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梦行 第2章 灭门惨案

“娘亲，娘亲，我姓什么？”一孩童在河边看着其母洗着衣服，一身粗布衣，一双小草鞋，头上扎着俩个小辫子，声音也是稚嫩非常。

“你个小滑头，你当然是和爹爹姓啦！记住了！爹爹姓颜，叫老颜，那你就是小颜啦！”妇人揩去手上的水渍，逗弄着自己的孩子，指头轻敲孩子的鼻头，这个孩子如今才不过六岁。

“娘亲洗好衣服啦！小颜跟着娘亲回家咯！”

“哦哦好耶！”那孩童便拉扯着母亲的衣角一路跟着，二人唱起回家的山歌。

“爹爹！我们回来啦！”

“呀！爹爹的好儿子！快让爹爹抱抱！”父亲一把举过孩子过了头顶，被母亲喝止了。

“别举这么高！他会怕的！”

“我不怕我不怕！爹爹抱我！”

一家人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连绵不绝，可自天界魇梦坠世，人间向来也就不太平了。

四大方位中有四大魇梦，纵横天下，为祸人间，魇首则不知去向。

幸得人间还有仙门道家铲除恶患，总归庇佑了不少黎明百姓。

旭日东升起，河畔草又深。

“靳儿！靳儿！怎的非要往山里游玩?为娘都找不到你了！”

“小公子！小公子！你在哪？快出来吧！”

那小公子是一家以官为姓的氏族儿女，名为书靳，这日里同丫鬟们上山游玩，小公子年幼，山上的草掩盖了他的身影，没有办法只得催人叫了夫人来寻。

此时靳儿就在河畔边上看着肥硕巨大的螳螂，想要捉住它，然而那虫子跳得飞快，靳儿一个扑身逮到了那虫儿，可自己却跌落到了河里。

“救命！救命啊！”

不远处传来的呼救声，让颜儿听见了，急忙推搡着娘亲放下衣物去救人，千钧一发之际将人给捞了上来。

好生安抚了一番后，问起他的家世。

“小哥哥，你从哪来?怎么掉到河里了？”

许久其母来到了河边，看到湿漉漉的靳儿，心中悲伤，一把搂过靳儿到怀中，眼泪像珠串似的掉，一边发问着那些丫头下人。

“你们是怎么看靳儿的！小公子要是有任何闪失，全都给你们发卖去为奴为娼！”一面又柔声问着自己的孩儿，“靳儿，你怎么样？没事吧！都怪娘没能看好你。”

“娘亲我没事，是这位颜弟弟叫他的娘将我从水里救回来的。”

听了这番话，那美艳的夫人很是感激道:“多谢这位夫人，您救了我的孩儿，改日定当登门造访，重金酬谢！”

“不不不，夫人，您不必这样客气，全是我儿耳力好，唤我去救你家小儿郎的。我家就住在山脚下，金银财宝就不必了，若是可以的话，夫人瞧我这孩儿再有两年也到了求学的年纪，做娘的都还是希望给自己的孩儿找个好先生，不知夫人能否遂了我这个心愿?”

“这自然可以！你家孩儿聪明伶俐，日后与我家靳儿同学也好作作伴，今日也许是我们有缘。”

没过几日，小公子几人便上门接颜儿去看看书院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只身回来的夜晚，发生了那样的事。

“娘亲，爹爹，我回来了！”颜儿回来家时已是入夜，屋内昏黑不堪，未点火烛，他有些害怕，听见灶台附近有啮齿声，悄声走近，原以为是老鼠之类的什么动物，可未曾想那根本不是什么动物，而是——怪物！

月光下只见那怪物通体黢黑，像一团烟雾，道似无形却有形，父亲睁着眼，身体却被掏了空，地上满是鲜血，母亲只剩最后一口气便要撒手人寰，她眼见孩儿回到家中，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手微微抬起，嘴里不成句地催促着:“跑！快跑……颜儿……快跑。”

可怜颜儿年幼，见到这样的场景惊恐地叫出了声，一个劲往门外跑，可却跑不过这怪物的速度，它一把抓起孩儿的脖颈，死死掐弄着他，想要弄死之后再吞噬，那高度比父亲抱起他时还要高。

“爹爹……娘亲……我怕，颜儿好怕……”

满眼浸出了泪花，只剩一口气就无法呼吸了，身下失了禁，那怪物只觉着这小孩脏，随手扔到了一边，他就那样昏迷过去，直至这漫长的黑夜离开。

翌日一早，靳儿发觉颜儿还未到书院，便敦促母亲去他家里查看，发现颜儿母亲父亲都死于非命，而颜儿在角落中落了一身灰，脖子上还有被用力掐过的红痕，摸上脉搏还有跳动，便领他回了书家。

“这孩子真是可怜！那样子根本就不是野兽所为，而是魇梦！是魇梦！”

颜儿渐渐苏醒中并没有听清几句话，而靳儿则是在一旁听得仔细。

“道长啊！这附近出了魇梦啊！会不会到城中害人啊！”

那道长一掸拂尘，回道:“魇梦的形成与人的私欲有关，当今已经存在各种大大小小的魇梦，有四首，魇梦刚开始以吞噬人的恶念私心为主，进而窥探人的梦境，最后孕育成为**，开始吞噬人的躯体。”

“何况城中聚集众多，虽这魇梦存世已有百年，但普通的魇梦断然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作恶，只怕是……唉。”

“这孩子是贵命，贫道掐指算过，其内里火源深厚，而你家孩儿则是水命，若是二人一同求道修仙，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真的吗？道长?”

“贫道乃出自仙门山，当今五大仙门道家的灭魇道家，所言句句属实。”

“那靳儿和颜儿，现在就得跟你们走吗？”

“这倒也不必，贫道看得出来夫人爱子情切，假以时日也许还会有人上门的。”

颜儿此时渐渐睁开了眼，只听靳儿在他身侧说道:“以后你就住我家了，你跟着我们姓书，可好？”

“我……我有姓的，我爹爹他姓颜……”

“我知道颜儿，可如今我家收留你，对外人说道时，你只得以姓为名。但私下里我们仍唤你的姓氏，就叫你颜书可好。”

“好……”

人世间现有五大仙门道家。除了灭魇道家，还有除秽楼，主火修。散愿亭，主尘、木修。清邪院，主风修。

而它们都直属这天下第一仙门——宗梦堂。

宗梦堂，乃仙门世家之首，世世代代主冰修，且崇尚女修，然而却在一夜之间也惨遭灭门。

所存嫡系唯独剩了一个孩子，唤名为楚风，其身侧还有从小伴着长大的两位小从，名为凌霜、凌痕。

仙家大派不可一日无主，旁系的娘姨未曾婚嫁，担起了带大楚风的担子。

风何以萧萧而鸣，只因那一日灭门惨案。

“再高些！再高些！”

水蓝色服制向来是宗梦堂特有。

此刻宗梦堂内桂香飘摇，槭树叶落。

少堂主楚风在庭院内角落处的橡树下做起了秋千，招呼着小从们一起嬉闹。

家里是修仙世家，祖上又得朔望月神仙君庇佑，自然家教森严。

“风儿，怎么和小从们胡闹了起来?我有没有说过，该练剑学法的时候不可任性！又是小从们带你从道家书院那跑回来的吗？”

三人一骨碌下了秋千，跪在堂主面前。

“娘，是孩儿不对，您不要怪罪凌霜、凌痕。”

“罢了罢了，你向来都是袒护他俩的。还有，说了多少次了？在宗梦堂只要有别人在，你不可叫我娘，而是该称呼我为堂主。”

“是！堂主。”

见楚风如此乖巧，她也不忍心再责骂下去，拉起楚风，为他整理衣服，柔声细语道:“风儿乖，咱们宗梦堂世代女修为盛，以后这身女儿家的衣裳你可得穿得体面，莫让他人笑话，书院的人说你不像个女儿家，你也莫要让人抓了把柄。答应为娘，好吗？”

原这宗梦堂一脉单传，堂主身份嫡传以女，然而到了楚堂主这一代竟然生的是个男婴，原本楚堂主想弃了这个孩子，怕引人话柄。

奈何那日在朔望月神君神像面前祈祷之时这孩子竟然笑了起来，一下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乎将他以女儿家的外表养大。

“谨遵堂主教诲。”楚风拉起楚堂主的手，那冰凉而又温柔的母亲的手，却因为多年灭魇而起了茧子，“娘，这是我们扎的秋千，您一起玩吧，这样我就答应。”

“好。”

这孩子一直都很乖巧可爱，即使长大了也是一副清丽女相，所以无人怀疑。

楚风为堂主推着秋千，堂主看着秋叶飘落，吟唱起那日在神像面前唱过的歌曲。

“也许很多事情从刚开始就注定好了。”

秋水微凉，夜色迷离。

楚风早早上了床榻，可半晌都等不到楚堂主到来，从前她总是在睡前训导楚风一番。

半夜里，他只觉被子掩得太实了，热出了汗，楚风下了塌，穿上鞋走到庭院前。

只见楚堂主端坐在秋千之上，头却沉沉低着。

“娘，你怎么也贪玩了？风儿等你好久。”

他缓缓走去，却听不见母亲的回应。

“娘，你是不是生气了，那我不叫你娘了。”

“堂主。”他刚摸过楚堂主那冰凉的手，却与以往不同了，正想扶起她的肩膀，她却径直倒落在地，腰腹上汩汩冒着血，秋千上也浸上了腥红的血迹，水蓝色的衣袍也被污了个彻底。

楚堂主已然是具尸体了。

“娘……”

楚风的瞳孔瞬间紧缩，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偏殿里的小从们闻声而出，见此情景赶忙拉着少堂主离开，去禀了灭魇道家，众人前来查看究竟，告知是魇梦所为，且非一般魇梦。

“快！速速在宗梦堂上下查看人员情况！”

二道长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巡查宗梦堂上上下下，发现嫡亲长辈都遇了害，唯独剩了这少堂主。

楚风年幼，今年不过区区九岁。

甚至未到女子及笄之年，自然无法独立，于是旁系一未曾婚嫁的娘姨自告奋勇，担起了抚育楚风的责任。

自此确立了楚风为下一届宗梦堂堂主，道家书院的长辈们也多对她照拂，悉心教导她，楚风历经此事，专心学法练剑，修为大有长进，很快居于上乘。

其随身携带灵剑，名为鸣萧，陪伴其在灭魇征程中斩获魇梦无数，惩恶除奸，年少成名，鸣萧出鞘，名动天下。

“啧啧啧，朔望与御炎在人间的经历都好惨啊，不过朔望的运气倒是比御炎好些，投到了自己守护的仙修氏族，倒是这金殿小儿郎何时才能启程呢?”情探一展折扇，微微皱眉。

亏得天君遣来了一窥世镜，才得以在这烦闷的禁足中聊以慰藉。

“情探，看来有此物在这，你并不无聊，既如此，孤回天神殿了。”说着天君便起身要离去。

“别走啊天君，您走了就没人陪我了！这还剩那么多的日头，我该如何过啊！”情探扔出折扇，飞速拦截在天君面前却被打掉，那扇子疏忽坠到石桌上，尾上的红色穗子还依稀摇晃着。

“孤还有政务要忙。”

“天神域这么多神仙，让他们去做就是了，都说了各司其职，难道他们是吃干饭的吗？您既然不放我禁足，就留个这玩意儿给我光看吗？”

“天君，求您了，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若您不允，那也总该唤几个神女来陪我做客。”

天君拗不过情探，睥下眼神示意让他起来。

“事不过三，孤再陪你待一日，若是日日留宿你这，你也不想想，让其他神君、神女们看了，不也是平白被笑话。”

情探松开抱紧天君的手，起身坐到石凳上:“天君你怕什么笑话，您可是这天神域第一位神，大家都是受您神召才能来享福的，谁要是敢笑话你，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至于我——”

情探唉声，双手一摊，语气不甚委屈道:“脸也是早就丢尽了。”

“自作自受。”天君闷哼道。

“真是难以想象，别说我只是过了一日就觉得寂寞，天君您那没有召我前来的一千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情探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给它们排上序，依次倒上茶水。

“孤忘了，时日已久。”

“那你还记得我来了之后都做了什么?那时你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当真有趣！”

天君转过身看他，他早已笑靥如花。

“孤倒是还记得这档子事。”他踱步来到情探身侧，一下一下将杯盏中的茶水倒尽，“现在与爱卿重算这笔旧账，还来得及吗？”

不由分说，天君放下那杯盏，眉目严峻，轻声道:“天界变动，如浩渺人间，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孤分权多年，变法之事，有人意图从中作梗，你应当在这些日子里做好决策，待他们归来后，天界不免有场浩战，到那时一切交由你来做主。”

情探喉头哽咽，会意天君所说，这天神域只怕是早不如面上这般风平浪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