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泪换红妆 第16章 抄经

皇宫宫道。

赵应蕊今日是来赴宸樱的邀约的，宸樱前些日子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江南来的厨子，惯会做点心，便想着让赵应蕊尝尝。

“见过玉妃娘娘。”赵应蕊进了撷芳宫，先去主殿拜见了玉妃，也就是宸樱的生母。

“起来吧。”座上女子说道，声音婉转动听，“让本宫好好瞧瞧，还真是个标志的美人。”

“玉妃娘娘谬赞，小女蒲柳之姿，怎敢得娘娘夸奖。”赵应蕊抬头看了一眼玉妃，虽居妃位可用度却不奢华，只着素衣，头发用一根玉簪绾着，脸色微微发白，想来是常年病着的缘故。她脸上藏着几根淡淡的皱纹，可不难看出年轻时极为美丽，否则也不会只生了宸樱一个公主便能稳坐妃位。

女子掩唇笑了笑，说道：“你跟宸樱交好，怎的在本宫这儿还那么局促。”

“臣女得公主赏识已是荣幸，万不敢失了礼数。”赵应蕊低头回道。

玉妃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是个有教养的，陈嬷嬷，你带赵姑娘过去吧。”

陈嬷嬷应声，便领着赵应蕊往外走去。

撷芳宫与别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不同，清新雅致，富有意趣，并无庄严沉重的气息，想必也是因为宸樱的缘故吧。

赵应蕊跟着陈嬷嬷走了约半柱香的工夫，到了撷芳宫的侧殿，赵应蕊刚想请人通报，就见到宸樱的贴身侍女青萍走了出来，她给赵应蕊行了个礼，轻声细语说道:“赵小姐可来了，公主都念叨您一个早上了。”

“是我不好，路上耽搁了。”赵应蕊话音刚落，便听得宸樱一声呼喊。

“应蕊你可来了，想死你了。”宸樱扯着赵应蕊的胳膊往里走，一副亲热的模样。

宸樱把赵应蕊按在座位上，指着桌上一盘盘点心说道：“这是四色酥糖、袜底酥、桃酥饼、方糕、红豆糕……”

见宸樱这一连串的菜名报下来，赵应蕊赶紧说道：“这么多我们哪吃的完呀。”

“我这不是想都给你尝尝嘛。”宸樱扭了扭身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好好，多谢公主好意，”赵应蕊笑出声来，“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皆是肚子圆滚滚地半躺在软榻上，赵应蕊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说道：“我吃不下了。”

“我也…是……”宸樱回道，说罢还打了个嗝。

一阵脚步声响起，青萍从门外走过来，禀告道：“公主，芳嬷嬷来了。”

“啊？”宸樱一个激灵支起身子，问道，“说什么了？”

“说是太皇太后让您过去，”青萍说罢又看了一眼赵应蕊，“也让赵小姐过去。”

“我？”赵应蕊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宸樱也有些纳闷，太奶奶好端端地见应蕊干甚，又说道：“你去告诉芳嬷嬷，我整理片刻便去。”

“哎。”青萍应下，退了出去。

赵应蕊不安地问道：“是不是太皇太后觉得我没去向她问好，生气了啊？”

“不会的，”宸樱拍了拍赵应蕊的手，“太奶奶人最好了，想来应该就是想见见你。”

赵应蕊点了点头，双唇依旧紧抿着。

宸樱又说道：“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干嘛你就干嘛，别乱说话就成。”

赵应蕊又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是害怕。她听过关于这位太皇太后的传言，当年宫变之时皇帝被太子斩杀，是她临危不乱任用新人，杀了太子后又扶持严太妃的儿子康王继任，也就是现在的高帝。此事若换作别的妇人，见到自己亲儿子杀了自己丈夫，恐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这个事实，又或者是吓昏过去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她偏偏是个不吃硬的，以弑父这样大不敬的理由硬生生杀了自己的儿子，还没有半分悲伤之态，让人又唏嘘又敬佩。

赵应蕊走在路上，只觉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可还是紧紧抓着帕子，尽量不露出慌张的神态。

到了寿康宫，芳嬷嬷进去禀报。

赵应蕊不敢多看四周，寿康宫不似撷芳宫那般自在，宫人们连脚步声都微不可查，更加别说讲话了。

片刻后，一个年轻的小侍女出来，说道：“五公主和赵小姐且进去吧。”

赵应蕊随宸樱入殿，裙摆随脚步轻摆，有步步生莲之态。

殿内陈檀香木雕宝座，摆一木质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侍女皆低眉敛首，连余光都不曾瞥赵应蕊一眼。座上之人穿一袭绛紫色霏缎宫袍，头上根根银丝更显雍容华贵，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手里拿着一串念珠，细腻光泽，想必是日日拿在手里。

“拜见太奶奶。”

“臣女镇北侯之女赵应蕊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金安。”赵应蕊在宸樱说完后便跟着说道。

“好孩子，快起来，”太皇太后眼中带笑，“芳嬷嬷，给宸樱和赵姑娘赐座。”

赵应蕊这才从地上起来，毕恭毕敬地和宸樱坐到同侧，她这才发现，对首还坐着一位女子，正是杨曦月。

她堪堪起身，对宸樱福身：“参见五公主。”

宸樱微微颔首，点了点头，不予理会。上次生辰宴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快坐下吧，”太皇太后见杨曦月仍站着，说道，“你们都熟识，不必拘着礼数。”

杨曦月这才说道：“多谢太皇太后。”

话毕，才慢慢坐下。

太皇太后看向赵应蕊，说道：“哀家记得，上回见你还是你九岁的时候，那时还是个小娃娃呢，没想到如今出落得如此水灵。”

赵应蕊笑了笑，露出面上的酒窝，回道：“多谢太皇太后挂念，多年过去，太皇太后还是一如当年姿容，臣女乍看还以为又回到了少时初见您那时。”

太皇太后到底老了，爱听讨喜的话，笑道：“你这丫头，嘴甜。”

“臣女说的可句句属实，发自肺腑呢。”赵应蕊打保票道。

“是啊太奶奶，你到底吃了什么仙丹，怎么都不见老呢？”宸樱也打趣道。

“你们啊，一个个的，”太皇太后指了指她们，说道，“惯会哄我开心的。”

赵应蕊在下首面上带笑，心里想着，还好太皇太后没看上去那么严肃。

“哀家这些年来身子不爽利，也甚少出席场面，身边能说体己话的姑娘也没几个，自温裕出嫁后也只剩曦月常来陪伴，”太皇太后看看杨曦月，又看了看赵应蕊，“今日一见你这小丫头，倒是格外喜欢，性子也活络，不像曦月，你可要长到哀家这儿来坐坐。”

杨曦月听此话不由得缩了缩手掌，指甲陷进掌心，尖上发白。太皇太后这一席话，不就是在说自己不得她心意，虽是常来陪伴，还不如不来的好。她赵应蕊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凭着嘴上功夫，竟讨得了太皇太后欢心。

“太皇太后严重了，臣女愧不敢当，”赵应蕊听得此话连忙起身，又说，“只要您不嫌弃，臣女定时常进宫，到时候别嫌臣女叨扰便是。”

“怎会，哀家欢喜还来不及，快坐下快坐下。”太皇太后笑道。

宸樱听此话故作不满，小嘴气鼓鼓的，说道：“太奶奶，曾孙女可也是时常来的，您怎么就提温裕姐姐和杨姑娘啊。”

“委屈到啦，”太皇太后挑了挑眉，“你自然也是个好孩子，哀家都记着呢。”

宸樱这才展开笑颜。

几人聊了半个时辰，只听太皇太后突然说道：“芳嬷嬷，把哀家库里的盒子拿来。”

宸樱听此心中一喜，她自是知道太皇太后那个盒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但轻易不拿出来见人，上回见到还是自己及笄礼，她从里头挑了一件金蝉玉叶，只在正式场合她才戴出来。

少顷，芳嬷嬷从库房回来，将那楠木盒放置桌上打开，里头一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哝，你们三个都去挑一样吧。”

宸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捡到大便宜了，连忙应声，拉着赵应蕊过去挑选起来。杨曦月却是愣住，太皇太后竟如此赏识赵应蕊么，这个盒子里的宝贝，她连一件都没得过。

她虽是心有不甘，依旧面上带笑不慌不忙走上前去。甭管这由头是什么，戴出去外头人都会知道这是太皇太后上次，面上总是增光的，她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赵应蕊却犯了难，此次太皇太后召见她已是万分惶恐，若还得了赏赐，那还得了。

她千挑万选，里面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挑哪一件都不行的。

顷刻间，宸樱已经选好了，是一只白玉缠丝双扣镯；杨曦月也从中挑了一条红玛瑙项链。

太皇太后见赵应蕊无动静，问道：“赵家丫头，你怎的不选一个？”

赵应蕊闻言行礼道：“臣女惶恐，不敢僭越。”

“这是哀家赏你的，不算僭越。”太皇太后颔首道。

“是啊应蕊，别人可没有这等好福气。”宸樱在后头说道。

“臣女自知才疏学浅，得太皇太后赏识已是万分荣幸，不好再收礼了，”赵应蕊顿了顿，“况且，这礼实在贵重，恳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宸樱在后头不解，却见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赵应蕊起身，依旧低着头。

“你这丫头是个好的，不收哀家的礼可以，哀家库房里还有别的，”太皇太后见赵应蕊听此抬头，面露惊讶，连忙说道，“芳嬷嬷，你去点两套头面首饰，几段布匹，和几本佛经给赵姑娘。”

赵应蕊听到“佛经”二字微微不解，又听得座上之人说道：“你替哀家抄几本佛经，哀家总要回些礼才行，总不好叫镇北侯心疼自己女儿。”

赵应蕊这才明白话中意味，连忙谢恩：“臣女定会好好抄写，为太皇太后祈福。”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甚好。”

只有杨曦月握紧了手中那串红玛瑙项链，原来，她竟打的是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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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