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半宿,清晨的宫道积了薄薄一层白。司马凝霜揣着从红梅树下捡来的铁扣,指尖反复摩挲着扣面上的 “王” 字 —— 铁扣边缘还沾着点暗红锈迹,和父亲纸条上画的 “王氏私兵腰扣” 一模一样,只是这枚扣眼处缠着半根青丝线,不像寻常私兵会用的东西。
她没回暂居的偏院,反而绕去了洗衣房。张姑姑说过,冷宫的洗衣房专管各宫衣物,若是私兵常来附近,或许能从待洗的衣物上找到线索。刚走到洗衣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混着皂角水的涩味,飘在冷冽的空气里。
“别哭了,再哭也没用,阿春姐要是找不回来,下一个说不定就是我们。” 一个穿灰布宫女服的姑娘拍着同伴的背,声音里满是慌张,“昨天我还看见王氏的私兵在附近晃,手里拿着的铁扣,和阿春姐失踪前捡到的一模一样。”
司马凝霜脚步一顿,悄悄靠在门框边。阿春?她想起张姑姑提过,洗衣房有个叫阿春的宫女,三天前去给王氏送衣服,就再也没回来。难道阿春的失踪,也和这铁扣有关?
“可我们能怎么办?告诉管事嬷嬷?她还不是向着王氏……” 另一个宫女的哭声更响了,“阿春姐还说,那铁扣上缠着青丝线,像是…… 像是宫里贵人用的料子。”
青丝线!司马凝霜攥紧了手里的铁扣,扣眼处的丝线硌得指尖发麻。她刚要推门进去,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带着熟悉的墨香 —— 是萧景渊。
“姑娘大清早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萧景渊的折扇轻轻敲了敲门框,雪落在他的月白锦袍上,很快就化了,“洗衣房的宫女胆子小,你这么盯着,她们该吓坏了。”
司马凝霜回头,看见他手里除了折扇,还多了个食盒,盒盖缝里飘出热气。她往后退了半步,把铁扣往袖口里藏了藏:“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顺便给你带了点热粥。” 萧景渊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红枣粥,还冒着热气,“你昨天在冷宫待了那么久,想必没吃好。”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袖口,没追问铁扣的事,反而指了指洗衣房,“里面在说阿春的事?”
司马凝霜愣住了 —— 他连阿春失踪都知道?她接过粥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碗壁,突然想起张姑姑的话:“那位王爷知道的比谁都多。” 她抬头看向萧景渊,声音压得很低:“王爷认识阿春?她的失踪,是不是和王氏私兵有关?”
萧景渊没直接回答,反而走到洗衣房门口,对着里面喊了声:“你们可知阿春送衣服那天,王氏宫里是谁当值?”
里面的哭声停了,刚才说话的灰衣宫女探出头,看见萧景渊的锦袍和玉冠,赶紧跪下来:“回王爷,是…… 是李嬷嬷当值,就是太后身边的那位。”
“李嬷嬷?” 萧景渊的折扇在掌心敲了敲,“她那天有没有让阿春带什么东西出去?”
“带了!” 另一个宫女也跑出来,跪在雪地里,“阿春姐说,李嬷嬷让她带一个青布包去给王统领,还说不能让别人看见。”
青布包?司马凝霜心里一动,想起铁扣上的青丝线 —— 难道那布包就是用青丝线缝的?她刚要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伴随着禁军的吆喝:“都让开!王统领查人!”
萧景渊脸色微变,拉着司马凝霜躲到洗衣房后的柴房里。柴房里堆着晒干的柴禾,带着点烟火气,司马凝霜靠在柴堆上,听见外面传来王虎的声音:“刚才谁在这说话?是不是看见阿春了?”
“回统领,没有…… 我们就是在洗衣裳。” 灰衣宫女的声音发颤。
“没有?” 王虎冷笑一声,“我听说有人在查铁扣的事,是不是你们?” 接着就是柴门被踹开的声音,夹杂着宫女的尖叫。
司马凝霜攥紧了铁扣,刚要冲出去,就被萧景渊按住肩膀。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很轻:“别冲动,你现在出去,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从袖里掏出一块墨色玉佩,塞进她手里,“这是先帝赐我的令牌,若是遇到危险,拿它去找禁军副统领赵毅,他会帮你。”
玉佩上刻着 “景渊” 二字,触手冰凉。司马凝霜抬头看向萧景渊,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王虎的吆喝声越来越近,萧景渊突然推开柴门,走了出去。
“王统领这是在做什么?” 萧景渊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大清早的,欺负几个宫女,传出去不怕太后生气?”
“王爷?” 王虎的声音明显慌了,“属下…… 属下在查阿春的下落,听说她和私兵有关。”
“私兵?” 萧景渊走到他面前,折扇轻轻挑起他的衣领,“本王怎么听说,是李嬷嬷让阿春给你送东西?那东西呢?”
王虎的脸瞬间白了,往后退了半步:“没…… 没有东西,王爷听错了。”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萧景渊拦住。
“没听错?” 萧景渊的笑容淡了,“那你腰间的铁扣,怎么少了一枚?” 他指了指王虎的腰 —— 那里果然空了一个扣眼,边缘还沾着点青丝线,和司马凝霜手里的铁扣一模一样。
王虎的手瞬间按在腰间,拔腿就想跑,可刚迈出一步,就被赶来的禁军围住。赵毅从人群里走出来,对着萧景渊拱手:“王爷,末将奉令,拿下王虎,彻查私兵之事。”
司马凝霜从柴房里走出来,看见王虎被按在雪地上,腰间的铁扣散落在地上,其中一枚的扣眼处,果然缠着青丝线。她走到萧景渊身边,举起手里的铁扣:“王爷,这枚铁扣,是在红梅树下捡的,和王虎的一模一样。”
萧景渊接过铁扣,看了眼上面的 “王” 字,又看了眼被押走的王虎,轻声说:“这铁扣,不仅是私兵的标识,还是打开王氏粮仓的钥匙。阿春带的青布包里,恐怕就是粮仓的图纸。”
粮仓图纸?司马凝霜心里一震 —— 王氏私藏粮仓?难道父亲说的 “漠北铁器”,就是用粮仓的粮食换的?她刚要追问,就看见萧景渊的目光突然转向宫墙方向,脸色微变:“不好,太后那边怕是要动手了。”
远处的宫墙上,一面黄色的旗帜升了起来 —— 那是太后召集禁军的信号。萧景渊拉着司马凝霜往偏院跑,雪地里留下两道浅浅的脚印。他一边跑一边说:“你现在就去偏院,把你父亲的账本找出来,里面肯定有王氏贪粮的证据。我去太子府报信,晚了就来不及了!”
司马凝霜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令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她握紧令牌和铁扣,往偏院跑 —— 父亲的账本藏在床板下,她必须尽快找到,不然不仅阿春救不回来,连萧景渊都可能有危险。
跑到偏院门口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李嬷嬷带着两个宫女,手里拿着太后的懿旨:“司马凝霜接旨!太后召你去长乐宫问话!”
李嬷嬷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落在令牌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姑娘还藏着王爷的令牌?看来,你和王爷的关系不一般啊。”
司马凝霜攥紧令牌,心里明白 —— 这不是问话,是鸿门宴。可父亲的账本还在偏院里,她不能走。她抬头看向李嬷嬷,模仿着母亲以前教她的柔弱语气:“嬷嬷,我…… 我身子不舒服,能不能等会儿再去?”
“不舒服?” 李嬷嬷走上前,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太后的懿旨,你敢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禁军的吆喝:“太子殿下驾到!” 李嬷嬷的手顿在半空,脸色瞬间白了。司马凝霜回头,看见萧承序穿着太子朝服,带着禁军走来,身后还跟着萧景渊。
萧承序走到她面前,看了眼李嬷嬷,声音很冷:“太后召人,怎么不通过本殿?” 他的目光落在李嬷嬷的手背上,那里沾着点青丝线 —— 和铁扣上的一模一样。
李嬷嬷赶紧跪下:“回殿下,是太后急召,奴婢…… 奴婢没来得及禀报。”
“没来得及?” 萧景渊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枚铁扣,“那你说说,你给王虎的青布包,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有你手背上的青丝线,是缝布包时沾的吧?”
李嬷嬷的脸彻底没了血色,瘫在雪地上。司马凝霜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明白 —— 萧景渊去太子府报信,不仅是为了救她,更是为了引李嬷嬷暴露。她摸了摸怀里的铁扣,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王氏和太后的阴谋,远比她想的更复杂。
萧承序让人把李嬷嬷押走,转身对司马凝霜说:“姑娘,你父亲的账本,本殿已经让人保护起来了。你放心,本殿定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 他的目光很坚定,像冬日里的阳光,驱散了些许寒意。
司马凝霜点点头,看向萧景渊。他对着她笑了笑,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接下来,该去查查王氏的粮仓了。”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宫道上,盖住了刚才的脚印。司马凝霜握紧手里的铁扣和令牌,跟着萧承序和萧景渊往宫门走 —— 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王氏真正的势力,可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
走到宫门时,她突然想起洗衣房宫女的话:“阿春姐说,那青布包不能让别人看见。” 她抬头看向萧景渊,声音很轻:“王爷,你说…… 那布包里,除了粮仓图纸,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比如…… 和漠北有关的东西?”
萧景渊的笑容淡了些,没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远处的漠北方向,那里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灰,像是有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