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 第11章 第 11 章

很奇怪，她站上汾城第一中学到楼顶没有看见天气预报说的火烧云。

今天的天气不好，连绵不断的雨丝卷住了整个小城。

从她出生开始，似乎都没见过能烧红天幕的晚霞过。

七层楼的高度不至于让她朝下看时头晕目眩，只是她很好奇，那群人会不会接住她这样一个连环杀人狂魔。

“警方控制现场，无关闲杂人等，速速退离！”

“不要刺激楼顶人员！”

……

嘈杂的汽车堆挤在许久没人关顾的校门口，那股子热切心肠，活像要跳楼的人是她们素未蒙面的亲人，孝子贤孙眼巴巴赶过来看个亲切。

黄黑斜条纹的警戒线包围着图书馆所在教学楼的一楼周围。

雨珠砸在有些灰尘的地面，弄脏了很多人的裤脚。

她就坐在那，穿着一身白纱裙，披散的黑色长发被雨水打湿，蛇一样扭动在她脸颊两侧，耳边还响着底下救生员的喊话。

“小姑娘你别做傻事，人生路漫漫，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有什么你跟我们说，我们一起替你商量对策！”

她单手撑着索然无味的脸，按照原计划，这栋楼会安置炸药。

只需她按下启动器，那个阴影就会彻底消失。

原则章死后，她还能在一个又一个连环噩梦里遇见那个让她恶心一辈子的贱人。

她要疯了，为什么结果跟预想的不一样？

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无限次梦到梦魇，她就开始后悔了。

徐荔跟其他人不一样，她似乎是世界上唯一能跟她共情，又真心对她好的人。

宅在屋子里，封闭自我，拒绝社交，把自己极致压缩成不重要的背景板。

还是有人会时不时提起汾城，提起海城，提起梦魇的名字。

幻听里有梦魇，回忆里有梦魇。

不管她再怎么吃安眠药，只要睡着了梦魇就会出来，一次又一次重复她的被害经历，让她死过一次又一次。

但，有人抢先拆卸了她安装在图书馆内的炸药，按下去，并没有爆炸。

“一，二，三。”

她那张有些圆嘟嘟的娃娃脸现出小学生认字的稚气，自顾自数着这三个数字。

害怕的阴影已经被杀，图书馆是过去不美好的残留。

徐行舟踹开一个空掉的汽油桶，走到楼顶边缘。

“没炸药就用汽油，总有办法毁掉这个图书馆的。”

少年后头看着他，微笑着眨眼，举起右手朝着他挥手告别。

“我找不到她，那也没关系。”

她不想再被梦魇纠缠了。

身躯坠地的闷响震得水泥地震了三震，半个脑袋不见去向，像台风天摔下楼层的陶瓦花盆，碎得凌乱。

只在地上留下白花花的脑浆，殷红的人血从碎裂的身体部位蔓延。

白纱裙底下是流动的血，上边被雨冲得雪白。

*

贺察挑眉。

“你之前得到到消息都是从一个叫仇予的线人手里拿的吧。

她跟警方有联系，我在汾城找徐荔尸体的时候，偶然见过她一次。”

巫桐山没从卧空山下来以后，就没有用自己的手机联系过任何人。

“我在卧空山发过三次求救信息，但都被电子仪器干扰。

好不容易让当实习生的同门收到，结果又被幕后安排的眼线销毁信息。”

“你觉得，幕后是仇予?”

巫桐山从来没有叫过这个名字，彼此金钱交易，你来我往，没必要那么扒着别人窥探。

贺察看巫桐山的眼神充满圣母普渡的光辉。

“我百分百确认，你所谓的线人仇予，就是操控一切的幕后。”

“你跟她最开始搭上线，是在三年前，也就是外国语大学副院长夫人找你调查裘雪汀的时候。”

贺察慢条斯理，把自己看到的真相一一道来。

“她收了我的钱，答应替我帮裘雪汀锁掉外国语的论坛，围脖，还有各类宣扬裘雪汀负面言论的ID。”

巫桐山这辈子只后悔一件事，那就是答应了副院长夫人的订单。

四处风流，拈花惹草的副院长没事，他的老婆却一口咬定是外边的被害者蓄意勾引。

她挖好坑，等着副院长往里跳，然后被她们威胁。

实际上，是副院长老婆管不住出轨老公，又舍不得离殙，不接受老公出轨，只想着小三，根本不在乎“小三”是谁造出来的。

她拿着巫桐山找到的大尺度照片放到了学校论坛。

一时间，无数人争先恐后对曾经是校园才貌双全的裘雪汀进行人身攻击跟造谣诽谤。

“那照片都是副院长胁迫那些女孩子拍的，我当时很缺钱，犹豫再三，还是把那些照片交给了雇主，我以为那些照片都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知三当三，都是社会上人人喊打喊骂的小三。

因为被贴着小三的标签，所以她没有尊重一个人最起码拥有的**权。

她也为了钱，扭曲了自己，让自己变成了帮助坏人作恶的伥鬼。

裘雪汀未来必将无线光明，前途大好，拿着博士学历，跟研究成果，去找到一份高薪水的好工作，拥有她不遭受折磨侵害的美好人生。

原则章靠着宋天恩为非作歹，逃避法律制裁。

宋画屏为钱卖女儿，副院长利用学生对自己的信任摆设酒局……

一张照片，就毁掉裘雪汀努力遮掩的所有成果。

把她仅存的体面，撕下，让满怀恶意的人围观，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你已经不正义了。狄秋闱不会是正义之士，当初拿着假账逃跑，估计也只是想找下家卖掉这个好赚钱。陶明泉死透了，正好他一个人独占所有酬劳。”

贺察被晒黑的脸流露出惋惜，拍了拍巫桐山的肩膀。

“隐藏问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是不是又想躲着当没看见没发生？”

巫桐山没说话。

“老是当假瞎子，总有一天会忍受不了躲藏真相而发疯，过去的事无法更改，你就不能给现在的局面找一个最好的结果？”

贺察心口痛，恨不得抱着巫桐山摇一摇，把她脑子里的畏怯摇出来。

“裘雪汀已经死了，你就不能把你看家本事用在其他被欺负的弱者身上？

帮一帮她们，哪怕是把那些贱人猥琐男的照片曝光也行啊，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当没事发生？”

已经打算金盆洗手，不当侦探的巫桐山愣愣看着贺察。

“你是故意让我知道徐荔自杀真相的？”

蛇皮袋边上，是一根三棱棍，当初那群混混打徐荔用的三棱棍。

不出意外，侦探社会由贺察接手。

“世界上坏人那么多，你我手里都有棍子，为什么帮一帮那些手里没有棍子反击的可怜人？”

贺察忽然正经起来，让巫桐山很陌生。

她整个人像磨开的璞玉，温润谦和，但同时有着尖锐的边缘。

“我要开一家不一样的侦探社，你要不要来帮帮我？”

贺察郑重地用湿纸巾擦掉手里的椰子汁，向巫桐山伸出手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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