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公交上,两人并排坐着,谁都没说话。蒋怀安把相机抱在怀里,像抱着件易碎品,指尖反复蹭过镜头上的划痕——那是他昨天为了护着蒋洄池,摔在地上弄的。蒋洄池则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手悄悄按在口袋里的药盒上,冰凉的塑料壳硌着掌心,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蒋洄池喉咙发紧。季寒临的妈妈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见他们来,立刻站起来,妆容精致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蒋洄池是吧?小小年纪就敢动手打人,你爸妈怎么教你的?”
蒋洄池的脸更白了,刚想开口,蒋怀安就往前站了一步,把他挡在身后:“阿姨,是季寒临先欺负我哥的,他拿照片侮辱我哥,还把我按在墙上磕到头,我哥只是正当防卫!”他说着,指了指自己额角还没消的红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没退缩。
季母瞥了眼他的额头,满不在乎地嗤笑:“小孩子打打闹闹,怎么到你这就成欺负了?我儿子后背都骨裂了,你们一句‘正当防卫’就想算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摔在蒋怀安面前,“你自己看,你哥在医院吃药、手臂上带伤的样子,不是疯子是什么?他打我儿子,就是精神有问题!”
照片散落在地上,蒋洄池低头去捡,指尖碰到那张拍着他手臂疤痕的照片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周围路过的护士和病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那些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得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别胡说!”蒋怀安弯腰把照片拢起来,紧紧攥在手里,“我哥那是生病,不是疯子!医生说了只要好好治疗就会好,你不能这么侮辱他!”
“生病?”季母冷笑一声,声音拔高了几分,“我看是疯病!这种人就不该待在学校,就该送精神病院!不然以后再伤了人,谁负责?”
就在这时,病房门开了,季寒临探出头来,看见蒋洄池,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妈,就是他用砖头砸我的!你一定要让他退学,还要让他赔医药费!”他故意挺了挺后背,装作很疼的样子,却没注意到蒋洄池盯着他的眼神,已经从害怕变成了麻木。
蒋怀安还想争辩,蒋洄池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抬起头,看见蒋洄池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怀安,别争了。”
他知道,跟季母这样的人争辩,根本没用。季寒临的骨裂是真的,他动手也是真的,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找借口。
季母见蒋洄池服软,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却还是没好气道:“要么,你们赔五万医药费,蒋洄池主动退学;要么,我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到时候你们不仅要赔钱,蒋洄池的档案上还要留案底!”
五万块,对他们家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蒋怀安攥紧了拳头,刚想再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班主任打来的,催他们赶紧去学校。
两人只能先离开医院,往学校赶。路上,蒋怀安一直沉默着,脸色很难看。蒋洄池看着他,突然说:“怀安,我退学吧。”
蒋怀安猛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哥,你说什么?你不能退学!你成绩那么好,退学了以后怎么办?”
“可我不退学,我们拿不出五万块,还要留案底。”蒋洄池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绝望,“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和家里都跟着麻烦。”
“那我也不让你退学!”蒋怀安的眼睛红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钱的事我们可以想办法,我可以去打工,我可以跟同学借,总能凑到的!学校那边我也去说,班主任肯定会帮我们的!”
可他心里也没底——班主任上次的态度,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到了学校,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季母也在。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退学申请,见他们进来,直接把申请推到蒋洄池面前:“签字吧,签了字,我们就不追究你别的责任了,医药费也可以少要一点,三万就行。”
班主任坐在办公桌后,叹了口气,对蒋洄池说:“蒋洄池,你平时成绩挺好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季寒临家长态度很坚决,学校也没办法,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蒋怀安看着班主任,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冲过去,把退学申请抓起来,撕成了碎片:“我哥不签字!你们不能逼他退学!”
季母没想到蒋怀安会这么冲动,气得站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不懂事?是你们太过分了!”蒋怀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季寒临欺负我哥那么多次,你们不管;我哥只是反抗了一次,你们就要逼他退学,还要他赔钱!这公平吗?”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谁都没说话。蒋洄池看着撕成碎片的退学申请,又看了看哭红了眼睛的蒋怀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蒋怀安是为了他好,可现在的情况,他们好像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录音笔,对季母说:“阿姨,我有证据证明,是季寒临先欺负蒋洄池的。”
蒋洄池和蒋怀安都愣住了,他们认出这个女生,是同班的学习委员林晓。林晓平时很少跟他们说话,怎么会突然帮他们?
林晓把录音笔放在桌子上,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来的,是季寒临和跟班在走廊里嘲笑蒋洄池、说要怎么欺负他的对话,还有昨天在巷口,季寒临侮辱蒋洄池、动手推蒋怀安的声音。
“这些都是我平时偶然录下来的,”林晓看着季母,语气很平静,“季寒临长期霸凌蒋洄池,学校一直不管,现在蒋洄池反抗,你们却要逼他退学,要是把这些证据交给教育局,不知道学校和季阿姨你,会不会有麻烦。”
季母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想到,竟然有人录了这些东西。班主任也愣住了,连忙拿起录音笔,反复听了几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蒋怀安看着林晓,心里又惊又喜,连忙说:“对!这些都是证据,是季寒临先欺负我哥的!”
季母的气势弱了下来,却还是嘴硬:“就算他先欺负人,蒋洄池把他打成骨裂,也是事实!”
“那也是正当防卫,”林晓说,“而且季寒临的骨裂,是不是真的因为蒋洄池那一砖头,还不一定呢。我听说,季寒临昨天下午还在打篮球,要是真的骨裂,怎么还能打球?”
季母的脸彻底白了,说不出话来。
班主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季寒临家长,这件事看来还有隐情,学校需要再调查一下。蒋洄池,你先回教室上课,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蒋洄池和蒋怀安都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林晓。林晓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只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
三人走出办公室,蒋怀安连忙问林晓:“林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林晓看着蒋洄池,轻声说:“我以前也被人霸凌过,是蒋洄池帮我解围的。他可能不记得了,那时候他帮我把被抢走的笔记本拿了回来,还跟我说,不要怕。”
蒋洄池愣住了,他确实不记得这件事了。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个举动,竟然会在现在帮到自己。
可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还没结束。季母不会就这么算了,季寒临的骨裂也需要处理,接下来,他们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的麻烦。
林晓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要是季母再找你们麻烦,你们可以找我,我还有一些其他的证据。”
蒋怀安连忙点头,说了好几声谢谢。
三人分开后,蒋洄池和蒋怀安往教室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斑。蒋怀安看着蒋洄池,笑着说:“哥,你看,事情不是好转了吗?我们不用退学了!”
蒋洄池看着弟弟的笑容,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些,点了点头。可他还是有些担心——季母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接下来,他们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呢?他不知道,这场因为霸凌引发的风波,还要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