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濯尘灯 第7章 瓮中捉鳖

往后的几天，马面就在瀛城大肆宣扬那天晚上的事，只不过全文掺水，说自己是如何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又是如何轻松逃生，还说那仙山实际就是一个幌子。

不光如此，马面还让家里的侍卫把官府的人拦在外面，嚣张地放言说只要那东西敢来自己赤手空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起初人们还忌惮那仙山传说，可三天过去了马面不仅皮毛伤都没有，生意还越做越好了。

于是瀛城的人们便没了顾忌，白天成群结队地往山上跑，连晚上都有几帮胆大的拿着灯笼在山脚下转。

那骇人的瀛城仙山似乎已经成了过去式。

当所有人都以为仙山之事已经揭过，就此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几个黑色的影子从马家后院的墙上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此时的马面还毫不知情，今天有个贵人听了他马面的英勇事迹后，打算长期订购他家的缎绸。

这可把马面高兴坏了，瞬间把那什么仙山什么鬼的通通抛在了脑后。

马面大中午就把对方沸沸扬扬地请进家里，喝酒听曲，畅谈到半夜。

期间成箱的银子贴着封条被抬进马家里，同行的商人一打听才知道那只是定金。

且不提同行有多眼红，此时的马面倒是喝的满脸通红，根本没注意到屋顶上的轻响，还在那和一旁衣着华贵的男子推杯换盏。

房梁上的黑影跟一只盯着人的大老鼠似的蹲着，混浊的眼珠子来回转动。

见马面和那有钱人都长得弱鸡得很，当即咧着嘴做个怪异的表情，在马面抬头露出脖子的瞬间从房梁上俯冲下来。

眼见着黑黢黢的绳子就要绕上马面的脖子，那东西发出一声得逞的怪叫。

可还未等他一声结束，就感觉有什么猛地砸上他的脑袋，整个人就那么飞出去，狠狠撞在了窗边。

“呦，新符篆研究得还挺成功，不愧是衢爷爷我！”衣着华丽的男子站起身，猛地揭开脸上的白兮兮的面皮，露出精致的面容。

动手的正是衢尘，他一脚踏上桌边的椅子，用手作扇扇风，嘴里不满地嘟哝道：“装个鬼还磨磨唧唧的，等了那么久，热死小爷我了。”

原来随着马面的宣传，人们对瀛山的忌惮越来越弱，官府的人便分成小队扮作平民混进上山的队伍，白天夜里不停歇地进山，一点喘息的机会不给对方留。

暗中的东西被困了那么久早就坐不住，恨不得立即杀了马面示威。

待时机差不多了，衢尘便按计划扮做有钱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马家。

同时，官府当晚只派了几个人去山下装装样子便回了，暗中的那帮人以为抓住了大好时机，没想到亲手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怎么，阴沟里的老鼠当久了，连脸都不敢让人看了？”

似是嫌弃那东西恶心，衢尘又是一张符过去，气流掀走了那黑色的罩面，露出了一张刀疤纵横的脸，上面还顶着两个巴掌一样的红印。

这是衢尘新研制的符造成的，新符削减了爆破符的威力，又进行了改进，不只能对灵使用，还能对人使用。

这符的效果相当于抽人一耳光，于是衢尘给它命名为“扇巴掌符”，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刀疤脸眼神阴翳地盯着衢尘看，趁衢尘不注意，猛地掏出个短哨一吹，四周顿时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刀疤脸登时狞笑：“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也就是个只会耍阴招的毛头小子，惹上我怪盗李，就把命赔下吧！”

可怪盗李等了半天没等到有人来支援，倒是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子。

衢尘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道：“你当我们都跟你一样没脑子吗？再等个八百年，你那救兵也来不了。”

原来白日里抬进马家的箱子，里面装得根本不是什么真金白银，而是官府的铁血糙汉。

待那哨声响起，怪盗李的援兵刚一现身，还没等有所动作，就一人身上压了两个壮汉，被困得死死的。

衢尘摇头晃脑地挑衅道：“老头子，还有什么花样赶紧使出来吧，就是注意点，别闪了你的老腰。”

怪盗李气得浑身直发抖，想他坏事做尽纵横那么多年，今日却被一毛孩子抽了三巴掌，他就算死也得让衢尘赔了这条命。

怪盗李的袖子一抖，一枚袖珍小刀滑入手中，他手腕微动，紧紧盯着衢尘的动作，意欲一击必杀。

就在这时，窗边又翻进一个人，落地时不偏不倚恰好踩在了怪盗李拿着暗器的手上。

登时指骨碎裂的声音响起，怪盗李瞬间抱着手哀嚎起来。

春酲看着疼到满地打滚的怪盗李，歪了歪头开口：“抱歉，不是故意踩到你的。”

注意到穿透怪盗李手掌的寒光，春酲目光一沉，又补了一脚踹在怪盗李背心，让他连翻滚的力气都没了。

“你跟他啰嗦什么？”衢尘走过来，指着怪盗李面上三个巴掌印，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扇巴掌符，你衢爷爷的得意之作！”

春酲原本对衢尘动手打人这件事还有些不赞同，但一听是用符抽的，便点头附和道：“衢尘当真是心灵手巧。”

一旁的怪盗李算是看明白了，今天他不过是那瓮中的鳖，早被人困得死死的了。

只是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况他怪盗李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跑！

“呵，我不过中了奸计，倒让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嚣张起来了。只是你们要是杀了我，仙山的秘密你们就永远不会窥探到。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人，从地底下爬出来，索你们的命！”

怪盗李笑得阴森，他还有一个秘密，只要能保住命，再借机离开，那……

“你是说那能翻过来翻过去的地？”衢尘不屑地哼了一声，“小爷我都看腻了。”

怪盗李的笑容登时凝固，那地方明明只有他们和师爷知道！

可对方现在这样子，显然从一开始就对那机关了如指掌，就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们垂死挣扎。

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怒吼，怪盗李目呲欲裂，喊道：“姓易的！你果然是官府的走狗，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就该把你也碎尸万段！”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春酲凝眉道：“你嘴里这个易先生，是谁？”

怪盗李啐了一口，骂道：“少在那里装模作样，易星河那王八蛋早就和你们勾结在一起了吧。费尽心思把我骗到这里，就是为了除掉我，好独享成果！”

“什么成果？”春酲一下子抓到重点，这群家伙果然在暗中计划更大的阴谋。

“那家伙没跟你们说？是了，那个狼心狗肺、两面三刀的混蛋！”怪盗李见自己无法逃脱，便想把易星河也拉下水，抬头看着春酲和衢尘说，“你们真以为平地下面，就只有个藏人的密道？那里面可大着呢。易星河那家伙，十几年前就在里面养东西了！”

“养的什么？”春酲皱眉。

“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好东西。”怪盗李满是血的手扣上墙壁，狰狞地大笑，“看来不止我被骗了，你们这群官府的人一样是群蠢货！”

春酲从刚刚起已经在刻意忽略怪盗李手上的血了，只是起先怪盗李把手捂在怀里，只剩空气里的一点血腥味，春酲还勉强能忍受。

现在他一抬手，那红被春酲看了个清楚，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喉头一堵差点干呕。

衢尘还以为这病秧子是被气得发病了，当即在怪盗李嘴上踹了一脚，气道：“不会说话就别说，再说些有的没的，当心爷爷把你嘴缝起来！”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春酲揉着太阳穴缓解眩晕，心里还记挂着案子，就唤道：“衢尘……”

“知道了，病秧子你好好歇着。”衢尘摆摆手，掏出符纸，蹲在怪盗李身前，同时挡住了那只抓着墙的手，“现在，我问你答，废话一句爷爷我就抽你一次！”

怪盗李心里再有不甘也只得点头。

衢尘问道：“易星河养的那东西叫什么？”

怪盗李道：“青梅引。”

衢尘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养的？用什么养的？”

“我凭什么……”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后，恨恨的声音响起，“……十二年前，用血。”

衢尘凝眉，和当初春酲看到笔记上记录的时间差不多也对的上，眼里顿时寒光一闪，怒道：“当年山后的守林人一家，也是你杀的？”

怪盗李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咧开嘴：“是，你不知道那小姑娘，以为自己安全后拉开门的表情，哈哈哈……”

“畜生不如的东西！”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杀意，衢尘拿过一个茶杯狠狠砸进怪盗李嘴里。

望着哀嚎的疯子，衢尘握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暴怒道：“你最好祈祷，在我回来之前，官府的人能送你上路！”

说完，衢尘从窗口一跃而出，径自向后山奔去。

春酲忍着恶心和想当场宰了对方的冲动，把怪盗李绑了交给一边的秦锋，又嘱托他将案情呈给县太爷，便提了剑追衢尘去了。

秦锋其实在衢尘问话的时候就已经到场了，旁听途中几次想把怪盗李从楼上扔出去。

此时秦锋接到任务，也顾不得官府的规矩，上前又狠狠两脚把怪盗李的腿踹折了，才拖着已经叫不出来的一坨家伙离开。

大不了县太爷问起来就说他自己摔得，秦锋愤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