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司决包了一层楼,这对夏朗他们来说头一回——不是没见过包场的,是没见过只有学生在而家长全程都没出现的。
对此,严司决是这么解释的:“他们工作太忙,帮我安排好了事情就去忙了。”
听上去很合理,但李随还是摇摇头,说不应该,自己孩子生日,又这么大排场,怎么能一分钟都抽不出来?
夏朗接话说也许下午就来了呢?又或者欲扬先抑,等明年成年生日再隆重出场?
不管是不是安慰,大家纷纷点头,说肯定是这样。
叶寻尧看见严司决笑了下——无奈的,酸涩的,又怕被人看出来而勉强装作开心的,苦笑。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中午吃饭、聊天都心不在焉,而且是很心不在焉。
直到严司决用食指往他脸上抹了点奶油,他才回神,找蛋糕想要反击。
蛋糕是多层,直接放在一个推车上,快有一人高,严司决似乎是早就做了个计划,蛋糕一半用于吃,一半用于以防万一的“奶油大战”,两位女生倒没什么事,只有脸上象征性地蹭了一点,男生们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脸上,手上,胳膊上,甚至头发上都未能幸免,最惨的是夏朗,嘴巴一圈以及下巴一块白的绿的粉的蓝的奶油混在一起糊了一大团,再加个带白色绒球的红帽子就可以直接去 cos 圣诞老人了。
此时他正被叶寻尧压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而叶寻尧右手端着一纸盘奶油对,没错,他用切蛋糕的刀大刀阔斧地刮了厚厚几层奶油,就是为了找刚才用手掌糊他一脸奶油的夏朗报仇。
“叶子,你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夏朗卑微地说。
叶寻尧冷哼一声:“好好说?刚才你糊我的时候可连招呼都没打。”
两人相互牵制着,李随在一旁看戏,万景义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严司决想着这里被糟践完了,又没有单独的休息室,一会儿他们肯定还要回到楼上的房间洗漱,就有点抱歉地让两位女生先去订在附近的 KTV 包厢,到了给他打电话、他让工作人员带她们去包间。
但两位女生似乎有点犹豫,半天没有要走的迹象。
严司决额角还有一点奶油没擦干净,刚才疯了那么久外套早就被脱下挂在椅背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他走过去问她们:“是不想去吗?”
段雪摇摇头,朝严司决勾勾手,踮脚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一幕被叶寻尧无意间看到,他愣了下神,夏朗看准时机,一翻身将叶寻尧压制,那一盘奶油也“啪”地拍在地毯上,清扫人员看了估计要骂娘。
当闹剧最终落幕时,叶寻尧问李随:“他们人呢?”
李随:“班长跟两位女生去 KTV 了,万景义拿班长的卡去买衣服了,班长说是没想到会闹这么大,给我们买几件衣服先换着,脏衣服让酒店洗完烘干送回来还给我们。”
叶寻尧心说都买这么大个蛋糕了,会想不到闹出大动静吗?
叶寻尧看了看李随,上半身跟被上午用水打透了一样,也不知道是汗液还是他去盥洗室冲了水,问道:“房卡在谁那?”
李随:“哦,在万景义那,因为我说我们估计还得一会儿,他说他会尽快,然后直接回房间,我们结束了也回。”
KTV 里,严司决给叶寻尧发了条消息,问他们整理完没有,对方没回,估计还在弄,他关了手机,问段雪:“你确定是他吗?”
人没来齐,他们现在也不想唱歌,包房内也就没开氛围灯,白炽的灯光还有些刺眼,严司决仰头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
段雪:“确定,我还看见他带着你妹妹……”
严司决哼笑了声,疲态尽显。
李菁菁:“反正我看见你爸的时候,他也朝我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他认不认得我,但他肯定认得段雪,我怕他找过来,就赶紧跑回来了。”
她们知道,也只有她们知道,这场生日会,严司决并不想让他爸来。
听他说是因为他和他爸关系不好,但具体为什么,严司决没说。
而这场生日会的花销,也并非来自于他爸。
严司决想到中午的聊天——或许说得更准确也更冷漠一点,对话,全身血液就冷了下来。
他不想让这份负面情绪扰了他今天的兴,更不想把这份情绪带给别人,于是他坐起来关掉过亮的白炽灯,打开氛围灯,对两位女生说:“想唱什么就唱吧,手机上可以点歌。”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一角,静静地听着两位女生柔和甜美的嗓音,静静地喝着 KTV 提供的酒水,眼睛盯着门口一块发呆,脑中飘过乱七八糟的思绪,抓不住,也摸不着。
过了不知多久,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
一行四人一齐进来,叶寻尧明明站在后方,明明跟其他人穿着差不多的衣服,明明光线并不明亮清晰,严司决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视线也在他身上定了片刻。
叶寻尧看向严司决时后者似乎才收回目光、急忙瞥向别处,又看见他手里握着的一个瘦长的罐子,不禁暗笑:原来五好班长也会喝酒啊。看样子,是有点微醺?
正好两位女生唱累了,就把话筒给了他们,在几个人争着要先唱什么的时候,叶寻尧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严司决身边,拿走他手里的酒,抬起来端详了片刻,“啧啧”两声,道:"班长,看不出来,你也喝酒啊。”
“也。”他很笃定。
“唔,我是喝,但跟你的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叶寻尧勾着嘴角把他喝了大半瓶的果酒放到茶几上,又拿了一罐啤的,“咔”一声拉开,仰头便灌下几口。
严司决看着他喉结一滚一滚,自己也没忍住耸了下,然后听见他小声对他说:“果然是个爱吃甜食的小朋友啊。”
“是爱吃甜的,”严司决几乎立刻就回应,“但不是小朋友。”
叶寻尧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暖色调的光线规律而缓慢地交错变化着,勾勒着少年清俊的面庞,严司决就这么望着他,神态懒散却带着笑意,仿佛具有攻击性似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俊不禁:“我是你的……大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
他的嗓音缓而沉,如果抛开这句话的内容,叶寻尧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装醉而故意顺着他的话说逗他了,
叶寻尧把头埋下去,肩膀一起一伏,时不时还漏出几声,很明显是在笑了。
“有那么好笑么?”严司决嘀咕了句。
许久,叶寻尧抬头,看见严司决把那瓶果酒喝光,道:“班长,你不怕喝醉吗?”
“一瓶五度的果酒而已,醉什么醉?”
叶寻尧轻笑了下,刚开口喊了句“班长”,好像还要说什么,就听见夏朗拿着话筒喊他:“来,叶子,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摇滚之王!”
“摇你大爷,”叶寻尧笑骂道,“要滚你滚,有多远滚多远——带着你那话筒一起。”
“嘤,你怎么这样嗦伦家~”
“呕!!!”
他差点被旁边两个人围殴。
趁着他们笑作一团,叶寻尧取了一支话筒,拍了两下,“唱要唱,但不唱摇滚。”
他瞥了眼严司决,在手机上点了一首《灿烂之夏》。
它的节奏介于舒缓与欢快之间,从前奏开始,一点一点地由浅入深,又波浪般拍打着,回荡着,声声入耳,句句入心。
不需要多澎湃的情感,但要恰到好处十分难得,叶寻尧却是信手拈来,眉眼时而低垂,时而坚定,仿佛不管怎样,心中那一团火从未熄灭,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又不至过于灼热,只有种引人越靠越近的吸引力。
[路一望无涯
你的笑却灿烂如夏
年少时的话全都实现了吗〕
曲子已进入尾声,又一次欲扬先抑,整首歌就在这抑扬顿挫中传递着,鼓动着少年人的心跳,鼓舞他们一往无前。
[时间是最好的回答
勇敢吧盛放的年华
除了你再没有谁值得你害怕
你终会到达〕
尾奏缓缓流泻,到最后一个音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赞叹声、口哨声不绝于耳,夏朗更是抱着他死命摇晃:“叶子!!!你居然!背着我!偷练唱功!?”
叶寻尧放下话筒扒拉开他,说:“你什么毛病?老晃我干嘛?”
刚拉开夏朗都随又过来了,勾着他肩膀道:“你小子,偷练抒情歌好撩妹是不是?”
叶寻推开他:“滚滚滚,还有女生在呢,你说话注意点。”
段雪笑着说:“我们不介意,都是兄弟嘛。”
李菁菁悄悄捅了捅段雪,低声说:“你看严司决。”
她们坐在严司决对面,跟他隔着一道长方形茶几,中间从左往右教依次是万景义、夏朗、叶寻尧、李随,其中叶寻尧本来是挨着严司决坐,因为拿话简唱歌就往中间坐了点,结束之后夏朗和李随就一左一右围住了他,严司决被挤在一边,有点孤零零的。
“他好像不太高兴啊……嗯?你笑什么?”
李菁菁还在担忧,段雪却笑了下,后者跟她说:“我要试探的点就在这里。我刚刚一直看着呢,咱小严的眼睛一直盯着叶大佬,而且,眼里有光!俩话宝一来,他就熄火了。”
被段雪称作“俩话宝”的人此时在怂勇叶大佬再来一首,叶大佬推辞,万景义在旁边两边劝。
李菁著看了眼他们,又看了下严司决,虽还是有点心疼,但的确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好像是的诶?他现在是在凭身高优势越过李随看叶大佬吗?”
严司决并非正襟危坐,但也没靠着,一米八七的人随意一坐就是一棵挺拨的孤松。
孤松。
段雪叹了口气,决定亲自上阵。
她拿着一支话筒走到严司决身边,没开话简声音,对他说:“你不唱吗?”
严司决只是笑了笑:“我唱得不好,听你们唱就行了。”
“瞎说,你明明唱得很好。”段雪说,“之前音乐课考试,你拿了全班男生最高分呢。”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肯定退步了。”
段雪想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话还没说出口,叶寻尧就喊:“严司决!严司
决还没唱呢!”
严司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一个话宝递了话筒:“对啊,班长还没唱呢!寿星不唱,说不过去啊!”
“不、不了,我唱得……”
“不好”二字还没说出来,段雪又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给他唱首生日快乐歌?”
“好!”
“这好这好!”
“可以可以可以——叶子主唱!”
“去你的,唱个生日快乐要个屁的主唱。”
虽然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唱过一遍了,但这不妨碍他们再唱一遍,而且在 KTV 里,有 MV ,有氛围灯光,还有围坐在一起的小伙伴制造的立体环绕声,经话筒一扩散,气氛更加热烈。
话筒有三个,李菁菁手里一个,叶寻尧被硬塞了一个,段雪手里的中途递到了严司决嘴边,温和而低沉的嗓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流露出来,把严司决自己也吓了一跳,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他,歌声在调笑中有短暂的变调,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唱完后大家都笑起来,同时伴随俩话宝起哄般的欢呼,段雪终于看见严司决真的因高兴而翘起的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原位。
晚上有三个人必须回家,有一个随意,另两个待定,叶寻尧就是那待定之一,他站在 KTV 楼下门口,给他妈周雪梅女士打电话。
“妈,我这边下午场结束了,晚上我还能继续么?”
虽然知道叶寻尧最近真的安分了许多,并且成绩又进一步提高了,但这么个表达方式还是让她笑不起来:“你行程还挺满?一号吃喝游,二号篮球和游戏,今天又一大早出去,你打算用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写作业和学习?”
溪城一中高一高二国庆假五天,高三三天,都是假期最后一天去学校上晚自习。
“妈,这不陪人家过生日吗?而且就我这成绩也不用再怎么学了,作业早写了一半,剩下的回学校写也来得及。”
要不是七百多分的成绩摆这里,以及她看过他的教辅资料错题集,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到处野。
“生日趴?你们上午下午干了什么?晚上还要接着来?”
“上午送礼物喷彩带还有聊天,下午唱 K 。”叶寻尧瞄了眼不远处的几个人,段雪已经打完了,没走,估计是可以,他有点着急,“妈你给个准话,他们还等着呢。”
“还有人啊?行行行,反正我是管不住你了。十点钟之前给我回来。”
“好。”
歌曲是王子异的《灿烂之夏》[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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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