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酲:“我们没钱。”
青衣男子:?
衢尘回过神来,扫了春酲一眼,抱臂打量青衣人,道:“易星河?”
易星河刚从春酲千奇百怪的脑回路中回过神,就听衢尘问他,也不隐瞒,当即就点了头道:“正是。”
“你还敢回来?”衢尘从怀里抓出符纸,足尖一点就要朝易星河冲过去,但刚一跃出就被春酲一把捞了回来,衢尘气呼呼地瞪他,“干嘛!”
春酲像之前安抚小黑团一样拍了拍衢尘,果不其然又被踩了一脚,便轻声道:“稍安勿躁。”
易星河实力应该并不强,单拼灵力他和衢尘任意一个都能把他按在地上捶,但春酲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对方身上还藏了什么别的东西。
还挺敏锐的,易星河眼里闪过一丝愉悦,然后他就听到春酲接着说:“他不是人。”
这该死的不爽,的确不是人的易星河翻了个白眼,他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年轻物种。
此时衢尘也冷静下来,他知道易星河没伤害桐桐,只是心里还是憋了一把火。
上下打量了一下易星河,衢尘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易星河的耳朵问:“你耳朵怎么尖尖的?”
这种讨厌的物种竟然有两个,易星河又翻了个白眼,道:“时尚。”
衢尘嘴角一抽,再时尚也不至于两个耳朵尖尖的还不一般高。
春酲也意识到为什么先前看画像有一种怪异感了,易星河双耳错开,且明显不像人类的耳朵,可其他的五官又精致清秀,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
这大家伙长的还有点小别致,春酲和衢尘摸着下巴想。
为了更好的生活,妖怪化形一般都越像人越好,易星河这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一看那眼神易星河就知道那两人心里准没憋好屁,为了防止他们再说出什么让他脑壳痛的话,易星河率先开口了:“我今天心情不错,二位有什么要问的,索性一并告诉你们。”
春酲面露狐疑道:“当真?”
“不说不是人。”易星河看起来心情很好,就问:“况且,我骗你们做什么?给自己多加一条欺瞒官员的罪,好多在狱里待几天安生日子?”
“那你还挺重口味的。”衢尘从春酲身后探头。
“重点是这个吗?!”易星河脑壳又开始痛了,他的生活和外界脱轨太久,现在的人类已经发展成这种样子了吗?
易星河气道:“有话快问,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春酲点了头,在原地思索。衢尘也不好多指染官府的事,也没吱声。易星河见他俩不说话,也就拢了拢衣服平复一下心情。
半柱香后。
“你一直不换衣服吗?”春酲指着那身青衫,他记得画像里易星河也是这幅打扮。
“混蛋这是灵力化成的!”易星河刚平复好的心情又被搅动成了一锅稀粥,他感觉自己今天压根就不该过来看这一眼。
“哦。”春酲凑过去和衢尘耳语,“他果然不换衣服。”
衢尘虽然震惊春酲老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但他也对这神奇的脑瓜子没辙。何况衢尘也挺好奇这个问题,就也小声回复道:“不知道灵力做的会不会生虫?”
易星河听的一清二楚,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揪着这小兔崽子问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于是气急败坏的易星河深吸了一口气,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没办法,硬打打不过的。
轻咳一声,衢尘心道这病秧子脑子有问题怎么自己也跟着胡闹,他抛出一个问题,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说桐桐,也是在说守林人。
“早些年瀛城还没那么繁华,那段时间香料生意还没那么好,又恰逢我病情恶化,便想着进山来疗愈一下情绪。”易星河表现的一脸怀念。
“你养病?我看你精神得能用牙齿开核桃。”衢尘翻了个白眼。
“用牙齿开核桃那是神经!”易星河也跟着翻了个白眼。
春酲左看看右看看,语言方面他实在没天赋插不上嘴,于是也有模有样地翻了个白眼。
衢尘扶额,把春酲往后推了推,接道:“既然要谈自然得开诚布公,藏着掖着也就没必要了吧。”
易星河一点没有歉意地笑道:“一时习惯了。不过我进山确实是为了寻香,不料遇上了山火,被林氏一家救下。”
春酲又想起笔记上的内容,就问易星河道:“你们交往好像很密切。”
易星河眼里闪过一起追忆,点头道:“是。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从那以后得了空我便往山上跑,给他们带些礼物,也算还了这份恩情。”
衢尘咋舌:“你还会报恩?”
易星河:?
衢尘道:“你看着不怎么通人性的样子。”
易星河嘴角一抽,闷声道:“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笑话,衢爷爷我什么时候怕过。”衢尘抬了抬下巴,虽然确实有胜负欲的成分在,但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试图激怒对方。
他们警惕着易星河,易星河也警惕着他们,而且明显更加紧张,不知道在忌惮些什么。如果能打破这平静的话,或许能窥探到更多东西。
春酲听完了两人对话后,轻飘飘地往易星河那边看了一眼。
啧,怎么一个个净逮着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妖怪薅,偏偏还不能动手。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后,易星河多年的隐忍发挥了运用。
春酲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道:“你是怎么和怪盗李勾结在一起的?”
见他们终于问起正事,易星河甩了甩袖子,又回到了那副事不关己的状态,笑道:“勾结?不过是恰巧碰在一起,各取所需罢了。”
春酲皱眉道:“你果然在利用他养青梅引。”
易星河脸上一副冤枉的表情道:“那废物倒是什么都告诉你们。不过我一没杀人,二没作恶,甚至还帮你们把那伙人骗去了城里,二位官人总不能因为一枚果子就治我的罪吧?”
衢尘哼声:“油嘴滑舌。”
“我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奈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易星河眸光暗了暗,声音卡顿了一下,“人的贪婪,本就是地狱。”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易星河突然没了兴致,转身就往林中走去,摆摆手道:“二位慢聊,我就先行告退了。”
“别想跑!”衢尘甩出一张符,春酲的追魂镖也紧随而至。
“只有这三脚猫功夫?”偏头随意躲开了追魂镖,易星河嘲弄道,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了追魂镖形成的结界上。
衢尘的符也被催动,易星河脚下的小草聚在一起,把被撞回来的易星河直接绊倒在地。
揉着脑袋,易星河咬牙切齿地盯着追魂镖上发光的符号。天杀的这俩家伙哪来那么多阴人的花样,到底谁才是反派。
衣摆被拉动,一个青色的令牌从易星河怀里落了出来。
看清上面的字,衢尘皱眉道:“你是云水阁的人?”
易星河起身,把令牌重新收入怀中,道:“听你这语气,似乎对云水阁很是不满啊。”
“呵,世人都知道,云水阁是非不分为祸人间,靠吸人魂魄增补灵力。什么名声,你自己还不清楚?”衢尘反手拔了春酲的剑,直指易星河。
“你小心些。”春酲紧张,许砚当时让人把这剑柄也做成了空的,按错了地方会蹦出来暗器。
“是吗?”易星河笑了笑,用灵力拂去身上的灰尘,突然看向正在试图拿回剑的春酲,问道,“那你呢?你怎么看?”
春酲抬在半空中的手一顿,他跟着师傅修行期间几乎与世隔绝,后来出了山进了灵察司也鲜少和人聚在一起交谈,根本没听过什么云水阁。
于是春酲摇头,直视易星河,坦言道:“我不知道。”
易星河指了指衢尘,语气悠闲道:“你的好伙伴可是恨不得砍了我呢。”
“我始终相信,不论是灵还是人都分善恶。”春酲终于抢回了自己的剑,刚刚衢尘好奇那红的是什么差点按上去吓得他险些跳起来。
收了剑再次看向易星河,春酲接道:“况且,衢尘要是当真觉得云水阁全是十恶不赦的家伙,这把剑应该已经□□头上了。”
被点破的薄脸皮瞬间炸了,春酲又感觉脚上一痛,忙扭过头去陪笑。
看着两个人吵吵闹闹,易星河怔怔地出了一回神,再开口多了几份真切的笑意,道:“你还真是长大了啊。”
春酲愕然道:“你认识我?”
易星河走到一棵树旁靠着,用手比划了个娃娃的大小,说道:“是啊,你那时候才那么大点。”
春酲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师父也不同他说,他一直不去想,不代表真的不在乎。乍听易星河这么说,春酲心头一紧,急急地追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衢尘啧了一声,道:“病秧子,别被这家伙骗了!二十年前他还在浙江,是开天眼了还是得臆想症了才能跨大半个国家来看你。”
“哎呀,被发现了。”易星河眯着眼笑,抬手往树上拍入灵力,一个法阵骤然亮起,“可惜,太晚了。”
“给我站住!你还算半个犯人,不许跑!”衢尘赶过去,被结界拦在外面,他想想那张有些失神的脸,气道,“喂,之前不是发誓不说不是人吗,至少回答了那笨蛋的问题!”
“呵呵,我本来就不是人。”易星河声音带着扳回一城的轻快,飘入法阵消失在了原地。
衢尘破开结界追过去的时候妖已经消失,只得俯身检查了一下树干,上面是一个隐蔽的一次性传送阵法。
“啧,这讨厌的绿头苍蝇。”衢尘踹了树一脚,扭过头去看春酲,见春酲还站在原地,就问,“病秧子,你不会真信了那家伙的话吧?”
春酲其实是有些怀疑的,他在易星河身上感到了一丝没来由的熟悉,但他看衢尘眉眼里的担心,摇了摇头。也许他想多了,觉得熟悉可能只是那画像被当成线索琢磨了太多次的缘故。
不是灵案的话将犯人移交官府后灵察官就该回去复命了,春酲虽是替人办事,但流程还是要走的。于是两人收拾了一下,往山下走去。
多年前无人知晓的后山悬案,瀛城仙山由来的诡异命案,还有衙役凭空消失,这十几年间瀛城的命案均系怪盗李一人所为。
春酲向县太爷秉明了事件始末,又带人去后山的洞窟里替衙役们敛了尸,再回来时已经天色微亮。
出了官府,春酲莫名有些郁闷,事件结束,也到了要跟衢尘说再见的时候了。
正想着,面前一道白影落下,衢尘打了个哈欠,问他:“事情都办完了?”
春酲点头,语气里带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道:“嗯,我要回徐州了,衢尘呢?”
衢尘双手垫在脑袋后,望着天空道:“不知道,换个地方游山玩水吧。”
春酲有些失落,过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就说:“衢尘是不是很缺钱?”
“要你管!”衢尘嘴角一抽,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衢爷爷我有的是办法。”
“春酲这些年有些积蓄,平日里用不到。若衢尘需要,我可以尽数奉上,只是得劳烦衢尘走一趟了。”春酲抛出诱饵。
“呵,你能有多少?”衢尘没放在心上。
“三屋。”
春酲在灵察司有自己的院子,四合院状,许砚和其他长辈平日里给他的银子和师父当初给他的宝贝就被他随手放在其他屋里,三年来也堆了不少。
衢尘不淡定了,他抽了一口气,当机立断做了决定道:“……走。”
春酲明知故问:“干什么去?”。
衢尘拒绝承认自己被诱惑到:“收拾行李,听说徐州风景很好,衢爷爷我去看看。”
春酲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他很开心衢尘能上钩。
要是灵察司的任意一个人在这,都会直呼天塌了,这答个话大脑都要响应半天的呆头鹅,出门一趟竟然学会利诱了?!
这边春酲拐了人回徐州复命,瀛城的县太爷连天招人商议。最终,怪盗李因其作恶多端,被判以凌迟极刑。
行刑当日,人头攒动,围观的人群无不咒骂着这个伤天害理的恶魔。
人海里,一位青衫男子撩开帷帽的纱,望着刑场中央垂死挣扎的人,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