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濯尘灯 第14章 南禺

五日后，南禺地界。

南禺山中，一棵平平无奇的树上冒出了一颗柠檬。

柠檬晃了晃，有气无力地开口：“还没找到吗？”

岁春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髻道：“不好意思衢尘哥，这次一定，这次一定。”

衢尘叹了一口气，又往树荫里靠了靠，一脸绝望，临行前也没人告诉他南禺山这么热啊。

许砚给的地图上画了两个记号，几人此次出行的目的就是查清楚哪个是玉石的生产地，后续再派人来运输。

为了节省时间，四个人兵分两路，夏长从左侧进山，岁春生拿个拓印的地图从右侧上山，春酲和衢尘各跟一人确保安全。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差就差在岁春生和衢尘两人没一个会看地图。

在林中绕来绕去很久，衢尘本就是怕热的，干脆一头扎进树冠中纳凉。

岁春生就在底下拿了根树枝，一边问我们要往哪走一边记录树枝倒下的方向，但又觉得不太正确，遂采取丢五十下走最多的那一边。

终于丢完了最后一下，岁春生也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指了一个方向，笃定道：“就是这边！”

衢尘翻身下来，衣饰上的挂珠发出几声脆响。

岁春生盯着衢尘的衣服好奇地问：“衢尘哥，你平日里衣服都是怎么搭配的？”

衢尘初来乍到的时候，包括春酲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爱穿仙气飘飘的白衣，毕竟很称他的容貌和气质，可以说是浑然天成。

可等衢尘自己定做的衣服到了，众人看着穿着一身五彩斑斓的绿在灵察司上蹿下跳的人，陷入了沉思。

除此之外，衢尘的衣柜里还有乱七八糟的紫，杂七杂八的蓝，千姿百态的黑，以及现在身上五光十色的黄。

其实单是衣服还远达不到这个效果。

许是正当穿红戴绿的年纪，衢尘还喜欢往身上加很多同色系的挂饰、铃铛、耳坠之类的，导致整个人像是水彩画成精，一出场就是全体目光向他看齐的效果。

尽管招摇的模样也很讨喜，但衢尘一袭素净白衣轻巧制服恶灵的模样实属让人印象深刻，灵察官们偶尔看衢尘的眼神仿佛谁夺舍了他一样。

听了岁春生的话，衢尘声音里多了点雀跃：“我给衣服排了个班，当天轮到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

岁春生目瞪口呆，怎么会有人丧心病狂到连衣服都要按时上工？！

岁春生之前偷偷问过春酲，在瀛城时衢尘一路上好像都是白衣，于是她又问：“可衢尘哥之前好像只穿白衣啊？”

衢尘不想暴露自己忘带钱袋子就离家出走且首饰半路上被人偷了的事，就道：“因为之前没遇到呆鹅。”

所以没钱买衣服和配饰。

这话说的人脑子里是一回事，听的人脑子里又是另一回事，岁春生终于顿悟，原来是为了春酲哥啊。

但岁春生转而想想春酲的性子，再看衢尘的神情都带了些悲天悯人。

接受到岁春生的目光，衢尘身子一抖。

“怎么感觉有点恶寒，”衢尘想，“他应该没暴露没钱的事吧。”

天气太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沿着这条路向里深入。四周除了多了些坑坑洼洼的小坑没什么变化，全然没有玉石的痕迹。

岁春生踢开一个小石子，生无可恋道：“衢尘哥，我们好像又走错路了。”

衢尘正偏着头瞧那些小坑，闻言随口道：“是啊，连个鸟都没见到。”

话音刚落，一个肥硕的影子从林中窜出来，瞧见两人尖啸一声，还没等两人看个完全就扑腾着翅膀眨眼间就消失了。

衢尘和岁春生眨眨眼，异口同声：“哇，好大的鸟。”

那家伙反应很快，两人只看到了它有些像猫脑袋，和占据半个身体的棕褐色羽翼。

到底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岁春生忍不住问道：“衢尘哥，真的有能长到那么大的鸟吗？”

衢尘悄悄松开了袖子里抓着符篆的手，以为岁春生害怕，就开口安抚道：“大抵因为南禺的生态环境比较好吧。”

“它烤起来一定特别香。”岁春生咽了一口口水。

衢尘嘴角一抽：“……你以后少跟那呆鹅说话。”

岁春生嘿嘿一笑，身后的草丛突然又动，吓地她窜起来，大叫一声：“妈妈呀！”

春酲拨开草丛，也被这尖叫唬了一下，半晌道：“不是。”

岁春生拍拍胸脯道：“原来是春酲哥啊，还以为那怪鸟又跑回来了。”

原来还是害怕的啊，衢尘瞥了一眼岁春生，又看向春酲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春酲话音一转，多了几分笑意，“又迷路了？”

衢尘望天：“沿途看风景罢了。”

夏长拿着地图从春酲后面探出身子来，柔柔道：“我和春酲哥沿着上面画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玉石矿。”

确定了玉石矿的位置，另一处就可以排除，岁春生高举手臂大呼“万岁”。

任务完成，岁春生和夏长就又凑在一起商量接下来该干什么，春酲看他们离得远些了，就站在衢尘身旁问：“怪鸟是什么？”

“我在那东西身上感觉到了灵力，不太像人，但也不太像妖怪。”衢尘就把遇上巨型猫头鹰的事同春酲讲了，“我本想追上去看看，但留那小丫头单独在那儿不太安全。”

春酲点头：“别轻举妄动。”

衢尘想整理一下有些乱的挂饰，结果越缠越乱，皱着眉道：“你们那边又有什么新发现？”

春酲伸手帮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笃定我会有新发现？”

衢尘一扬下巴，叉腰道：“我又不是你这呆头鹅，再怎么说我们两边走的也是相反的路线。”

“嗯，我们往这来的路上发现这深山里竟还有一个小镇。看上去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便想着先同你们汇合，再决定之后怎么办。”春酲解开了缠在一起的银链，又戳了戳那盏小灯，从瀛城回来后好像再也没见这盏灯亮过。

衢尘往旁边一跳，阻止了春酲想把灯拿起来看的想法，又看了看岁春生和夏长才道：“怪鸟和怪镇啊……要不还是早些回去？等送她俩到安全地方，我们再返回来查看。”

话音刚落，两个小丫头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岁春生神情激动道：“我们想好接下来去哪了！”

春酲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道：“回去？”

“不不不，回去多没意思！”岁春生伸出食指摇了摇，两眼放光，“我们就去山里面的那个镇子看看吧！深山老林神秘古镇，这才是灵察官应该去的地方！”

大抵灵察司长大的人都对这种邪乎的事特别敏感，就算岁春生和夏长年纪尚小，凑在一起也绝不会只讨论云游天下。

衢尘扶额，他记得好像刚刚还有人被猫头鹰和呆头鹅吓了两跳。

知是夏长又耐不住岁春生软磨硬泡泄了密，春酲只得再次申明其中利害：“深山中孤零零的小镇，再加上刚刚你们组上的怪鸟，此行绝不简单。你们资质尚浅，万一当真遇上什么危险，我和衢尘顾暇不及，你们……”

岁春生打断了春酲的话，握拳急道：“就是因为有古怪才要去啊！万一当真有人遇上危险，被困在这里了怎么办？”

夏长也小声附和：“灵察官的职业就是查清古怪，护佑天下百姓。春酲哥，衢尘哥，就让我们去吧，我们保证不乱跑。”

春酲和衢尘对视一眼，笑开。

衢尘调侃道：“这呆头鹅要是有你们一半主动，许大人也不会年纪轻轻胡子就只剩几根。”

春酲反驳：“还剩很多。”

岁春生和夏长松了一口气，激动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春酲想了想道：“保险起见，再去确认一下另一处地点吧。”

衢尘也跟着点头道：“顺路再找找那怪鸟。”

这次有认识地图也会分辨方向的夏长在，几人顺利地走到了另一处标记点。

春酲四处看了看，有采挖过的痕迹，不知道之前是不是玉矿。

但这里区域不大且已经空了，之前到底是什么似乎也无伤大雅。

又绕着林子里走了两圈，没再发现那怪鸟的痕迹，几人便打算进那镇子里瞧瞧。

下山的过程中，春酲发现了一条从山间绕出去的窄道，看来这里不是完全封闭的。

只不过沿着道路一直往下都没遇上什么人，就当众人以为这是一个空镇的时候，前方却隐隐传来人声。

岁春生是个急性子，往前快跑了几步瞧，然后回头向后面的三个人招手道：“快来，这边好热闹！”

三人忙快步走近。果然，就见镇子里面人来人往，街边的小铺子开的也多，几乎铺成了一排。

春酲又跟两个小丫头交代了一下进了镇子以后要注意的事，便率先走进镇子。

岁春生和夏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亦步亦趋地跟在春酲后面。

殿后的衢尘走进镇子的脚步一顿，歪头打量着着那些歪七扭八的围栏，他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想了想没有头绪，衢尘决定暂且按下不表，快走两步跟上了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