”

话语刚落，楚风轻功来到阵前，鸣箫剑通体发着亮光，剑气四溢，她随即打出一道剑痕，震退那些个魇梦，这般可抵千军万马之势，谁又敢再造次呢？

楚风将那些魇梦震到远处后，只一回身，便吩咐下去，众多宗梦堂女修便上前摆阵，速度快且整齐有素。

她正要往回走，见此人还呆愣在原地，一声轻笑，便要扬长而去，众人也随之上阵，不再凑这热闹。

毕竟——仙门发放俸禄之事，与灭魇征程上的业绩挂钩。

“我会记住你的……”陆潜垚双手攥拳，心有不甘，仍在此处大放厥词。

“还是不劳烦道友挂心了。”楚风收起剑，不再同他置喙，连半个眼神也不愿留给对方。

颜书只觉楚风此人甚是有趣，不论是从前观望她作战，还是同她交手，亦或是如今这番以德服人的模样。

若是能与打败此人，想必诛灭天下魇梦之事，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修仙学法，先得德行兼备，再者实力凌驾。

若是两者取其一，也能在这片江湖混得风生水起，若是两者兼备，便可说得上有仙缘之根。

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颜书居处在驻扎地，辗转难眠。

他自小听闻魇梦残害苍生，虽在京都，却也有不少人不免于祸难，尤其是他曾居住的那片乡村野岭。

在他孩童时醒来之际，书夫人曾对他说，那一片的村民竟无一幸存，自己也算是福大命大。

即便颜书心中总觉恨意，可自从在山海城遭遇祸端，上次又在宗梦堂与楚风交手败下阵来，细细想来，自己那些个所谓的志向可当真有如笑话一般。

思及此，他想起两人，一是他的赵师尊，二是那夜茅草屋内为他疗伤的女子。

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盘旋在他心头许久，久到无法忘怀。

颜书不堪思绪之海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便一骨碌爬起身来，一挥手，以自身灵力点明一盏火烛。

今夜他同明子怡一屋，颜书怕影响到他歇息，披了件外衣往外走去，坐到台阶之处，颜书才发觉滇阳此处夜里阴冷，刚一出来便不自觉打了寒战。

只见他手中生出火花，召出飞火流萤，虽同赵清野学到不少功法招式，却也应当自行钻研新法。

“不行，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变得更强……”

想到此处，颜书又叫红玉剑出来，他抱住爱剑取暖，摇头晃脑对红玉念念叨叨着。

“那楚风能将鸣箫幻化弓箭，以灵力打出冰霜花箭，你成不成？”

红玉听了此话，似乎很是不情愿，立即挣脱开颜书的怀抱，一路逃窜开。

“嘿？你这破剑！”

颜书不明这灵剑的坏脾气，无奈只好跟上，一路追一路劝。

赵清野那处，夜半见着他小徒儿的萤火，见他捏的小虫们比自己的好看许多，掂量着打量了一番。

“师尊，可有提升之法？如今我已在灭魇征程，可不过都是些力所能及之事，然徒儿并不想止步于此。”

又一只飘来，停靠在赵清野指尖，“师尊，该如何诛灭世间魇梦？当年你与楚堂主是如何遇见魇首的？”

见那萤火传话，说的皆是颜书心中所想。

“哈哈，这小徒儿，刚一上任就想如此之多。”

赵清野摇摇头，这孩子可真像他当年那般，意气风发，宏图大志，心中少不了那些个征灭世间魇梦的想法。

可惜自己走过一遭，已然是不堪回首，若非观天道长卜出那卦，自己也不知这孩子将来会有多大的能耐，能与楚风，像当年自己与楚挽柔一般行至朝雾、行至天涯。

“也罢。”赵清野长舒一口气，将试炼塔从深柜中取出。

那是他年少时从除秽楼长老那继承而来的，若自己活得长久，有朝一日也能传给下任实力强劲的内门弟子，眼下颜书不在除秽楼门下，可到底也是自己看重的徒弟。

这试炼塔一共八层，每一层历练都是百年来，灭魇道家精挑细选的，专供于除秽楼弟子修炼的法器，非正红资质以上实力的弟子是万万不可进的。

“小徒弟，不必忧心个人能力，反倒是此番灭魇征程上，应当多向旁人学习着点，哪怕是从中吸取教训，也能为自己多添点想法与经验。”

“待你此次任务归来，我将一件宝物赐予你，定能助你一臂之力，也算是我最后为送灭魇征程走上末路的一番贡献了。”

这可是冒大不韪的事情，私自将宗门内的东西拿给旁人，若有朝一日被查到，只怕也是难辞其咎。

“嗨，管他呢。”赵清野一向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想到什么做什么，至于后果往往都抛之于脑后。

“对了颜书，观天道长即将在来年开春宣布一件事，是你与楚风，双绝之事，本想当做惊喜，看你忧虑，师尊提早告知你，这证明你并非屈居于人后。”

赵清野想了想，既然是惊喜，还是不把此事透露给颜书了，免得这孩子又心思急切。

赵清野心想，接下来这段时间，颜书会与楚风多次碰上，楚风这孩子心思缜密，年十九却如九十九，他定然会多加点拨颜书。

“至于诛灭世间魇梦，此事绝非一人所为，需得众人齐心合力，在此方面，你需得广结善缘、结交四方志同道合之士。”

“至于魇首之事，散愿亭尘修门同灭魇道家那处，已经查到不少线索了，师尊当年亦是如此。”

“想必过不了太久，那魇首便要现形了，此事你无需担心，为今之计在于自身与朋友。”

赵清野将这些个萤火一并传去，希望颜书能明白他话语里蕴藏的深意。

而此时的颜书，正一路追寻红玉剑到处跑，好不容易追上这红玉剑，才发现它已飞往至楚风居处之地，仿佛暗示着什么。

“红玉，我真的没功夫同你瞎闹着玩了……你跑到这里来作甚？”颜书只觉尴尬，便要带它离开。

只听屋内似有什么动静。

夜半时分，众人皆在修养身心，谁也没能想到宗梦堂少堂主竟在此地叫来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是除秽楼女修，身着柔白制服，已然是灵力最下乘的资质。

然而，宗梦堂却提前与她说好有一事相求，此刻，她紧紧拿着手中的药瓶不忍心做那被胁迫之事。

自从先前那陆师兄被拂了面子，他便开始关注楚风此人的一举一动，想着伺机而动摆楚风一道。

他见自己私下常去与那楚风做客，便胁迫自己往她茶水那处下药，否则便要骚扰自己的家人，砸了自家的店铺，甚至……

今日白日里，那陆潜垚找上门来。

“喂！林茉师妹，你近来怎么同那楚风如此交好？师兄我啊，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林茉想起那日陆潜垚的警告，那样凶厉的眼神与语气，自己不自觉双手颤抖起来。

“林茉师妹，今日便是满月了，秘术可施行了。”耳旁响起楚风的言语。

这些日子以来，楚风待她可好，林茉虽心无大志，却也无比艳羡他的能力，爱慕他能这般隐忍许久、风光霁月的朗月君子。

楚风走到林茉身侧坐下，他有些紧张，手抚上林茉的手腕，温柔的语气让林茉有些失神。

“怎么发抖了？失去灵力，有这样害怕吗？”

原这几日相商，是为楚风血脉相融之术，宗梦堂答应保她家人衣食无忧，保她下半辈子安宁享福，只要将自己的血脉融与楚风便可。

“我本也不是什么大能之士，如若能帮到楚少主，也算是我的荣幸了。”

那日，林茉爽快答应了楚希云，而后不久，便知那楚风原是男儿身。

林茉起初也十分震惊，可久而久之，在杯盏交错中，见他卸下防备，真心以待，又觉自己是何德何能与这仙门第一人做知己密友？

可陆潜垚已步步紧逼，将自己家人控制了起来，现下又该如何是好？

“无碍，楚少主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

只见楚风起身走到屏风后，微光下可见他是在褪去衣物。

突然，耳旁响起一道阴狠的声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是连你家人的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了是吗？还不快下手！”

是陆师兄，烧的传言令。

林茉别无他法，只能将那药物下在了杯盏当中。

只看楚风缓缓走出，他不再伪装自己样貌，他身上衣带松散，制服松垮，长发零散，手中还提着鸣箫长剑。

林茉眼中，楚风此人面庞清纯，眉眼带笑，温柔缱绻，若想要随意去扯他身上的衣物，便会立马不着寸缕。

微光火烛下，他将鸣箫放置在与林茉中心的位置，已然引渡起秘术开端，见她倒起的茶水，便要伸手去饮。

“我知林师妹将来失去灵力，必然也无法再继续待在除秽楼，若你首肯，楚风会对你尽责。”

这句话似乎是触动了她的心弦，林茉只觉不该如此，他楚风可是人间正道，是仙缘之人。

“这一杯，敬你。”楚风端起茶水，正要喝去。

林茉忽的站起身子，伸手打碎了那杯盏，那杯中茶水洒在地上，药物顿时挥发，发出滋滋响声。

“对不起……对不起……”林茉双目无神，泪水横流，心中无比愧疚，可事已至此，她已知此番行径必然无法被楚风原谅。

见此情形，楚风顿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呼吸沉重，不可置信。

林茉随即抹去泪水，推开门便逃离此地。

颜书正在门口蹲伏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见那姑娘哭着跑出来，难道是那楚风欺负了这师妹？

林茉走到远处，见到那陆师兄，只身跪地，磕起头来。

“陆师兄！陆师兄！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弟兄姊妹尚且年幼。”

陆潜垚人品卑劣，他抓起林茉的身子，知道她没能做成那件事。

“你这贱人，让你做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要你有何用？你那老不死的爹娘，也该下地府走动走动了！”

林茉这时暗下决心，为了家人，自己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待此事结束，便隐居而去，只是对不起那人……

林茉拉住陆潜垚的裤腿，她还有一件可作交换的事——那便是楚风的秘密。

“楚风这人还有一个秘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你放过我和家人好吗？”

陆潜垚听到这句觉得有趣，踢开林茉桎抱紧自己腿上的双手，蹲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就得看你说的秘密——值不值你家人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