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北攥着手里的货运单,指尖在“今晚必装车”的红字上蹭了蹭,目光扫过码头堆叠的集装箱。
他靠在铁架旁闻了一下没点的香烟。正看着底下工人往船上搬货发呆,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咔嗒”的口香糖咀嚼声。
抬头就见个女人蹲在集装箱顶,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白西装套裙的裙摆被风掀得晃了晃,却半点不见狼狈。
没等姜野开口,一道白影已从阴影里窜出,高跟鞋踩在碎石地上的声响又脆又急,下一秒,冰凉的金属就抵在了他后颈。
“要命还是要货?”声音清冽得像刚融的雪,带着点书卷气,尾音却裹着寒意。
薛嘉北瞳孔微缩,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借着力道猛地翻身落地。
两人瞬间面面相对,他看清女人眼底的冷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掏出一把小刀,直刺过来。
薛嘉北忙抽出身侧的短棍格挡,金属碰撞声在码头的风里炸开。
两人动作快得只剩残影,薛嘉北的棍梢擦过她腰间的枪套时,忽然顿了顿,挑眉笑出声:“逐野堂少堂主,就亲自下场抢货?不怕这白裙子沾了血,可惜了料子?”
薛嘉北没接话,女人膝盖直顶他小腹,力道狠得不像个女人。
薛嘉北侧身躲开,瞥见她耳后的通话耳机亮了灯,里面传来手下慌张的汇报:“少堂主,查过了,货不在这批里!”
她眼神骤然一厉,却忽然收了手,从包里掏出丝帕,慢条斯理擦着被攥皱的袖口。
“薛嘉北是吧?”她抬眼,目光扫过他夹克上的灰渍,语气带着警告,“道上都说你是块硬骨头,今天算见识了。下次想挣钱,别踩逐野堂的地盘。”
薛嘉北看着她转身走向混乱的人群,高跟鞋踏过地上的血迹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风卷着她的裙摆,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忽然觉得这二堂主,比道上的那些传闻,有意思多了。
女人指尖在桌面敲了敲,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去查,刚才那个薛嘉北所有资料。”
手下应声退下后,她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门没关严,里面传来铅笔划过画纸的沙沙声。
推开门,暖黄的灯光下,林砚白正站在画架前,手里的画笔勾勒着纸上“男人”的轮廓,周围几个孩子围着画板叽叽喳喳。
女人走过去,自然地伸手想揽他的脖子,语气带着刻意的亲昵:“林老师,都这么晚了,还没下课?”
女人却不着痕迹地侧身站直,避开了她的触碰,转而对孩子们温声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啦,回家路上要跟紧大人,注意安全。”
等孩子们蹦蹦跳跳地离开,他便俯身收拾画板、颜料,动作利落,全程没看楚向晚一眼。
女人拿起一支画笔在指间把玩,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咱们才从巴黎回来几天,你倒一刻都闲不住。”
见林砚白不接话,她也不恼,目光黏在他身上,透着股近乎偏执的耐心,“等我忙完手里的事,带你去周边转转。你今年不是博士毕业了?到时候我帮你认识些人,给你开个画展,好不好?”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做主。”林砚白终于停下动作,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女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上前一把将他扯到板凳上按住,颜料盒摔在地上,彩色的颜料溅了一地。
“都快九年了,”她俯身盯着他,语气带着压迫感,“你还没接受,你是属于我的事实吗?”
女人的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偏过头不肯看她。女人却伸手掰过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声音放轻,却藏着威胁:“你乖一点,说不定哪天,我就放你自由了。”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颜料挥发的淡淡气味。楚向晚忽然开口,打破了僵局:“林老师,你想见的人我知道在哪。”
“他在哪?”林砚白猛地抬头,眼里瞬间燃起光亮,声音都带着颤抖。
女人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砚白的身体僵了僵,眼底闪过挣扎,最终还是闭了闭眼,俯身吻了上去。
沈宁刷到孙艺玲发来的“已落地”消息时,手指飞快地在群里敲下一行字:“今晚KTV组局,给艺玲接风,都来!”
没等群里人回应,他先拨通了薛嘉北的电话。毕竟有他在,赵奕辰肯定会跟着来,省得再单独喊。
傍晚的KTV包厢里,彩灯还没开,沈宁正对着屏幕点歌,门就被推开了。
薛嘉北走在前面,赵奕辰攥着他的手腕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个果盘:“宁宁姐,我带了刚切的草水果!”
话音刚落,林晴和苏明曦就挽着胳膊进来了,苏明曦手里的奶茶还冒着热气:“可算赶上了,刚才停车绕了三圈!”
周哲和林淼紧随其后,林淼手里抱着个礼盒,有点拘谨地站在门口:“沈宁姐,这是给艺玲姐的见面礼。”
包厢门被推开时,沈宁正举着话筒招呼大家安静,笑着朝门口喊:“玲子!可算来——”话没说完,就见孙艺玲身后跟着一个人,脚步顿了顿。
薛嘉北原本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动静抬眼,看清来人的瞬间,指尖的动作停了,周身的气场骤然冷下来。
孙艺玲穿着修身的黑色吊带裙,妆容精致,手里还拎着个酒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她,之前在码头抢货时对上的那个逐野堂少堂主。
包厢里的歌声刚停,沈宁就凑到孙艺玲身边,半开玩笑地抱怨:“玲子,你可算肯露面了!我上大学那会,你就整天满世界跑,一会儿飞这一会儿飞那,现在倒好,这几年干脆见不着人影,忙得脚不沾地?”
孙艺玲刚喝了口果汁,闻言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无奈:“还能忙什么,家里在法国开了家新公司,没人盯着不行,我只能过去盯着运营,这一待就没怎么回来。”
“法国?”沈宁挑眉,“可以啊,都把生意做到国外去了!那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可别刚聚上,你又要飞回去。”
孙艺玲指尖转着酒杯,眼神闪了闪,没直接回答,只岔开话题:“这个得看家里安排。”
赵奕辰察觉到薛嘉北的僵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意识往薛嘉北身边挪了挪,手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角,小声问:“阿北,你认识她?”
另一边,林砚白刚接过苏明曦递来的果汁,眼角余光瞥见孙艺玲身后的姜野,手里的杯子猛地晃了晃,果汁洒了点在指尖。
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激动,身体都微微前倾。是姜野,那个他相见的人。
姜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林砚白,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被薛嘉北用胳膊肘碰了碰。
“你们认识?”沈宁看着楚向晚和薛嘉北之间微妙的气氛,好奇地问,“那倒省得介绍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孙艺玲连忙打圆场,挽住楚向晚的胳膊:“我们有业务上的往来,算老熟人了。”说着,她拉过身边的林砚白,笑着补充,“对了宁宁,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爱人,林砚白。”
林砚白朝着沈宁伸出手,语气温和:“沈小姐,您好。”
“你好你好!”沈宁连忙回握,随即侧身对着包厢里的人扬声介绍,“大家都认识下,这是艺玲的爱人林砚白,还有这位楚小姐。这位是薛嘉北,旁边是他爱人赵奕辰;那两位是林晴和苏明曦,那边是周哲,还有林淼。”
众人纷纷点头打招呼,只有薛嘉北和楚向晚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飞快移开,空气中莫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张力
孙艺玲走上前,笑着对沈宁举了举杯:“不介意我带人来蹭个局吧?毕竟,我跟薛先生也算是‘老熟人’了。”
她的目光扫过薛嘉北,带着点刻意的挑衅。
“你们认识?”沈宁看着楚向晚和薛嘉北之间微妙的气氛,好奇地问,“那倒省得介绍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孙艺玲连忙打圆场,挽住沈宁的胳膊:“我们有业务上的往来,算老熟人了。”
说着,她拉过身边的林砚白,笑着补充,“对了宁宁,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爱人,林砚白。”
林砚白朝着沈宁伸出手,语气温和:“沈先生,您好。”
“你好你好!”沈宁连忙回握,随即侧身对着包厢里的人扬声介绍,“大家都认识下,这是艺玲的爱人林砚白,这位是薛嘉北,旁边是他爱人赵奕辰;那两位是林晴和苏明曦,那边是周哲,还有林淼。”
众人纷纷点头打招呼,只有薛嘉北和楚向晚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飞快移开,空气中莫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张力。
包厢里的骰子声和歌声混在一起,姜野捏着空酒杯起身,对身边人说了句“去趟厕所”,便推门走出了喧闹的房间。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林砚白,他垂着眼,手指攥着衣角,像是有话要说。
没等两人开口,又一道身影追了出来,是孙艺玲。
薛嘉北对身边的赵奕辰低声说:“我去看一下姜野。他酒品不好,我怕他发疯。你帮忙在这看看沈宁。”说完也推门跟了出去。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姜野走在最前面,听见身后两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脚步没停;
姜野刚推开男厕所的门,身后的林砚白就快步跟了进去,连脚步都带着几分急切。
孙艺玲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一副要跟着进去的模样,却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孙女士,”薛嘉北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忽略的提醒,“女厕所在前面右转,这里是男厕所。”
孙艺玲的动作顿住,回头时脸上已堆起笑,却显得有些僵硬:“啊,不好意思。我看错了!”
孙艺玲的笑僵在脸上,刚想再说点什么圆场,就听见薛嘉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比刚才沉了几分:“走错厕所没事,人都有糊涂的时候。”
他往前挪了半步,目光落在孙艺玲攥紧的手背上,话里藏着话:“可路要是走错了,想回头就没那么容易了。”
孙艺玲攥着裙摆的手紧了紧,脸上的僵硬散去,反倒透出几分硬气,抬眼看向薛嘉北:“薛先生管得未免太宽了。”
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距离,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的路怎么走,就不劳薛先生费心了。”
薛嘉北挑了挑眉,指尖停止敲击墙面,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我只是提醒,毕竟有些桥看着稳,走上去才知道会不会塌。”
“塌不塌,我自己担着。”孙艺玲说完,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望向男厕所的门,摆明了不愿再谈。
姜野刚在洗手池边站定,林砚白就快步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姜野,你还记得……我们在纽约合租的那间地下室吗?”
姜野开水龙头的手顿了顿,水流哗哗响着,却没回头:“早忘了。”
“怎么能忘?”林砚白上前一步,眼眶泛红,“那时候我们一起打三份工,你为了帮我凑学费,连圣诞夜都在餐厅洗盘子;我画稿被拒,是你陪我在中央公园坐了一整夜……”
提到过去,姜野的动作终于慢下来,指尖沾着的水珠滴在台面上。“后来呢?”他终于回头,眼神里带着冷意,“后来你不是撤股。差点让我万劫不复。”
“那是误会!”林砚白急得抓住他的胳膊,“当时沈艺玲债务威胁我,我没办法……”
“误会”两个字像根刺,扎得姜野扯着嘴角笑了笑,一把甩开他的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早就不是一起在纽约啃面包的关系了。”
男厕所的门被推开,姜野走出来时,正好撞见站在门口的孙艺玲和靠在墙边的薛嘉北。
他对着孙艺玲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脚步没停就往包厢方向走。
刚走两步,胳膊就被人搭住。
薛嘉北半边身子靠过来,手臂揽着他的脖子,顺势往包厢拉。
姜野侧头看他,挑眉:“你不上厕所?”
“不上。”薛嘉北语气随意,脚步没慢。
“那你在这儿杵着干嘛?”姜野挣了挣胳膊,没挣开。
薛嘉北低头,凑在他耳边轻描淡写地说:“陪你。”
姜野和林砚白在纽约留学时,是合租地下室的室友。一个读金融,一个学美术,同为中国人的亲近感,让两人很快成了彼此最熟的依靠。
那时姜野的日子不算轻松。
父亲怕他偷偷回国找沈宁,断了他的生活费,只每月固定打房租和学费,剩下的开销全靠他打三份工凑。
而林砚白更难,无父无母的他,学费靠奖学金,生活费全凭课后接插画私活,常常啃着面包改画稿到凌晨。
姜野看着手里的打工工资条,心里憋着股劲:不能就这么混,得挣够钱回国见沈宁。
他拉着林砚白一起,凑了点启动资金,开了家小型贸易公司。
初期最难的时候,两人挤在地下室改方案到天亮,靠着拼劲慢慢把生意做了起来,林砚白也拿攒下的钱入了股,成了合伙人。
没人知道,孙艺玲早就盯上了林砚白。
她和林砚白同出自一家孤儿院,从小就偏执地想把他留在身边。
看着林砚白和姜野一起打拼、越来越近,孙艺玲动了歪心思。
她找人设局,让林砚白染上坏习惯,短短半个月就欠下巨额债务。
就在林砚白走投无路时,孙艺玲出现了。
她甩出一张支票,却提了两个条件:一是立刻退出姜野的公司,二是从此留在她身边。
林砚白看着赌债单上的数字,又想到自己无依无靠的处境,最终咬着牙答应了。
林砚白的突然退出,加上核心客户被孙艺玲暗中截胡,姜野的公司瞬间陷入危机,濒临破产。
就在他走投无路时,父亲的电话打了过来,扔出一个条件:“我给你二十万美金,帮你把公司救回来。但记住,要么把这二十万翻倍还我,要么就别想着回国见沈宁。”
姜野本想拒绝,却被父亲的话激到:“连这点挑战都不敢接,你还说要跟沈宁在一起?你以为回国的路那么好走?你就不怕他遇到比你更优秀的人?”
这句话戳中了姜野的软肋。他攥紧拳头,应下了这场赌局。
接下来的五年,他没日没夜地拼,硬生生把快倒闭的公司拉回正轨,还把业务拓展到了欧洲,不仅翻倍还清了父亲的钱,还攒下了足够的资本。
回国那天,他没先去找沈宁,而是先接下了小姨名下的贸易公司,和自己的美国公司合并。
他要站在足够高的地方,再去见那个等了他多年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回国后会再遇林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