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天坑跟在花垣那个很不一样。
花垣那个是盆地中央长起来一座山,而这就像个无底洞,越往下就能看到坑壁上有形态规则的洞孔,恰好是能容纳一口棺材的大小。
前面说过,巴人一般会把墓地择选在悬崖峭壁之上,但也有不走寻常路的,比如这里。
樊山杳三两下割断壁上的牵的叫不出名字的藤蔓,然后身体一缩,钻进洞孔里面。
看眼下情形,怕是十分钟确实无法下底,须得发个信号给谭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正要动作呢,忽然听到郑红彩闷哼了一声,接着埋怨起来,“杳娃,你踢我干啥?”
虽说有手电照明,但那点光亮在巨大的黑暗里犹如飞蛾扑火,根本无济于事,樊山杳估摸着自己离郑红彩得有两米远,她整个人都没那么长,更何况现在还缩在洞里,怎么踢他?
“你睁大狗眼看看,劳资现在能踢你嘛”,樊山杳把手电光对准了郑红彩,正要再骂他两句,忽然心下一凉。
手电光扫过的地方,就在郑红彩的左下方一点,赫然有两个人影。
他们穿的一身黑,蒙头包脸的,紧紧攀着坑壁,手里握着根棒球棍,活像两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郑红彩。
他们是谁,跟下来要干什么?樊山杳脑中顿时百转千回,赶紧给郑红彩打手势。
可惜那个睁眼瞎根本无动于衷,甚至还在笑,“杳娃,你干啥,鬼上身了嗦……”
樊山杳翻了个白眼,当机立断把原本要发给谭翘的信号弹甩在其中一个大蜘蛛身上。
瞬间,信号弹照亮了整个洞穴,郑红彩仍不住要去捂眼睛,下一秒,他就看见下边的两个人脑袋,顿时给他吓得大叫,下意识地就抬脚想把两人踢掉。
可那两人也不是吃素的,抓着郑红彩的脚脖子就往下扯,郑红彩手上没防备,给扯得失了手……
樊山杳暗叫一声不好,朝郑红彩甩出绳子……
接着双方爆发一场战斗,最终两个大蜘蛛落败,被打落坑底,没了气息。
而樊山杳和郑红彩也都挂了彩。
两个人心有余悸地爬上来,发现谭翘倒在不远处的折叠椅上,恶心的虫子爬满了她的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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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了两瓶盐水,谭翘终于醒过来。
她看见樊山杳和郑红彩胳膊上缠的绷带,愣了几秒钟,然后就禁不住大哭起来。
这也难怪,长这么大,她恐怕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樊山杳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那些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别怕。”
谭翘抽抽噎噎的,“杳杳,怎么会这样,他们是谁啊?”
樊山杳和郑红彩都很无奈,“我们也不知道,你在上头,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什么也没看清”,谭翘回忆着,“就记得我当时正在撒驱虫粉,忽然听到后边有声音,回头一看……啥也没看到,我就被打晕了。”
樊山杳望着脑袋,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
自问她也没有结过什么深仇大恨,哪里招来的杀生之祸?
难道……樊山杳猛然想起在沅陵的时候,跟相远那个驼背叔叔发生过不愉快,心想难道是那个老东西怀恨在心,才叫人来要命的?
可看那老头儿猥猥琐琐的,不像这样发狠的人呐,那会是谁呢?
看一眼郑红彩,显然他也毫无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樊山杳的手机响起来,点开一看,居然是相远打来的。
因为有了那一层假想,樊山杳就比较没好气,语气有点冲,接起来:“干啥,快说,忙的很。”
“我被人袭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的惊魂未定。
“啥”?樊山杳猛地站起来,异常惊讶,“你也被袭击了!”
说着给郑红彩丢了个眼色,然后打开免提,“怎么回事,我和郑红彩也差点回不来了,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些微沉默,“所以,我们两边都是同样的情况?人呢,你带回来没有?”
樊山杳哎呀一声,“当时的情况很危急,我和郑红彩在一个天坑里面,反正最后就是那两个人掉底了,估计是活不了。你那边呢?”
相远嗯声,说:“我带回一个,但是他目前还是昏迷状态,说不了话。”
那就是没线索?樊山杳皱起眉毛,一时无话。
大概过了几分钟,樊山杳有了主意,“这样,下午我和郑红彩再去一趟天坑,不管他们是死是活,总得先看看长得什么模样,才好往下查。”
想了想,又叮嘱道:“你守着那个人,能开口了就尽快问,我总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行,那就先挂,保持联系。”
郑红彩已经往外走了,樊山杳抓起矿泉水猛灌两口,然后对谭翘说,“我们得再回去一趟,你别担心,这是在医院,不会有坏人进来的。”
谭翘点点头,嘴巴张一张的,最后只蹦出四个字,“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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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为保万一,两人决定由樊山杳只身下去,留郑红彩在上边接应。
前部分的坑壁因为已经有经验,所以樊山杳下得很快,后部分她则打起十二分小心,怕的是万一那俩人没死透,再给她一闷棍的话,她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所幸一路下来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是坑壁上的藤蔓枝条被扯得断断续续,看样子那两人身上应该不会有好肉。
樊山杳小心翼翼,忽然发现坑壁上有石刻的痕迹,初始没在意,以为是那两人掉下来的时候刮的。但下去几步,还是觉得异常,于是又上来,扒开一看,居然真的是几行字。
这地方怎么会有字?
樊山杳把手电咬在嘴里,用一只手去摸着痕迹,以便辨认。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刻下的,总之这日晒雨淋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好在一点一点摸下来,也认了个大概。
这仿佛是一首诗。
丹砂为骨*为血兮,巴山寡母*性如铁。
秦王徙富十二万户*,虚契假账以*君眼。
欲使*士强夺产兮,巧施谋算以斩暗箭。
敢问**何处藏兮,宁叫舌断*不能言。
樊山杳一看“巴山寡母”四个字,顿时产生了一种兴奋感。
联合整首诗来看,这个自称“巴山寡母”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为巴族留下巨额财富的巴氏清了,难道这个天坑里面埋的,竟然就是清的墓穴吗?
列位别说她胡想,虽然官方的说法是巴氏清的墓地就在重庆长寿区的奉节,那里也是秦始皇为巴氏清修筑的怀清台遗址。
但是很遗憾,发掘遗址后,只从里面找到了元明时期的东西,并没有秦朝时期的,也就是说,那是个假冢,巴氏清的墓穴位置仍然是个迷。
其实这几千年来都没找到巴氏清的墓穴,巴族内早就猜测纷纷,一说清是女中豪杰,不走寻常路,根本就没用悬棺葬;另一说则认为清其实早就被丹士所害得尸骨无存,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葬身墓。
还有其他说法,但总体上就是上面两种被大众认可。
不过清作为能跟初代廪君并排供奉的老祖宗,她的墓一天没有明确说法,就一天不能停止寻找,所以千年来,寻找她的墓穴一直是个重点。
现在突显这首直指清的诗,樊山杳无法不兴奋。
但目前还有更紧急的事情,所以樊山杳快速整理好心情,快速下底。
在确认那两个黑衣人都死了,樊山杳把他们的脸拍下来,方便以后。
又在他们身上翻来覆去地找,可是找不到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本来想再找找看有没有清留下的其他线索,但是又怕上头的郑红彩担心,于是只能先上去,等援军到了再下来,只会事半功倍。
有了清的线索,理应向族里报告。
一上来樊山杳就把发现诗的事情告诉了郑红彩,乐得郑红彩当即就掏手机要给他老汉打电话,显然已经乐得忘记山里没有信号。
两人很快回到城里,然后第一时间向族里汇报了。
族里顿时也沸腾起来,郑兴国说他马上就安排人往这边赶,他亲自带队!
两次往返天坑的折腾,樊山杳和郑红彩已经非常疲惫了,谭翘也没什么大碍,所以也就从医院出来了。
夜已经很深了,樊山杳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差不多就要睡着了,结果好死不死的电话又响起来。
樊山杳简直没有力气睁眼睛,只是把手机贴着耳朵,“喂,谁啊?”
“姐,姐”,居然是樊辛的声音,虽然已经夜半,但她这个夜猫子还很兴奋,“听说你找到清的墓啦?郑叔叫我赶紧往你那儿赶,说需要人手呢。嘻嘻,姐,你真牛笔……”
樊山杳实在没力气解释,她现在只想睡觉,“我先挂了,明天再说,累死了。”
“别别别”,樊辛求着,“我还没说完呢,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保准就没瞌睡了。”
她这个妹妹是有点话痨的,要是不把想说的话说完,挂了电话她也会一直发微信过来的……樊山杳呻吟一声,无奈道:“那你说快点。”
樊辛很开心,“就是相远那个叔叔啊,他真的在清水塘摆过摊,你猜他卖的啥?”
樊山杳困的差点见周公,没答话。
这时候樊辛嘿嘿笑起来,“告诉你吧,他卖的是一只圆口镂空雕花铜鞋,男士的,是不是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