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迹 第18章 第 18 章

“话说她这么个加班法，真的不会猝死么？”无论何时，对艾倾上将的加班理念依旧表示十年如一日的敬佩的伽法勒说，“要不是她的上将军衔……唉要是上将她晚生几年或者我早生几年，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这种人才，天生适合特密S的加班不猝死圣体。”

“还好，也就一星期只睡四小时，不会猝死。”艾倾悄无声息地走到两人身后，笑出了声，“那真是可惜，说实话我其实挺想体验一下特密S的疯狂转轴式的任务模式，听起来挺有趣的。”

伽法勒立即向她行礼：“艾倾上将。”

沃伯利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嗨艾倾。”

“不用多礼。”

艾倾今年年纪不大，也就八十来岁，正值青年时期。她有位和伽法勒年纪相仿的弟弟，因而看待伽法勒总有带有看弟弟般的姐姐滤镜，对他说话更为温和。

“今天这一身很好看，路过？”

伽法勒点头算是应了，进而问起刚刚的问题：“人打算怎么办？”

“动用天权卫星一点点找。”艾倾说到这个，依然很头疼，“这次的恐怖袭击与往常的都不一样，没有可以参考的先例。不过可以从伦赫集团上下手，逐个排除。”

伽法勒没发表见解，只是问了一嘴：“要帮忙吗？”

“虽然我很想，但你目前身份太敏感，我贸然用你，对你不好。”

艾倾说这话心在滴血。

伽法勒·杨，整个联邦公认的最聪明的指挥官，常年与各大恐怖袭击打交道的男人，联邦有关恐怖袭击的卷轴有一大半是特密S写的，拒绝这么一位主动帮忙的指挥官，是个人都会很舍不得。

她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小小声说：“没事，就算能用，克森元帅也死活不会同意的。”

沃伯利：“……”

伽法勒：“……谢谢你，让我再次认识到了克森元帅对我有多么厌恶。”

一阵插科打诨后，艾倾明显心情好了不少，冲他们摆手：“走了，通宵了今晚。”

两人纷纷挥手示意再见。

然后伽法勒无意低头看了眼时间，脸色骤变，立即抬头求助似地看向沃伯利，急忙问道：“老头，你飞梭开来了吗？”

从未见过伽法勒这幅神色，被这慌里慌张的表情吓了一跳的沃伯利紧张兮兮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伽法勒郑重点头，语气悲痛：“六点了，我的小裴先生到下班点了，然而我还没去接他！”

沃伯利：“……”

手痒了，好想抽他。

坏消息没飞梭，好消息有机甲。

因为沃伯利刚执行完任务，返航当然是开着他那架战斗机甲利刃。

喜出望外的伽法勒死皮赖脸地混上了沃伯利的机甲，毫不客气地对沃伯利指了个他经常接人的地儿，相当不要脸地说：“老头记得先放我下来哦，你说的，我不能进军部。”

开了自动驾驶的沃伯利无语：“那么急，你长翅膀飞过去得了，坐什么机甲。”

“害那不是基因不允许嘛。”伽法勒满不在乎地说，“要真长出翅膀，我高低领你上天绕整个联邦飞个好几圈，满足你的好奇心哈。”

沃伯利一头黑线：“呵呵，话说你怎么不开飞梭出门买菜？”

伽法勒一听这话，相当富有正义的环保意识地开口谴责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太过依赖智能交通工具了，连最起码的散步，路边都没有几个，明明这是一项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再说了使用飞梭多浪费资源，排放的废气多污染环境啊，唉就是这种现象的普遍化，才导致资源的过度浪费，环境的过度污染，我痛心疾首啊！”

飞梭，星际联邦权威认证，百分百零污染，资源回收利用率高达95%。要是那些飞梭厂家听到这段颠倒黑白的**裸的污蔑，一定会委屈又大声地高喊：

大家别看别听别信，这是恶评！

沃伯利不想理他，飞速开到目的地后，开舱门，对着伽法勒的屁股就是一脚。

把人毫不留情地踹下去后，冷漠地关舱门，目不斜视地给原地懵逼的伽法勒留下一团无污染的绿色废气。

冷不丁吸了口绿色排放的气体的伽法勒：“……”

他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自然地拍掉裤子后边的脚印，上前走了几步，在看到人的瞬间扬起满分的青春笑容：“嗨，宝贝儿，我来接你了惊不惊喜？”

裴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今天难得冲他笑了一下，接了话茬：“嗯，很惊喜。”

伽法勒眯起眼，心说不对劲，他今天怎么可能这么配合还对我笑！对我笑了，还是不带任何嘲讽意味的笑！

他难得有点迷茫，咽下去原本准备好了的甜腻话，真诚地发问：“你今天心情很好？”

裴祈不明所以：“没有。”

于是伽法勒更迷茫了：“你被夺舍了？”

裴祈反应过来了，面无表情：“你脑子抽了么？”

听到熟悉的问候，伽法勒这下才放下心来，感叹道：“这才对嘛，就应该是这个冷冷的瞧不起人的调调。”

裴祈冷嗤：“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哎哎此言差矣，我郑重声明我没那爱好，你不要平白污人清白。”伽法勒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解。

裴祈没说信或不信，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伽法勒自己忍不住移开视线。

裴祈这才欣然开口：“飞梭呢？”

伽法勒重新抬眼看向裴祈，一眨不眨的，微笑沉默。

裴祈：“？”

两人面对面站着过了一分钟。

裴祈感觉自己额上青筋好像开始一抽一抽地跳起来，有点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不会没开飞梭来吧？”

伽法勒顶着裴祈的冻死人视线，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看地板：“呃……那什么散步有益身心健康……”

裴祈冷漠地“呵”了声，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走回军部。

“哎哎，你怎么又回去了，别呀我……”

裴祈停下脚步，得亏伽法勒及时刹住追赶的步伐，这才好歹没撞上裴祈。

他矜贵地回头打断伽法勒的话：“我去开飞梭。你，在这等着，明白了？”

伽法勒讪讪一笑，收回手：“哦，那你别忘了接我。”

“……知道了。”

飞梭上。

裴祈开了自动驾驶就离开驾驶座当起甩手掌柜，余光瞥到伽法勒一脸深沉思考的样子，随口一问：“怎么？”

伽法勒若有所思地抬头：“启辰街恐怖袭击这事你听说了没？”

“听说了，怎么了？”

“怎么看？”

裴祈思索一番，回答：“预谋性犯罪，恐怖袭击可能只是个幌子，里面海很深。”

伽法勒一挑眉：“知道的还挺多。”

裴祈难得不带任何褒贬意味，认真地说：“你不更清楚么，军部藏不住秘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大传四方。”

“好啦，不聊这个，上班话题还是要在上班时间聊，下班就该聊些下班该聊的。”伽法勒笑笑着转移话题，“比如，晚饭想吃什么？”

裴祈看他一眼，如他所愿地也跟着转了到吃饭话题上。

“你随意。”

“好吧，那我就做我爱吃的。”

裴祈没什么异议地表示：“可以。”

等真正吃晚饭时，裴祈才发现伽法勒说是那么说，但一桌子的菜有一大半是他爱吃的。

裴祈心知他从没说过他自己的偏好，这些估计都是伽法勒注意到他经常下筷子的那几个菜，自己琢磨出来的自己的偏好。

他抿了抿唇，有点不适应。

他不适应伽法勒说一套做一套的行事风格，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之前的玫瑰，现在的菜，还有曾经他从没在意过的种种。

在动筷子之前，他明显有点局促，像是很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

“为什么？”他斟酌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伽法勒是何等聪明的人，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裴祈是在问什么，只是他回了句：“最近想换个口味尝尝，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不明白。”裴祈有点困惑，好像这对他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伽法勒想了想，笑了笑：“别说你不明白，我其实也不怎么明白。”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么，无论讨厌与否？”

“不可能。”伽法勒脱口而出。

裴祈不意外这个回答，顿了下又问：“那为什么？我应该算你讨厌的那类人，只是占了个结婚对象的名头而已。”

“为什么你说我讨厌你？我想我应该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经验所谈，更何况我还与叛军有牵连。”裴祈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些话一直是他心里所想的。

“可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吧。”伽法勒下意识地说，摸着下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对你并不讨厌。”

“是吗？”裴祈喃喃道，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裴祈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伽法勒措不及防，让他自己也很迷茫。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裴祈一个长相完完全全长在了他审美点上的男人，哪怕是个Alpha，他对他还是带着颜狗的滤镜。

要随便换一个Alpha申请结婚，他代换想象了一下，绝对不会同意。要换一个Alpha易感期，按住他咬了两口，他不把人打进ICU就已经算他脾气好了。送玫瑰，接人……种种下来放在毫无感情基调的虚假婚姻里的确奇怪又违和，可他本人却丝毫不觉得，反而还隐隐乐在其中？

伽法勒冷静理性地自我剖析了半天，最后亲自下了最后诊断结果。

他在不知不觉中无意识地偏爱裴祈。

这是个毫无逻辑，毫无规律，只凭本心的行为。

明白了这点后的伽法勒难得对自己产生了种异样复杂的感觉，有点像困惑不解，理所当然等等混杂在一块的复杂。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于是自我反思，难道是他现在的颜狗属性已经进化到这种境界了！？

这顿饭两人各怀心事，吃得那叫一个沉默，不过也正是因为各怀心事，这顿饭沉默的同时还很协调和谐。天知道这两个词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一起的。

虽然经历了一段不算彻底的双方自我剖析，给双方纷纷留下了不解困惑的同时，也让双方各自勉强摸到了一点对方的心思，少但聊胜于无。最关键的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总不能一直保持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状态吧。

不说裴祈，就说伽法勒。他本人过了两天就不太行了，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慌感，时不时刺得他浑身上下抓心挠肺的痒。再这么下去他觉得自己迟早要精神衰弱，于是打算找解决方法，只可惜找来找去，否定来否定去，悲痛地发现最后的关键还是在裴祈身上。

伽法勒微笑，安详了。

一连过去好几天，肉眼可见伽法勒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憔悴。

终于在某天，裴祈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差点一脚踩空的伽法勒，把人抵在墙上：“你怎么了？”

伽法勒眼神空空的，瞳孔有点聚不起焦，手下意识穿过裴祈，虚虚搭在人细腰上，迷茫地反问：“什么？”

“剁了还是自己拿下去，自己选。”裴祈一手掐着伽法勒的脸，一手按住他的肩，阴恻恻地威胁。

“随你便，别动让我抱下。”伽法勒刚吸了下裴祈，短暂地缓和了下心慌，但依旧舍不得放手，丧丧地说，“你之前还咬了我……”

裴祈稍微用了点力掐他的脸，白净的脸立即变红了。

“不是帮你写检讨抵过去了么？”

“哦，我抱一下怎么了，反正都扯证了，合法的。”伽法勒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地说，“可不可以别掐我的脸，要毁容了都。”

裴祈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又理直气壮的耍流氓，气急反笑：“你挺有理？”

“看在我送过你花，接你下过班的份上，让我抱一下。”伽法勒垂着眼睛，没有看他。

在这一瞬间，他的神情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

裴祈突然沉默起来，没应答。

过了一会儿，伽法勒沉默地刚想移开手，说声“抱歉，逾矩了”，就感觉脸上的力度渐渐变轻。

他有点懵地抬头，就见裴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垂着眼睫，紧紧抿着薄唇，浓密的睫毛轻颤个不停。

伽法勒惊了下，立即收回手却不料被裴祈半路截胡，重新放回了他自己的腰间上。

与刚刚的虚搭着不同，这回是真真紧贴在裴祈的细腰上，非常柔软，韧性十足，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毫无保留地传到伽法勒的手心里。

伽法勒感觉裴祈正常的体温好像烫到了他的手。这还不够，这温度顺着手臂一路传到他的心脏，烫得整颗心怦怦地跳得飞快。

他从没应对过这种情况，非常难得地表露出了一丝慌乱：“你……”

裴祈突然抬手盖住了伽法勒的浅金色眼睛，视线被剥夺的伽法勒感觉手下的触感更加强烈了，长长的睫毛在手心不安地上下扫过，挠得他手心有点痒。

他过了半晌，声音微哑地问：“你会可怜同情别人么？”

这个问题着实来得有点莫名其妙，饶是一向巧舌如簧的伽法勒都愣住了。

裴祈却执拗地想得到答案，不依不饶地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顿了下说：

“告诉我，我就给你抱。”

“不会，我从不可怜同情任何人，这没必要。”伽法勒不知道裴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他能感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好像很重要。

虽然他的眼睛被盖住看不见，但手下却能感受到裴祈在听到答案的瞬间，身体微微颤抖的幅度。哪怕对方一句话都没说，伽法勒却依旧觉得，现在的裴祈需要安慰，因为他看起来很脆弱。

即使这个词看起来完完全全，一点儿都不适配裴祈，但伽法勒依然觉得他形容很贴切。

“从始至终么？”裴祈问。

“嗯，从始至终，一直如此，不会改变。”

“好。”裴祈放下盖住伽法勒眼睛的手，垂在身侧，轻声说，“你抱吧。”

但听到这话的伽法勒却没马上抱上去，只是低了下头，两人相仿的身高，让他刚好能看到裴祈有点孤傲的神色。

他有点不解地歪了歪头：“为什么问这个？”

裴祈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于是上手把他的头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肩上，硬邦邦地说：“闭眼，快抱。”

伽法勒顺从地闭上眼，额头轻轻抵在裴祈的肩上，乖巧地没乱动。

S级Alpha在非处易感期或发情期对自己信息素的掌控能力极强，只要他们不想，没有人可以闻到他们的味道。

他能感受到裴祈不太适应这个拥抱，身体有点僵，手也不知道放在哪，干脆就直接垂在身侧。

伽法勒声音发闷：“不会很久，一会儿就好。”

裴祈眼睛往旁边一瞥就能看到一颗毛绒绒的有着浅金发色的脑袋。

金色，多么张扬炽烈的颜色，一映入眼睛就不会忘记的颜色。

“没事，你抱吧，我答应你的。”裴祈收回视线，望着白墙怔怔出神几秒后，再次垂下眼睛，“为什么突然想抱我？我们都是Alpha。”

“我心慌，慌到想抱你。”伽法勒想了很久，还是说了实话。

“为什么心慌？”

“因为这几天你没理过我，我也没去找过你。”伽法勒说，“我不喜欢这种状态，也不理解这种感觉。”

说完两人好像又陷入了某种沉默里。

过了一会儿，裴祈突然说：“它困扰我很久了。”

伽法勒问：“那个问题？”

裴祈应了声：“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它，我讨厌这个问题，非常不喜欢。”

“那讨厌答案么？”

“……我不想说。”

“好，那换一个，你认识我很久了么？”伽法勒很平静地问。

裴祈没马上回答，伽法勒也就耐心等着。

半晌后，裴祈轻声说：“嗯，很久了。”

“这样啊……”伽法勒抬起头，询问似地歪了下头，“我是不是该说一句好久不见？”

“不要。”

“那我应该说什么？”

“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