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的刚病好了一些,就传来了要打仗的消息,皇帝当即就下令不许小王爷私自外出,甚至派了重兵守在王府周围。
于是房伯越发看禾隹不顺眼,觉得是他惹了三皇子导致的这种结果,府上其他人也人心惶惶,为此小王爷下令遣散了一批本就不多的仆从。
“再心不在焉,你就要输了。”季康安放下黑子,接过柳烟倒的茶饮了一口。
卿离望向他,“王爷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其实他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又或者说他在等这一天。
“我……”
见卿离欲言又止,季康安道,“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我……我想离开王府。”
“好。”小王爷一口答应。
一旁的柳烟却忍不住气道,“王爷平日待你这么好,你看到王府遭难了就要走,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声音之大、言语之刻薄,连躲在树后的禾隹听了也觉得刺耳。
“王爷之恩我来世再报。”
卿离跪下磕了三个头,季康安并未阻拦,若这样能让她心安也好。
“你是要跟那个男子一起离开?”
“他早就成家了,我也与他说清楚了,我对他早已没了当初的情意。”
季康安继续问道,“那你打算去哪?”
“去元国,楼里有一个姐姐与我关系极好,她被人赎身带去了元国,我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可就在上个月突然断了,我要去找她。”
柳烟直言道,“听说那里在杀乾国人,你去了也不一定还能见到她。”
“我知道。“卿离抬起眸子,透着刚毅与果断,“我们这样的人本就不值钱,我已经做好了去给她收尸的准备。”
柳烟平日虽然讨厌她,但此刻还是有些佩服她,世间无情人多如牛毛,生死关头还不忘记昔日情意的,想来也坏不到哪去。
季康安吩咐道,“带她去账上领些银子。”
“不用了,王爷,卿离不敢再劳烦。”
“王爷给你的就拿着,我们偌大的王府难道还缺这点钱吗?”柳烟打断卿离,“随我来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透过窗口季康安看着灰蒙蒙的天倒吸了口凉气,放松筋骨靠在椅背上。
“出来吧。”
闻言,禾隹从树后走出来,大步跨进屋内。
“你老躲着做什么?”小王爷放下快凉的茶。
看着面前面如冠玉,唇若点丹的可人,禾隹道,“外人在,不大好意思。”
“害羞?我看是龌龊吧。”
冤枉啊!禾隹不知从何解释。
小王爷淡淡的笑着,眼里却有钩子,朝着禾隹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禾隹听话的走过去,小王爷拉着他的衣带示意他蹲下,“你们练武之人都这么抗冻吗?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加件衣服?”
他的手滑到禾隹的脖子,长颈上还留着上次留下的痕迹,他记得禾隹在他身下让自己轻一点,不过他没肯,很任性的留下了一个青紫的印子。
事后他冲禾隹笑笑,对方也只是揉揉脖子毫无抱怨,下次依旧又随着自己。
“你的手好冷。”禾隹握住脖子上往里探的手轻轻搓了搓,他实在是顶不住小王爷暧昧的调弄,只好给他捂捂手。
“我的身子也冷。”晶莹的眼眸里藏着狡黠,季康安微张着唇抬头看他,娇里娇气的像一只等着被宠、被摸的小动物。
禾隹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顺着大着胆子提议,“那我抱着你?”
“嗯。”
小王爷用头顶蹭了蹭禾隹的下巴,“还记得你刚入王府那会傻得跟个呆鹅一样,现在这样好多了。”
呆鹅?禾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从前的玩伴可都夸他聪敏精明,“有吗?”
“我还记得让你伺候沐浴,你眼睛都不带眨的。”季康安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大多数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贪恋与**,只有这只呆鹅傻傻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别人看他还知道避讳,呆鹅是哪个位置看的清楚就站哪个位置。
“我也记得,你还给了我一巴掌,然后还当着我的面换了湿透的里衣。”说实话,那巴掌挨得挺值的。
“当时我以为你会见色起意扑上来。”
苍天为证啊!当时他纯粹是觉得好看才多看几眼的,并没有起任何邪念,谁看到了好看的东西能忍住不看。
“如果我当时那么做了……”
季康安从他怀里抬头,按住他的后颈,贴着耳边故意拖着腔调说了两个字,然后低头闷笑。
禾隹却被他说的震得脑子嗡嗡的,甚至萌生了赶紧跑的念头!
冬日的晚风呼呼的冷,房伯把晚饭送到了小王爷的房间,看到送来的汤圆才想起来今日是冬至。
小王爷简单吃了几口,却不再动筷子了,房伯以为他不喜欢要去换别的菜,小王爷却挥手拒绝让他下去了。
“你要吃吗?”季康安舀了一颗汤圆递到禾隹嘴边。
“我不喜欢这种又甜又黏的东西。”
“想起来了,上次在聚福楼你也是一口没吃,后来倒是有人点了些你爱吃的。”
“嗯?”
“禾隹,你认识周珩吗?”
“不认识。”
“但他好像很了解你的喜好,还知道你不爱吃鱼。”小王爷咬了一口汤圆,里面的芝麻馅露了出来。
禾隹赶紧解释道,“应该是碰巧吧,可能他自己也不喜欢。”
季康安眼帘微低,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寒意,他轻声命令道,“我讨厌他,你不许和他有来往。”
禾隹听话的直点头。
放下碗,小王爷又喊他,“随我去个地方。”
院子里冷风嗖嗖的,刮在脸上生疼,廊上的灯也被吹的东倒西歪。
禾隹看着前面的人,单薄的身子仿佛要被吹走,他上前一步,腰一弯将人抱起来,季康安也不矫情,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小王爷说的地方其实就是后院,这个地方平时虽有人打扫,但并不像其它地方那样勤勉,加上久未有人居住,看着十分萧条,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缝。
“这是父亲和母亲的居所。”季康安推开门,手上沾上些灰尘,禾隹看得实在难受,对着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吹了吹,将灰尘吹去,他抱着小王爷跨进去,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才将人放下。
“小时候我跟他们一起住在这里。”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大病初愈,他还是希望小王爷开心点。
季康安半仰着头,借着昏暗的月光审视着四周,**的雕梁已没有昔日的风采,桌椅也散发着微微烂木的味道。
“他们死的时候我才八岁……我恨他们丢下我一个人……丝毫没问过我……但我又很想他们……”
禾隹听他说的没头没脑的,思虑着要怎么接话,小王爷却突然看向他,眉头挑起,目光分外森冷,“禾隹,你要是敢离开,我绝不放过你!”
他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误,偌大的王府是他的囚笼,他在被遗忘、被抛弃中等死,原本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直到烈日照进来,一潭死水上泛起波光粼粼,见过热烈的灿烂后,赴死的心便不再甘愿了……
“怎、怎么可能,我说过会听话的。”原以为小王爷是个好拿捏的软泡,想不到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禾隹一时心里没了底,他真的不会记恨自己吗?应该不能吧……他若渡劫成功,自己可是首功!
况且历劫不过是将自己一半的魂魄投入凡间,理智会助他认清事实的。
“王府如今这个样子,很快我就会什么都没了。”
“那我也不会离开你。”当然他也不会死在这,肯定要带着小王爷一起走。
“我相信你。”季康安抬手摩挲着禾隹的嘴唇,垫着脚亲了一下,“从你在季广夏马车上做手脚时我就相信你。”
“啊?“那时候他来王府也有一两年了,实在是看不惯狗三那副做派,便悄悄在他车里撒了点药粉,狗三痒了一个多月,本来这事神不知鬼不觉,都怪柳烟安排人给他和关岚洗被子时到处乱翻,一个小婢女打散了药包,手痒的她立即报给柳烟,“那为什么当时你还拿鞭子抽我。”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会纵容我,还是记恨上我。”
说实话,禾隹当时确实不想受这鸟气,可小王爷稚气刚脱的样子没什么威慑感,抽他的时候也没有多重,鞭打中柔软的发丝第一次垂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了,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温软的东西。
“那我表现得好吗?”
“非常好。”小王爷复吻过来,拉着禾隹的腰带让他弯腰配合,喘息声夹在风声中。
经过多次练习,禾隹已经能勉强撑上一会了。
房顶有灰尘落下,不等季康安反应过来,身子一轻,他被抱着退到了一旁,**的横梁才上面落下来,砸在他们方才的位置。
禾隹抬眼往那边望去,眉头慢慢蹙起,“没事吧。”
季康安盯着那半截木头“嗯“了一声。
“你身子好凉,回去吧。”
小王爷不语,禾隹也没有在询问,抱着人原路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