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蒋怀安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摸进厨房,把前晚泡好的红豆倒进锅里,又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蒋洄池胃不好,空腹吃不了太甜的,他特意少放了些糖,想让红豆粥温温地裹住胃。
窗外的雨停了,天边泛着一层淡淡的灰白。蒋怀安趴在厨房窗户上,望着远处的天际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相机。那是他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二手相机,镜头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却被他擦得锃亮。他昨晚特意查了天气预报,今天下午会出太阳,樱花园的花应该能开得正好。
“怀安?”
身后突然传来蒋洄池的声音,蒋怀安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在地上。他转过身,看见蒋洄池穿着厚厚的外套站在厨房门口,头发有些乱,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显然也没睡好。
“哥,你怎么醒这么早?”蒋怀安连忙把火调小,走过去帮他把外套拉链拉好,“粥还得等会儿,你再回床上躺会儿吧?”
蒋洄池摇摇头,目光落在锅里翻滚的红豆上,轻声说:“我睡不着。”他昨晚睁了大半宿的眼,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季寒临被砸时的表情,还有蒋怀安额角的红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两人没再说话,厨房只剩下粥沸腾的“咕嘟”声。蒋怀安偶尔偷瞄蒋洄池,见他盯着锅看,以为他是饿了,忍不住说:“哥,等会儿我们吃完粥就出发,樱花园离这儿有点远,得坐半小时公交。我还带了面包和水,中午就在园子里吃。”
蒋洄池“嗯”了一声,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他昨晚想了很久,季寒临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怕自己的病会像个无底洞,把蒋怀安也拖进来。可看着蒋怀安眼里的期待,他又说不出“不去了”的话。
粥煮好后,蒋怀安盛了满满一碗,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才递给蒋洄池。蒋洄池小口喝着,红豆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怎么尝出味道。他看着蒋怀安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说:“怀安,要是……要是季寒临还来找麻烦怎么办?”
蒋怀安喝粥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下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你别想那么多!昨天他都被你吓跑了,肯定不敢再来了。再说,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要是他再欺负我们,就告诉学校!”
其实他没跟班主任说——上次家长会后,他找过班主任一次,可班主任只是说“季寒临父母不好惹,你们尽量躲着点”,根本没打算管。他怕蒋洄池担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蒋洄池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喝粥。他知道蒋怀安在安慰他,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吃完早餐,两人背着包出门。公交站台上没什么人,冷风刮在脸上,带着雨后的湿气。蒋怀安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时不时掏出手机看樱花园的实时照片,兴奋地跟蒋洄池说:“哥,你看,已经有好几棵樱花开了,粉粉的,特别好看!”
蒋洄池凑过去看了一眼,照片里的樱花确实开得绚烂,可他却没什么心情。公交车来了,蒋怀安拉着他的手往上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往后退,蒋洄池靠在玻璃上,看着外面掠过的树木和房屋,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属于他。
“哥,你看!”快到樱花园时,蒋怀安突然指着窗外喊。蒋洄池抬头,看见远处一片粉色的花海,像一团团云落在地上。可还没等他多看几眼,蒋怀安的手机突然响了。
蒋怀安接起电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喂”了一声,然后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嗯”几声,脸色越来越难看。挂了电话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看着蒋洄池,声音有些沙哑:“哥,我们……可能去不了樱花园了。”
蒋洄池心里一沉:“怎么了?”
“是季寒临的妈妈,”蒋怀安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她说季寒临昨晚回家后说后背疼,今天去医院检查,说有轻微的骨裂。她让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不然……不然就报警抓你。”
蒋洄池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想起昨天用砖头砸季寒临的场景,当时只想着保护蒋怀安,却忘了季寒临的父母不会善罢甘休。
“哥,你别慌!”蒋怀安看出他的害怕,连忙握住他的手,“我跟她解释,说季寒临先欺负我们的,是他先动手的!我们没做错什么!”
可他的声音却在发抖——他知道,季寒临的父母有钱有势,根本不会听他们的解释。
公交车到站了,蒋怀安拉着蒋洄池下了车。樱花园的入口就在不远处,粉色的樱花在风里轻轻摇曳,可两人却没心思多看一眼。蒋怀安掏出手机,想再给季寒临的妈妈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班主任发来的消息:“蒋洄池家长,季寒临家长已经联系学校,要求蒋洄池退学,你尽快来学校一趟。”
蒋怀安的手停在半空中,再也按不下去。他看着蒋洄池苍白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明明答应过蒋洄池,要带他来看樱花,要保护他,可现在,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蒋洄池看着蒋怀安难受的样子,突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以前蒋怀安安慰他那样。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平静:“怀安,没事的。我们去医院,去学校,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那点暖意,正在一点点消失。他抬头望向樱花园的方向,粉色的花海在视线里渐渐模糊。他不知道,这场还没开始的樱花约定,会不会永远都兑现不了。而他和蒋怀安的路,又该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