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雁雪轻轻喘息着,借着这股短暂的回光返照般的力气,声音带着冷硬:“现在……大人满意了?民女这条命……暂时还能用。
在药丸化开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龙涎香气——与芙蓉膏中调所用,别无二致。
萧璟瑀缓缓松开钳制她脉门的手,折扇也移开了她颈侧的致命威胁,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
他拿扇的手用力一揽苏雁雪的细腰,苏雁雪的身子便紧紧贴在萧璟瑀的身上:
“苏姑娘,你告诉我,在玉泠珑处,除了那粒该死的种子,你还发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
药丸入喉,一股辛辣灼热的暖流瞬间炸开,暂时压下了心口那蚀骨的冰寒剧痛,却也带来一种虚浮的燥热和更深的疲惫。
“若想找到大人想要的‘东西’……就别让胡仵作……再碰丹珠的妆台!”苏雁雪将萧璟瑀的注意力引向胡庸的破坏行为,为自己争取搜查空间。
肖璟瑀缓缓松开苏雁雪,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慵懒矜贵的模样,对着正粗暴翻检、几乎要将一个胭脂盒摔碎的胡庸,轻飘飘地斥道:
“胡庸,手脚轻些。苏姑娘说得对,弄坏了证物,你担待不起。”
胡庸动作一僵,脸上阵红阵白,悻悻地放轻了动作,但眼神更加怨毒地剜了苏雁雪一眼。
苏雁雪在磐石警惕的注视下,强撑着站直身体,捡起地上的药箱。心口的剧痛被药力暂时压制,但那虚浮的燥热感如同跗骨之水蛭。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重新投向妆台,手指掠过那些被胡庸随意丢弃的妆匣,最终停在那个紫檀木镶嵌螺钿、看似普通的底层妆奁前。指尖在底部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上轻轻一按。
苏雁雪的手指掠过那些被胡庸随意丢弃的妆匣,最终停在那个紫檀木镶嵌螺钿、看似普通的底层妆奁前。指尖在底部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上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一个隐藏的暗格无声滑开。
胡庸闻声猛地回头,眼中精光爆射。
暗格里,静静躺着一个打开的、仅剩半盒的圆形瓷罐。罐身翠绿欲滴、釉面温润,正是云香铺的芙蓉膏。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芙蓉花香、西域龙涎香和那抹诡异腥甜的味道,丝丝缕缕地散逸出来。
“芙蓉膏!”胡庸失声叫道,伸手就要抢夺。
磐石魁梧的身躯无声地横跨一步,恰好挡在胡庸与妆奁之间,手按腰间刀柄,目光如铁。胡庸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铁青。
苏雁雪并未关注那盒芙蓉膏。她的目光被妆奁旁一把不起眼的犀角梳吸引,犀角温润微黄,触手生温,其质地纹理,隐隐有骨之质感。
她拿起梳子,凑近窗边透入的、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朦胧的天光,梳齿细密,苏雁雪从药箱中取出母亲留下的那根细长银簪。
簪尖闪烁着冷静的微芒,她小心翼翼地将簪尖探入梳齿间的缝隙,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蝴蝶翅膀上的露珠。
苏雁雪的目光又投向丹珠那张华丽的雕花拔步床吸引,床栏、柱头、围板,处处雕刻着繁复的花鸟人物,她的目光如同探针,一寸寸扫过那些精美的纹路。
突然,她在一处靠近床头、被锦帐半掩的床柱顶端停下了视线。
那里,雕刻着一朵盛开的并蒂莲花,花瓣舒展,线条流畅,在床头灯烛摇曳的光线下,木质纹理显得温润而有生气。
最吸引苏雁雪的是那莲花花心处,一个微小的、不易察觉的凸起,其形态……竟隐隐像一小节弯曲的指骨。
苏雁雪走近床边,翠袖担忧地抬起头。苏雁雪轻轻拨开锦帐,俯身凑近那朵莲花木雕。烛光下,那“骨节”状凸起的表面,有几道极其细微的、新的刮痕。
刮痕处,隐隐沾附着一点……极其微量的靛青色粉末,与梳齿间挑出的粉末如出一辙。
苏雁雪的心脏骤然狂跳,阿娘“唯骨可示其踪”的嘱咐宛若在耳边轰鸣。
她强压下翻涌的思绪,佯装查看丹珠的面色,手指自然地搭在丹珠的腕脉上,暗中却用银簪尖极其小心地、轻轻刮过那木雕“骨节”上的刮痕和粉末。
令她欣慰的是,丹珠目前还并未到达药石无医的阶段。就在它刮取粉末,簪尖划过木雕底部一处极其隐蔽的凹陷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木质纹理的滞涩感,透过银簪传递到指尖。
苏雁雪心中一动,借着俯身的姿势,簪尖极其隐秘地在那凹陷处轻轻一挑——一线比发丝更细的、刻入木纹深处的“双头蜈蚣”暗纹,在簪尖挑起的微末木屑下,借着烛光一闪而逝。
“双头蜈蚣。”苏雁雪隐隐间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是想不起来。
苏雁雪的每一个动作,尽收萧璟瑀眼中。此刻,他握着折扇的手猛地攥紧,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几乎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那纹样,那中心花蕊的独特形态,他绝不会认错。只是……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醉红阁一个妓女的床头?是谁留下的标记?还是……有人在传递讯息?
杀意在胸中沸腾,却在触及那熟悉的图腾时,被一种更混乱、更汹涌的探究欲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所取代。他没有出声,没有立刻阻止苏雁雪的动作,目光死死锁住她刮取粉末的银簪尖。
“妖女,你又在搞什么鬼!”胡庸见苏雁雪举动诡异,再次发难,试图冲过来抢夺她手中的银簪,“定是藏匿证物,给我拿下!”
磐石再次挡在苏雁雪身前,气氛瞬间紧绷。
混乱中,苏雁雪迅速将刮取到的微量木屑粉末和粘附其上的靛青物质,连同之前梳齿间的金箔碎屑,一股脑塞进了腕间那只旧银铃的空隙之中。
银铃紧贴着她的皮肤,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时说的话:“阿雪,铃在人在……若遇绝境,或可护你一线生机……”
萧璟瑀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腕间那只微微晃动的旧银铃,丹凤眼中不再是纯粹的残忍和戏谑,而是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震惊、探究、以及一丝……混乱的期待?他薄唇微抿,最终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胡庸,并未点破苏雁雪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