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与孤灯 第8章 初见渔夫

此时笼罩天际的乌云渐渐散去，细密的小雨也停歇，夜幕中一轮皎洁的明月如同巨大的银盘，将清冷的光辉倾泻而下。

清冷的月光下，只见岸边竟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他，身形修长而挺拔，仿佛一棵扎根在夜色中的古松，一根碧绿色的竹竿从他手中伸出，斜斜地插入平静的水面，一根闪着幽幽金属光芒的鱼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在这如此寂静的深夜，竟有人在此悠闲垂钓，显得格外诡异。

午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悄无声息地靠近，当距离那人影只有数步之遥时，他突然暴起发难，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漆黑短刀，冰冷的刀锋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凛冽的弧光，带着肃杀之气，直取那人影的后颈要害。刀光骤然闪动，又倏然消失，仿佛只是夜风拂过，寂静依旧笼罩着水边。没有预想中血肉撕裂的声音，刀锋只是毫无阻碍地斩过，噗的一声轻响，一颗稻草扎成的人头滚落在地，僵硬地望着天空，竟然只是一个以假乱真的草人！

午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铁，他看也不看地上的草人头颅，只是对着空旷的四周，用低沉的声音冷冷说道：“还不出来，要等到何时？”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慑力，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向四面八方。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草丛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晃动声，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最终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那人身穿一袭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径直走到午哑面前，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斩我草人，以命偿还。”

午哑没有做声，只是冷冷地站着，一动不动，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愈发凝练和危险。

那人与午哑对峙一眼，忽得冷笑一声，缓缓道：“黑夜乌鸦，果不一般。听你的气息吐纳，一点都不像中毒受伤的样子，看来红蝎兄弟俩的毒药，对你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似乎想要从午哑的反应中，探寻出更多的信息。

“伤，自然是有的，”午哑面色平静，语气淡漠地回应道，“但要命的毒，却没有。”午哑没有否认受伤的事实。

黑衣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语气也变得有些阴冷，“那红蝎兄弟俩果真是废物，这样都奈何不了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是没有想到，就连安公子也会失手，果然你那天能全身而退，确实不简单。”

“全身而退？”，午哑心中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黑衣人话语中的关键信息，紧紧地盯着黑衣人，沉声问道：“掌柜在哪？那天晚上，为什么会让我去执行刺杀任务？”

黑衣人闻言，没有想到午哑竟如此直接，脸上蒙着的面巾微微抖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吐出了两个冰冷的字眼：“死了！”

午哑的心底猛地一沉，仿佛一块巨石坠入深潭，激起阵阵冰冷的寒意。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追问，黑衣人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去找他问个清楚，不过现在，你只能去地狱找他了。”黑衣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午哑的结局。

“你杀了他？”午哑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无法接受掌柜已死的事实，也不相信掌柜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不是。”黑衣人干脆利落地否认，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谁？”午哑紧追不舍，他必须知道真相，哪怕真相再残酷。

“我正想问你。”黑衣人突然话锋一转，将问题抛回给了午哑，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我问你，掌柜究竟是怎么死的？”

午哑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明白黑衣人为何会反问自己，也不明白他话中的真正含义。“问我干什么？这五天我一直在养伤。”他沉声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掌柜那天晚上就死了。”黑衣人道，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在午哑的耳边炸响。

顿时，午哑面露惊愕，心中一片茫然：“那天就死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得一股荒谬到极致的冰冷瞬间席卷了他。

“那个任务本就不是安排给你的，”黑衣人解释道，“为何掌柜胆敢改变主意，临时派你去执行？这一点，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但谁也没有想到，你这个原本不在计划之中的人，竟会如此轻易得手，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任务，这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要杀的是什么人？”午哑再次追问道。他太想知道自己究竟杀了谁，又为何会被卷入这场阴谋之中。

“不知道。就算知道，你也明白，我是不会告诉你。”黑衣人摇了摇头，坦然承认道，“我们只知道你要执行的是一个刺杀任务，目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但具体是谁，我们并不知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从那个地方，拿走了一件不该拿的东西。”

“我没有拿。”午哑否认道。语气坚定而果断，不容置疑。

“那天晚上，我们细细搜查过了，都没有找到那件东西的踪迹。”黑衣人并不相信午哑的话。他继续说道，“而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并且亲手杀了他的人。如果说有人拿走了那件东西，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你。”

“我没有拿，不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午哑再次否认道，“红蝎和安公子都搜过了，我身上没有东西。”他的声音平静，但平静的语气中，却隐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坚定，“而且，为什么那天晚上你们还要去搜？难道你们要亲自去确认任务完成没有？如果只是去确认，为什么又去搜东西？”

黑衣人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我觉得凭你的实力，想要杀死那个人，是不可能的事情。”黑衣人似乎被午哑的刚才坚定和质问所动摇，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但是，”黑衣人接着道：“事实摆在眼前，那人是死在了你的刀下，这又该如何解释？”

午哑沉默了，心正沉到了最深处，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冰冷而绝望。接连而来的消息，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那天晚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束缚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重新落下的淅淅沥沥的雨点，又在不知疲倦地落在平静的水面，发出单调而空灵的声音。

“除非……”沉默了许久之后，黑衣人再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除非什么？”午哑抬起头，目光紧紧地锁定了黑衣人。

“除非你一直都在隐藏真实的你。”

午哑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直视着黑衣人，沉声问道：“你们认为我拿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真不知道？”黑衣人似乎对午哑的话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午哑平静地答道。

“难道你认为我会相信？”

“随你。”

“好。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黑衣人慢慢转身，缓缓收起鱼线。他一边拉线一边慢慢地说道：“你若肯跟我回去，或许还有机会解释清楚这一切，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他的语气中带着一□□惑，也带着一丝威胁。

“关于那天你还知道什么？”午哑并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追问，他想要知道真相，哪怕希望再渺茫。

“你是不肯了？”黑衣人没有回答午哑的问题，他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强硬，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

“你的钩已收好了。”午哑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起来，“我虽然受了些伤，但与你一战，并非没有可能。”

黑衣人闻言，突然笑了，他的笑声低沉而阴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你确实什么都没有拿？”他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也带着一丝嘲弄。

“没有。”午哑的回答依旧简洁而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好，”黑衣人收起了笑容，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冷漠，“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如此轻易的让自己走掉，午哑心里不由一愣，缓缓转身离去，突然又停了下来，沉声道：“我会找到真相，无论是谁，都会付出代价。”

黑衣人竟然笑了，道：“你这么有把握。”

“是的。”

午哑转身，沿着河岸消失在黑夜之中。

黑衣人仍站在那里未动，边上突然传来声音道：“你钓了一晚上的鱼，就这样让他走了？”

“是的。你去看看，不要留一个活口。”

“好。”

“午哑也逃不了的。”

“为什么，我以为你怕与他一战？”

“我怕？”黑衣人发出一声冷笑道：“他不甘心，所以他不会逃的。”说完转身过来道：“你跟他一路，也不是不敢出手吗？”

“一个杀了修士的乌鸦，不管怎样都要十倍的小心。再说，你也说了现在就算杀了他，也找不到东西。”

“是的，我们等着，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