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玉娘便带着一位模样秀丽的绣娘进了府,年龄约莫二十出头。赵应蕊细细看过她的手,白嫩光滑,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只是那手指上的茧子指明了她的身份,看来定是每天针不离手;还有她穿的衣裳,上面绣着暗纹,虽不夺目可一眼就能看出绣工的非凡。
“大小姐,这是永裕坊最出色的绣娘,叫琼华。”玉娘说道。
那叫做琼华的绣娘只是微微笑着,给赵应蕊福了福身,并未开口说话,谨慎地站在一旁。
“琼华,”赵应蕊念了一遍,“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果然是好名字。”
“谢小姐夸赞,民女担当不起。“琼华微微低头,轻言道。
“别这么说,玉娘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绣娘都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世俗女子,可今日一见琼华你,这才知道绣娘也可以那么清新脱俗,倒真是应了这诗句,虽是淡妆素衣,可依旧风姿摇曳,让人移不开眼啊。“赵应蕊对眼前这位女子是喜欢极了,她身上没有绣娘特有的小家子气,反而倒像是大家闺秀,就站在那儿不言语都极有气度。
那琼华只是微低着头,平静地听着赵应蕊的话。玉娘原本还担心赵应蕊会百般推辞,不过按现在这个情形,倒是不必担心了。
“小姐以前可有学过刺绣?”刚坐下来,琼华便开口询问道。
“嗯...”赵应蕊不好意思地开口,“学是学过,但就是绣不好,老把手戳出血来。”
“小姐心性聪慧,只要认真学一定没问题的。”琼华笑了笑,赵应蕊却听出了她话里有话,看样子要好好学了,不然学不会可丢脸丢大了。
“阿诺,你也过来吧,咱们一起学也有乐子。”赵应蕊一个人坐着局促,想着可不能一个人受罪。
“啊,小姐,可我不会啊。”
“我不是也不会嘛,你就当学门手艺。”
“是啊,阿诺姑娘你也过来吧。”琼华开口。
“那...好吧,你们可不许说我笨哦。”阿诺喜笑颜开,三个人坐在一道开始绣花,不时有嬉笑声传出来。
“琼华,我明天不能绣了,我的眼睛都要瞎了。”赵应蕊揉着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道。她已经绣了一个时辰,现在已经是腰酸背痛。
琼华看着她一副可怜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吧,明天休息一天。”
“太好了!”赵应蕊立马来了精神,“琼华,我们明天去街上玩吧,我知道望仙楼出了新菜品,可好吃了。”
“这...我得去跟玉娘说声...”琼华为难道。
“那你可不能实话实说,你就说你带我去见识见识绣品。”赵应蕊眨巴着眼睛,拉着琼华的胳膊说道。
“嗯,也好。”
“太好了,”赵应蕊朝外头喊到,“戚风,明天你记得保护本小姐。”
戚风正在树下打瞌睡,听到赵应蕊喊他名字一下惊醒,连忙应道。
他刚从一个梦中醒来。
一天深夜,阴云密布,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在天空中闪着。风,使劲地吹着,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顷刻之间,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男子一袭黑衣,湮没在夜色中,骑着马疾行,不时回望身后追赶他的人,马蹄声被雨声覆盖,男子已是累极,头晕目眩只依靠在马上,手指狠狠握着缰绳,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就凭你们,还想取我性命。”男子受了重伤,身上已是冷极,望着身后穷追不舍的人,面上却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抽出身后的剑,寒光在剑上一闪而过。
那三人也已负伤,相视而应,一齐朝马上之人飞去。
男子凌空倒翻,单脚抵在细竹上,一道剑虹划开逼得人连连后退。他此刻无心恋战只想速战速决,那三人也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不停防守着,想逼得对方气力用尽。
他可没那么好耐心,支着最后一口气腾空而下,一剑就取了一人首级。余下二人片刻慌神,很快又一齐上前,他一个转身只听得马儿一声嘶叫,倒地而亡。
男子似是被激怒,攒着气力硬生生把一人的剑斩断,又是一脚正中那人腹部,被踢到了五米开外,背触树干而亡。
余下一人见状不妙,急急往后退了几步却被男子抓住,手掌摸上他的头生生地往后转,嘎达一声,是折断骨头的声音。那人原本挣扎着的手低低垂下,面目狰狞而死。
男子甩了甩手,往城内看了一眼,支着身子朝前走去……
戚风惊出一身冷汗来,背靠在树干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他以为就是他自己。他伸出自己的手,脑中一个闷雷,这手与那男子的手竟生的如此相似,也是那么大,那么粗糙。他无法想象单凭这一只手是如何把人的脖子给拧断的。
戚风使劲摇了摇头,忍住不再去想,只是心中记着哪天上了街一定要去开几幅安神药。
望仙楼二楼。
赵应蕊挑了个视野极好的地方,一眼望下去就能把下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琼华、阿诺还有戚风都各坐一边,四个人吃的不亦乐乎。
“唉,阿诺,为什么今天街上都是人啊?”赵应蕊看了看街上簇拥的人群,排成了两条长龙,却听不清他们口中交谈的内容。
“小姐,你还不知道吧,”阿诺把肉咽下去,说道,“今天是景王回京,百姓们都争相来看呢。”
“景王?”赵应蕊想了一会,“好像听父亲提起过,他们看他干嘛呀。”
“哎呀小姐,今儿是景王凯旋归来的日子,那北蛮已经对我们俯首称臣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吗?”赵应蕊点了点头,看来这个王爷还真挺厉害。
桌下琼华的手紧紧攥着衣摆,好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可无人看见。
“对了,小姐,”阿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道,“你知道街上为什么那么多女子吗?”
赵应蕊闻言朝下面看去,果然穿红戴绿的女子比比皆是,一个个都流露出向往的表情。
“为什么呀?”
“因为...咱们的战神王爷可是全京城最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
“你都是哪里听来的。”赵应蕊听到这忍不住说道。什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都是骗人的,上回爹爹还跟自己讲那个谢贤有多玉树临风,结果还不是烂枣一个。
“是真的呀,小姐,人人都这么说。”阿诺不服气道,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底下一阵少女的欢呼,紧接着就看到一批人马进城。
为首的坐在马上,身姿挺拔,赵应蕊虽嘴上说着可还是忍不住往下看,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个景王长什么样。眼见着景王越来越近,赵应蕊却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热流,连忙大叫转身。
“啊,这这位贵客,小的...小的是不小心的,我...我也想看看那景王殿下长什么样,谁知...谁知...把菜汤倒到了您身上...”原来这位小二在端菜的时候听到景王来了,也凑着脚尖往下看,谁知手上菜盘里的汤水就这么...
“不小心什么呀,我家小姐穿的料子有多贵你知道吗!”阿诺也不管什么景王了,赶紧跑到赵应蕊身边替赵应蕊擦着。
“阿诺,我没事,不就是一件衣服嘛,别为难人家了。”赵应蕊虽是心中不满,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若真要人家赔,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可是,小姐,你身上穿的料子可是前段时间皇上赏老爷的...”
那小二听到这话,吓得一哆嗦就立马跪了下来,“姑娘饶命啊,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
“行了,我又没责怪你,赶紧起来。”赵应蕊扶起他,“我哪有那么心胸狭隘,只是你下次可不能那么大意了。
“是是是,小的谨记。”那人忙不迭点头。
“就是,这回是遇上了我们小姐,若是下次遇见了别人你可没那么好运气。”阿诺插着腰对他说到。
“这位姑娘说的是,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小二退下后,赵应蕊往下面看去,那景王的人马却早已走远了,只能看到远远一个脑袋。
“哎,可惜了。”赵应蕊轻声说到。
“小姐,先别管这个了,我们赶紧回府换身衣裳吧。”阿诺说着一把拉过还趴在栏杆上的戚风,“看什么呢,小姐差点烫到了你知不知道!”
“啊!小姐你有没有事,我...我刚才看的太入迷了...”戚风愧疚道。
“没事,看来那景王果真好看,连你都入了迷。”赵应蕊笑道。
“小姐你可不知道,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戚风滔滔不绝地说起来,阿诺和赵应蕊在一旁捂着嘴笑。
只有琼华自刚才后就一直静静地坐着,脸上毫无血色。赵应蕊注意到了,走过去问,“琼华你怎么了?”
“啊?”琼华慌乱地抬头,理了理头发回道,“我...我有些累了。”
“那刚好我也要回府,我们下次再去添金阁逛。”赵应蕊拉起琼华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凉的厉害。
“琼华,你是不是着凉了,怎么手那么冷?”
“被风吹的,回了府就好。”琼华抽回了手,说道。
四人早早回了府,赵应蕊脱下了脏衣服,泡着热水澡哼着歌;阿诺逼问着戚风景王的长相,戚风不告诉她,两个人在树下追着跑;琼华坐在里屋,听到阿诺和戚风的声音,神情落寞,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荷包,摸着上面的图案,手却忍不住地颤抖。
“景王...原来你是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