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定。”玫爵双手戴着高定的蕾丝黑手套,左手支着头,右手百无聊赖地把玩枪支。
今天她难得穿上了一身酒红色的定制修身长裙,裙摆不大,堪堪过脚踝,脚下踩着五厘米的赤色高跟靴,整个人看上去高挑优雅的同时,又不失凌厉。
“请再稍等一下,钱马上就到。”说这话的是前不久刚调上来的反叛军现任三把手艾克斯,他搓着手,陪笑道。
这是场叛军与地下场的地下交易,原本定的时间要比现在早一个星期,但由于那次突发的伦赫酒店大爆炸,地下场和叛军各有损失,一个丢了药剂,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至今仍下落不明;一个人员损失惨重,原三把手那一支,除了少部分留在本部安然无事,其余的包括三把手本人都被炸死在了暗道中,尸骨无存。
而且原先代表地下场的人并不是玫爵,那一位在今日凌晨突然暴毙身亡,然后这个烂摊子就这么突然落到了她身上,不然她也不会穿着长裙就来交易现场。
在来之前。
好不容易休了假的玫爵正坐在地下场包揽的酒吧喝酒,一旁的阴鬼和灰石拉上被强制绑来的金茶,三人一块打扑克,输家脸上贴条加喝酒。
仅过去五分钟,灰石已然两杯下肚,顶着贴在两只眼睛下边的布条转头问玫爵:“术刀不来吗?”
玫爵兴致缺缺地继续倒酒:“不来。”
灰石了然地哦一声:“陪少将吧,正常。”
金茶眼尖地拍开阴鬼出千的手,一声“王炸”结束了这把,一人一个贴上布条,边洗牌边说:“晦气。”
“都赢了还迁怒啊。”阴鬼伸手拿牌的过程中,顺带理好了自己手上的牌,“不大气。”
“话说玫爵你真不来玩?”灰石一心想拉玫爵一块下水。
金茶开局就丢了个顺子,在阴鬼摇头表示要不起和灰石“你是不是趁刚刚洗牌的功夫出千了”的嚷嚷声中坦然打出一张三:“斗地主四人怎么玩?”
灰石紧接一张四,顺口接上:“打麻将啊,三缺一才斗的地主。”
玫爵说:“不来。”
灰石盯着金茶手里仅剩的三张牌,斟酌再三扔出了炸弹:“好吧,心情那么差,谁惹到你了?”
阴鬼故作惊讶:“哦天,是谁那么不长眼?”
金茶摇头说了句过,伸手端起酒保端来的尼格罗尼,抿了一口说:“能是谁,她那逝去的白月光呗。”
玫爵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骤然扫射过来:“管好你的嘴金茶。”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金茶面不改色地摩挲手里的牌,等灰石愁眉苦脸半天,一如他所料的那样打出了一对Q后,随手扔出手里的一对二,“不要因为她死了,就否认这件事。”
咔擦!
高脚酒杯破裂,清脆的声音从玫爵手里传来。
她淡定地将酒杯碎片一个个在桌上摆放整齐,踢开吧台椅子,踩着地上流落的酒渍,一步一步朝金茶走去。
“玫爵大人,请等一下!”一直默默无闻低头站在玫爵身后的女人突然出声。
这一下除了停住脚步的玫爵,其他的三人齐齐回头,然后看清她的脸时,皆是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垂头一言不发的玫爵。
阴鬼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起身的灰石,把人重新摁了回去,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灰石忍不住道:“可是她……”
“切——”金茶小声嗤了声,扔了手里的牌,嫌恶地蹙眉,“有病。”
阴鬼探究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个出声的女人和玫爵,于是亲眼目睹玫爵转身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手帕随意擦了擦手。全程玫爵的眼睛都是垂下的,没看过那女人一眼。
“有个紧急情况需要您出面处理。”女人很高,目测比玫爵高了两三公分,按理来说有这身高不至于那么不起眼,但她偏偏就是全场存在感最低的那一个。
玫爵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酒吧。
阴鬼松开攥着灰石衣摆的手,就听灰石边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扑克,边压低声音,有些许焦急地问:“这这这,玫爵她该不会……”
阴鬼摊手:“谁知道,谁能管得了她?”
“她还真是不挑,放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也不嫌碍眼。”
“哎金茶,我发现你今天格外暴躁。”
“……不关你事。”
与此同时阴鬼的声音也随着响起。
“谁让金茶讨厌一切相像的事物呢。”
“我不理解。”灰石说。
金茶冷笑:“有什么好不理解的,那么像她的白月光。”
“不,不是这个。”灰石摇摇头,“我不理解为什么玫爵对她那么念念不忘。”
“玫爵亲口说过,她会杀了她,可在她真正死后,玫爵又是最难过的那个,虽然她从未承认过。”灰石漫无目的地转着玻璃杯里的金属勺,桌上的空玻璃杯透过灰石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折射出浅浅的光,“我不理解为什么玫爵在对她恨之入骨的同时,又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以至于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个问题其他两人也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没人知道玫爵的过去,就连玫爵的真实名字也无从得知。
气氛静寂许久,才悠悠传出金茶的声音。
“谁让她恨的是西蒂莉·费哥尔多呢,那个罪恶的,宛如明珠一样的Alpha。或许在很早以前,玫爵就已经被她骗身骗心了也说不定……”
“我的时间很宝贵,你们最好快点。”玫爵指尖划过枪体,举臂,黑漆漆的枪口正对艾克斯,“不然,砰!”
她眯着眼睛笑起来,无形的威压自然流露。
艾克斯手脚僵直,慌不择路地拽上身边一名随行,一个用力把人扯到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地不停点头,手戳通讯器催促。
“快了快了,您再等等……啊啊啊!!!”
轰!
巨大的爆炸直接炸穿了大半个豆腐渣工程,像是要窜天的赤红火焰裹挟热浪张牙舞爪地朝所有人扑来,粉尘飞屑在整个工厂肆意飞舞,轻而易举地遮盖住眼前的路。
地面剧烈晃荡。
玫爵眼神锐利,三两下稳住身形:“袭击,有内鬼。”
一瞬冷光,玫爵迅速侧身,子弹擦着她飞扬的几缕发丝而过,射进身后的高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弹孔。
与此同时裴祈携刀飞入,“噌”一声炸响,冷光交错的瞬间爆发出火焰。
火中映出不知何时站在玫爵面前的冷峻女人,架在眼前的暗色匕首死死驾住裴祈的军刀,分毫未移。
“找死。”
女人用力弹开裴祈,抬臂举枪。
砰!
裴祈借力翻滚落地,随即侧身一滚,银色子弹紧擦着他,嗖一声射进地面。
裴祈随手抹开子弹留下的血痕,脚尖轻点地,再度飞身上前,出刀的那一瞬间,洒下迷雾弹!
暗色的烟雾骤然炸开,轻易遮蔽了一切视野。
“左三点!”
此时战术传导器传来伽法勒冷静的指挥声。
裴祈二话没说,立即转身朝那个方向开了一枪。
噌!嗡!
“后退!裴祈!”
暗色匕首在眼前骤然乍现,泛起的冷光犹如她毫无感情的银瞳,一并在裴祈的眼前无限放大。
他几乎来不及反应,堪堪凭本能架刀防卫。巨大的作用力震得他不禁后退几步才能接下。
“够了,月士。”
月士立刻收手,默不作声地低头站到玫爵身后。
“不止你一个吧,还不出来吗?”玫爵挑起下巴,慢悠悠地说,“伽法勒·杨。”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伽法勒一步一步从暗处走出来,身后横七竖八地倒下一片人。
“好久不见,玫爵。”
叛军三把手艾克斯孤身一人缩在角落,抖得和筛子一样。
“果然,那时候你看到我了也认出我了。”玫爵笑盈盈地直视伽法勒,手里捏着扇骨,展开的扇面遮住了她下半张脸,“真是令人讨厌。”
说这话的玫爵含笑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厌恶。
“彼此彼此,号称孤狼一样的人,今天身后居然跟了条尾巴,也真是稀奇。”
伽法勒从不在打嘴炮上吃过一点亏,什么都喜欢还上一嘴,以身作则地贯彻弄不死,也要恶心一波的想法。
玫爵想到什么,眼里的笑意和嫌恶愈发变浓,好心往旁边让了点位:“是啊,上校要看上一眼吗?”
她合上扇子,把人往前一推:“抬头,让上校好好看看。”
月士闻言,乖顺地抬起头,那张熟悉到不行但又完全不一样的脸就这么生生在伽法勒眼里掀起骇浪,尤其是那双银眸。
他想忘记却又时常出现在他梦里,惹得他夜不能寐的罪魁祸首。
玫爵敏锐捕捉到伽法勒那刹那间的失态,心里止不住涌上些许莫名的报复快感,哪怕最开始的她刚见也是这样。
“杨上校,你看到她的时候在想着谁?”
裴祈转头,入目便是双拳紧攥,脸色难看至极的伽法勒。
“西蒂莉·费哥尔多,我没喊错吧上校。”
伽法勒一言不发,沉下眼,迅速举臂扣动扳机,闪电一般的子弹朝玫爵眉心直直飞射而去。
玫爵依旧微笑着站在原地,就连手上扇扇子的动作也丝毫未停。
直到一道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月士不知何时手握匕首为她挡下了这枚子弹,擦着锋利的刀面,子弹就这么生生被月士打进一旁的高墙上。
玫爵和伽法勒两两对视,无需多言,伽法勒就已然知晓玫爵的未尽之意。
他沉默片刻,忽然勾唇,只是说了句:
“可悲。”
刹那间玫爵笑意尽失,冷冷地扫视他:“谁可悲?队友全员丧命禁区,唯一幸存者重伤醒来却被联邦背弃的人似乎比我更可悲一些,不是么?”
伽法勒未出言反驳。
“午夜梦回便彻夜难眠。”玫爵的话像是一把利刃血淋淋地撕开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伤疤,刺痛感仿佛让他再一次如临令人窒息的A3污染区。
“上校当真是失忆了吗?还是在逃避自己的过错呢?”玫爵似笑非笑地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里,“五星指挥官判断失误,指挥出现重大纰漏,导致全员命丧禁区。上校你说我说得对吗?”
伽法勒瞳孔骤缩,浑身僵在原地,眼底浮现暗红色的一片片血迹以及那句喊破喉的厉声咆哮。
“长官!快跑!”
……
此时艾克斯双手抱头,小心翼翼慢慢从墙角挪向靠近门的地方,弱弱地发问:“还交易吗?”
玫爵嗤笑:“交个屁!月士收尾,送上校下去陪他的队友吧。”
嗖!
一枚高速朝月士飞射的子弹分毫不差地射进她的枪里,巨大爆发威力让她的手偏移了些许,在枪中子弹射出的刹那便脱手自燃起来。
裴祈下意识朝伽法勒跑去:“躲开,伽法勒!”
但还是太迟了,只见子弹射中伽法勒胸膛,他晃了晃身形,执拗地盯着月士那双眼睛久久不放,最终还是慢慢往后倒了下去。裴祈赶忙冲到他身后,扶起他来。
与此同时,又是一枚高速飞来的子弹。
玫爵暗骂着躲开:“小看你了,居然还能招到一个狙击手,不过比起西蒂莉还是差了太多!”
在一枚接着一枚子弹的射击中,玫爵居然神奇地全部躲了过去,甚至还在腰间绑了根伸缩绳,一把拽住月下的胳膊,飞起一脚踹烂了遍布蜘蛛网般裂痕的窗户玻璃,两人齐刷刷跳窗离去。
在飞驰的风中,月士抬起她另一只手臂,垂眸看着手心,喃喃出声:“差点就打到心脏了……”
“下次还有机会,他没那么容易就死。”
“喂,你还活着吗?”裴祈问。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伽法勒呲牙咧嘴地把手伸进作战衣,从胸口摸出特殊材质的防弹护心,把深入其中的银色子弹用刀剔除出去,再重新戴回去,嘴里骂骂咧咧,“尼玛,真狠呐,一点情面都不留。”
骂完后,伽法勒一屁股坐在地上,打了几个手势:“收尾,能留活口全留,挨个带回去审。”
裴祈对这方面不发表看法,抱着胳膊问起另一方面:“你呢?”
“小裴同学,我真的要批评你了,长官都负伤了,怎么还能让长官帮你们擦屁股收尾呢?”伽法勒痛心疾首道,“我太失望了,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裴祈无语转身,不准备理睬伽法勒发疯。
他刚刚状态很不对劲,但又很快掩藏起来了。裴祈心想。
等最后收尾结束,裴祈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伽法勒一路到飞梭边上,立马松开了手。
这措不及防的撒手差点让还在演瘸子的伽法勒摔个狗吃屎。
洛妤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他们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又是他们之间的什么情趣,但出于对长官的关心,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长官这是?”
裴祈丢下“犯病,记得远离”就自顾自上了飞梭,留下更加懵逼的洛妤和一脸若无其事微笑的伽法勒两人面面相觑。
“别听他瞎说,就是演一下装个样子。”
“啊?”
“其实没什么……”
裴祈摇下窗户,淡声解释道:“元帅打了通讯,刚好看到他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为了把这个瘫地上变合理化,他就装作任务受伤。”
洛妤似懂非懂地点头,问出最灵魂的问题:“元帅信了吗?”
裴祈笑了笑,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但因为笑意太浅又显得不甚明显:“元帅在办公室等他,你说他信了吗?”
洛妤恍然大悟,郑重地拍拍伽法勒的肩:“长官保重,我们与你同在!”
伽法勒:“……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