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与飓风 第14章 我的证人

陈琼这件事很快在同学间传来传去，她和大部分同学的关系都比较好，换句话说，班长这个职位她当之无愧，能处理好各种人际关系。

他们的感情偏向自己人，因此对陌生的外来者便有很多无端的猜测，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给人贴新标签。

瑾淼有一两次在厕所听到了她们对自己谈论，当她打开隔间门出来时，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停。

她对人都是一副冷淡到极致的态度，比起那些鸡毛蒜事，她更沉浸学习。因此她又多了三个标签——“臭脸”“装货”和“卷王”。

三天后，陈琼终于在家反省完，容光焕发的回到教室，她偷瞄的目光一滞。

窗外的黄葛树苍葱的枝叶几乎快延伸至窗台，傅观澜墨似的斜眉敛着，右手悠闲的转笔，他的目光全落在身旁的女孩脸上。

“你对这道题情有独钟吗？”

瑾淼算不出来题，本来就烦，现在又被这类似嘲讽的话一挑衅，她没好气道：“管我你。”

“没管你。”傅观澜随意一瞟，“你公式记错了。”

“……真的吗？”瑾淼犹豫的掏出物理书，核实后，发现真是自己记错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诚恳道，“你是正确的。”

傅观澜笑了笑，“我当然是正确的。”

陈琼看愣了，周遭关心的话逐渐变成杂音，自动被隐屏。

朋友注意到她的视线，顺嘴道：“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我以为她对谁都臭脸呢。”

罗芸芸和她玩得最好，想起那天换座位的事，心中不满道：“都怪她那样说，害得你被请家长。”

其他围过来的同学不明所以，但觉得老师只惩罚一个人太不公平，暗暗猜测新同学是不是有靠山。

“不怪她，本来就是我的原因。”陈琼回神，酸涩道，“我没想到班主任会管这么严。”

那天被喊出去训话，班主任阴阳怪气她配不上傅观澜，叫她收好心思放学习上。

陈琼憋了一路的委屈和两年的暗恋苦楚被“配不上”三字轻而易举的拉开阀门，情绪一泻千里，在办公室和班主任大吵一架，最后被请回家反省。

只有她知道，班主任不是因为换座位的事惩罚她，而是因为她喜欢傅观澜。

罗芸芸向着班长，故意大声说：“你根本就没做什么好吧，凭什么就你一个人受罚？我看某些人就仗着背后有人才逃过一劫！”

陈琼微不可察的皱眉，“你不要说那么大……”

桌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群人下意识扭头看去。

高挑的少年从容的起身，穿梭叶缝的光束不偏不倚的照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睫毛黑发被金光照耀，仿佛在发光。

傅观澜神色惯来冷漠，眉骨略低，冷脸时，总显得戾气极重。

“不是你们求她换座位的吗？”

他嗓音凉如萧木，两方距离不远，足够被听清。

陈琼热气往上涌，她就这么看着为别人站出来说话的少年，眼眶逐渐湿润。

心虚、失落、生气……情绪像打翻的佐料盘，酸甜苦辣一一应全。

瑾淼抬头望向阳光中懒散的少年，傅观澜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看她一眼，“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的很对。”瑾淼微微弯唇，漂亮的眼眸如荡漾的水面。

罗芸芸被当众质问，慌乱一秒，继而强词夺理，“可她不也是换座位了吗？”

瑾淼放下了手中的笔，直视对方的闪烁不定的眼睛，轻柔道：“罗芸芸，你真蠢，这都想不明白，难怪倒数第二。”

罗芸芸羞恼大喊：“你不要太过分了！”

“班长想和我换座位，你们来求我，说保证不会有问题，出了问题也会自己担着。现在却反过来怪我，引导大家孤立排挤我，你大脑发育不全吧？”瑾淼依旧一副温吞冷清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轰动了四座。

她怎么也不像这么会怼的人，开学几天话都没说几句，一开口就气得人牙痒痒的。

瑾淼真心觉得自己无辜，她本打算老老实实度过一年，现在看来事与愿违。

“这关我什么事呢？”

她诚心反问。

陈琼喜欢傅观澜这件事，全班都心知肚明，结合双方说辞，以及某傅姓同学的权威的认证，可以明晰事件经过了。至于是谁错谁对，各自心中皆有自己的看法。

因为快上课了，这场单方面的争吵也就不了了之。

耳畔被几声闷笑挠了下，瑾淼疑惑的看着同桌。

“开团秒跟啊，同桌。”傅观澜侧头笑着。

“总不能让我的证人孤军奋战。”瑾淼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意识到喜欢上傅观澜这件事易如反掌。

难怪那么多女生暗恋他，能长期霸榜校园表白墙的含金量不用多说。

她莫名其妙的问出一句话——“你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瑾淼说完才反应过来，略微不自在。

“知道。”傅观澜目光投向窗外的黄葛树，被光刺得微微眯眼，漫不经心道，“很明显，不是吗？”

没有炫耀得意，只是单纯的回答这个问题。

女生的喜欢很明显，看得出来，但他从来没有回应过谁，一身清净到现在。

瑾淼忍不住说：“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傅观澜好不谦虚的接受了这个褒奖。

……

下午体育课，烈日炎炎，塑胶跑道上人影绰绰，刚热身完两圈，全体同学集中在塑料草坪上做拉伸动作。

随着体育老师一声“解散”落下，大部分人都向阴凉地移动。

瑾淼的瞳色很浅，被阳光刺得抬不起头，因此不喜欢长时间呆在太阳之下。

她一个人往墙壁靠，无所事事，暗想下次应该带本书来。

一阵活跃的喧嚣，三五几个男生吆喝着。

“少爷打球啊！”

“赏把脸啊少爷！”

有个男生夹得一把好嗓子，娇娇喊。

“傅少~来玩嘛~”

傅观澜笑骂一声“有病”，长腿一迈，转了个方向。

一群男生把相貌出众的少年围住，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朝操场左边走。

长夏阳光完完全全照耀他们，背影几乎与光融为一体。

傅观澜眉深目邃，睫毛下方投影了一小片阴影，唇线分明。他抬手接住抛来的篮球，蓝白校服拓印出肌肉曲线流畅的腰腹，迎面一阵风，黑发飞扬。

眼中的桀骜恣意不可一世，就像广阔海面飞速移动的猛烈的热带气旋，每一眼都是一场飓风。

瑾淼不懂篮球，她目光平静，默不作声的迎接每一场飓风。

“他打篮球很厉害。”

一道声音插过来，瑾淼看向说话的女生。

陈琼刚打完羽毛球，婴儿肥的脸上出了热汗，红晕如霞，圆眼明亮，眼珠如墨，非常讨喜。

瑾淼又继续看他们打球，回了一句：“看得出来。”

像猎豹一般敏捷，每个接球传球绕球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打得贼狠。

陈琼一时无言，就在瑾淼以为她要离开时，陈琼却开口了。

“我喜欢他，很多人都知道。”

瑾淼头也没回，脑子却不禁浮现出上午那场对话——“你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你吗？”“知道。很明显，不是吗？”

陈琼也不管她回不回答，继续说：“我从高一时就喜欢他了，开学的时候，时间和现在差不多，也是九月。他从迈巴赫出来，整个人耀眼无比，很难让人不心动。”

这点瑾淼表示赞同，她对别人的感情没兴趣，但莫名的，她想听下去。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主动追求，但他太优秀，无论家世还是他这个人，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这点瑾淼不赞同，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完美。比如寿命，何况某傅姓同学还打架。

陈琼见她依旧没反应，停顿了一会儿。

“六中情书数不胜数，有九成属于傅观澜，但没有一封被收下。我猜他会喜欢优秀漂亮的人，于是竞选了班长，开始注意形象，希望追求的时候，自己能够有足够多的勇气。”

瑾淼直觉接下来陈琼会说什么重要的东西，本次谈话的目的。所以她回头了，给予一点尊重。

果真陈琼眼神十分坚定认真，“我不管你，也不在乎你。我喜欢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

瑾淼歪头，黛色细眉形状姣好，皮肤雪白，清透的眸底似乎能一眼望到底，她清冷虚幻如仲夏月光，闻言神情淡淡。

“你把我当情敌啊。”

可她没想过要当谁的情敌，她年岁尚早，不必追求谁。就算真的爱上一个人，也不会追求。

同时，瑾淼有一丝不明，不免问：“你具体喜欢他什么呢?”

他的耀眼，他的完美，他的优秀，他的相貌……如果某天，这些东西不复存在，那人人口中的爱恋是否还会持续下来？

陈琼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下子诧异起来，反问：“我不是说过了吗？谁不喜欢优秀帅气的男孩？”

瑾淼在这方面实属没通窍，她在心里想：人都是会演会变的，不到最后，根本无处得知自己遇见的是恶魔还是天使，是堕落还是救赎。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她的日子大概不会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