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几日的生意挺不错,他们很快又赚出了几两银子,眼看着陈里正家的欠款就能还清了,他们还挺高兴的,没想到就出了白亦宗这档子事儿,薛慧兄妹俩都很烦闷。
“都怪我当初不晓得用心打听些,若是从一开始就没给你定下白家这门亲事就好了。”薛克礼十分懊恼。
薛慧却不赞同:“哥你别把什么事儿都揽到自己身上,那时候你也不大啊,自己的亲事都是听凭爹娘安排,如何能知道着些?他又有功名在身,多唬人啊!爹娘可是真心的疼我吧,还不是也被骗过去了?咱们还是想想有什么应对的法子才是正经。”
显然薛克礼跟她想到了一起去:“明年秋天有秋试,想来他是要去考的,到时候若是考中,咱们的处境就艰难了。在这之前,他倒是成不了什么气候,当然,若是落榜,至少三年内他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就他这样的也能中举做官?那些学政老爷得多眼瞎啊!”刘义撇嘴。
薛克礼摇头:“这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决定的,还是得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才是,你看从前,他不就不敢明面上跟咱们不和吗?如今,他哪里是欺辱三娘啊,他是笃定我再也爬不起来!”
“哥说得对,还是得赶紧赚钱!”薛慧握了握拳,“咱家是没有做官的,可是只要有足够多的银子,他就得掂量着些!”
“对了,唐二少爷说明儿他还来,是什么意思啊?他不是本来就每日都来吗?”刘义忽然问。
薛克礼凝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莫不是暗示咱们,若要报答,明日便多准备些酒菜吃食?”
薛慧一拍手,笑了:“准是这个意思!那哥,我去琢磨了啊!”
薛克礼看她忽然起身,风风火火的大步离开,哑然失笑:“三娘倒是越发干练了。”
刘义也笑:“你就不好奇,三娘给那唐二少爷准备了什么?”
薛慧准备的东西很简单:炸酱面,炸鸡全家桶,酸菜汆白肉。
今天天色已晚,没法现去买食材了,只能可着家里的材料用。因为唐昭很喜欢自家的酱肉包,薛慧合理推测,他应该是喜欢酱香味道的,炸酱面他必然喜欢。至于炸鸡——哪个少年会拒绝炸鸡呢?可是吃到这么多肉食,万一把他腻住积了食,回头不来光顾生意了怎么办?这才有了第三道爽口些的半荤菜。他们不过是摆摊卖包子的,本就不是什么酒楼饭庄,也不需要讲究太多别的,表达下心意便好了。
次日,薛慧让薛克礼帮忙瞅着时间,卡点儿把砂锅里的酸菜白肉炖上,便开始用小锅炸鸡。
唐昭还没到,薛家摊子上就传出了浓烈的炸鸡香气,吸引来了一大帮子人,纷纷询问那是什么。
刘义早得了嘱咐,拱着手对客人们说:“各位客官,这炸鸡用料扎实,十分费钱,拿出来卖的话太贵了些,因此并不是我家要卖的,只是做来答谢恩人贵客罢了,我家的包子卤味肉夹馍还是和从前一般的。”
他越这么说,围过来的人越好奇。便有人偏偏要尝一尝:“能有多贵?你倒是开个价啊?”
“若是真的贵,我便要一小块尝尝,几十文总够了吧?”
“真不是钱的事儿,喏,我家的恩人来了,对不住了各位!”刘义看见唐昭远远的走过来,如蒙大赦一般,端着盛炸鸡的小细竹篾篮子迎了上去,“二少爷,您可来了,这是我们小姐专门给您做的,刚炸出来,正酥脆着呢!”
“这是什么?”唐昭也闻见香味儿了,低头瞧了瞧,没看出是什么东西。
刘义笑笑,擦了擦桌椅请他坐下:“这是香酥炸鸡,鸡腿,鸡翅,鸡胸,还有这个,鸡,呃,鸡排,您尝尝?”
唐昭挑眉,扭头看向薛慧:“她做的?”
本来想问“她专门给我做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怪异,便咽下了几个字。
“是啊。”刘义一笑,“您慢用。”
唐昭看了薛慧好一会儿,却见她一直在擀面,愣是没抬头看看自己。这哪是对待恩人的态度?真敷衍!他恨恨的咬了一口炸鸡腿,口中的肉香却让他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
等他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时,手中已经只剩一根骨头棒了。
“呃,味道还行,可是瞧着不大够。”他扁扁嘴。
“估计着不够,特意给您煮的面。这些菜码里头,您可有不吃的?”薛慧捧着个托盘,站在他面前,笑盈盈的开口。
唐昭“呃”了一声,全身都僵硬了起来:“你,你,你怎么走过来的?”
薛慧看他这样,觉得也挺好玩儿的,便说:“我家摊子这样小,两步就走过来了啊。这炸酱面须得现拌了才好吃,我家伙计不会,我便自己给您端过来了,您瞧瞧,可有忌口的?”
唐昭听话的低头看过去。托盘中间是一个大海碗,里头盛着大半碗雪白光滑的面条,旁边一只小碗,盛着棕红色的肉酱,另外转圈七八只小碟子,盛的却是萝卜丝、绿豆芽、黄瓜丝、芹菜丁、青蒜苗、青豆粒、面筋丝等,想来就是她口中的“菜码”了。
“并没有。只是你这也太糊弄了,菜蔬都不炒一下吗?”唐昭皱眉。
薛慧却不理他后面这话,左手和手臂把托盘揽在胸前,右手飞快的依次端起小碟子把菜码倒进去,然后放下托盘,把碗端到唐昭面前,再放下酱碗,才说:“唐公子请用。”
“哦对了,这酱可能有点儿咸,您不妨先少加一些,尝尝咸淡,再依您的口味自行添加。”薛慧觉得交代周全了,便弯了弯膝盖,很敷衍的行了个礼,转身回到手推车处去收拾锅灶。
“送过去了?”薛克礼问她。
薛慧头也不抬:“嗯,送过去了。得赶紧把这边儿清理了,包子怕是没剩多少了,得赶紧蒸。”
“现下这些品种已经不少,不能再增加了,你太过辛苦。”薛克礼瞧着她说。
“其实我还好,没那么累的。这不是要单独招呼那位少爷才忙乱了些嘛,反正也不天天这样。”薛慧不以为意。
薛克礼的视线转回到唐昭身上,见他吃得正香,一时有些一言难尽:“他倒是心宽得很。”
“不管怎么说,咱们确实是承了他两次人情。若是没有他,咱们多少是要吃点儿亏、受些闲气的。”薛慧说道,“说起来也是咱们大意了。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头一回去找屠户那日,回来的时候在胡同口碰见你们,你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觉得天黑了害怕?其实我没敢跟你说,那天我觉得有人在看我,所以才怕得很。现在想想,当时可能就是被白亦宗或者他相熟的什么人给瞧见了。”
“这样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我?”薛克礼大惊,“往后再不可如此!幸好白亦宗是个怂的,除了会言语上恶心人,并不曾动手伤了你,否则不堪设想。”
薛慧很听劝:“我知道了哥,往后肯定不瞒着你了。”
薛克礼叹口气,没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怕了,一连数日过去,到了月底,白亦宗都没有再找上门来。
“咱们打听不着县学里头的事儿,叫我说就别白费脑筋了,他这不还没中举呢嘛。哥,你盘盘帐呗,数数银子给我听听!”薛慧伸开十指,靠着小炉子烤火。她下午早回来了一会儿,把床单洗了洗,手冻得厉害,关节都觉得疼,烤了好一会儿才舒服一些。
薛克礼失笑:“这么些年竟没看出来,我妹子原来是个财迷!”
薛慧笑嘻嘻的,活用了那本世界名著里的话:“银子和铜钱让我觉得温暖。”
刘义大笑起来。
薛克礼摇头,却真的搬出钱匣子来算帐:“唐二少爷有日子没来了。缺了他这个大户,却又多了不少来买炸鸡的,盈利倒还多了些许。这个月扣除开销,不算零头的话,剩下了三十八两。”
“连上之前的二两,岂不是已经有了四十两?”薛慧特别高兴,弯着眼睛笑起来。
客商们出门在外,多数人手上都还有些余钱,所谓穷家富路嘛,所以当薛慧他们正式开卖炸鸡之后,过来尝尝的人越来越多,摊子上的生意也越发好了起来。
“这样的话,咱们年前能还上好几家的银子呢!”薛慧始终惦记着那些债务。
薛克礼也很高兴:“是啊。”
“对了,哥,别忘了敬东大哥成婚的事儿,咱们还得随礼呢!”薛慧提醒了一句,又有些头疼,“眼瞅着就入冬了,咱们每人还得做身厚棉衣,被子也得弹一床厚实的,这些我没时间做,咱们直接去铺子里买吧,你可得多给我些银子!”
“嗯,下个月赚的银子先拿来做这些。”薛克礼同意了。
刘义在旁边开口:“不用做我的哈,我已经寻了人去做了。”
这倒是一开始就约定好的,薛克礼点点头。
薛慧却眼前一亮:“四哥,你从哪里找的人?是成衣铺还是杂货铺的?”
刘义也不卖关子:“都不是,是老纪的侄女,纪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