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玄闯进天命阁时,阁主正在焚香。
"仙尊还是来了。"老人叹息着推过命盘,"墨渊的命簿,老朽保管了百年。"
凌清玄指尖颤抖着翻开命簿。第一页画着药王谷的星象图,墨渊的命星旁赫然缀着他的本命星——原来从出生那刻起,他们的命运就紧紧缠绕。
"药灵之体活不过三百岁。"阁主指向命簿某处,"墨渊今年,正好二百九十八岁。"
凌清玄想起很多细节。墨渊总在入秋后格外怕冷,煎药时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甚至最近几年再炼不出九转还魂丹——不是不想,是不能。
药灵之体衰竭时,会渐渐失去所有特殊能力。
"所以他选择献祭..."凌清玄声音嘶哑,"是因为大限将至?"
阁主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他苍老的手指划过命簿最后几行小字,"墨渊仙长逆天改命,强续了十年阳寿。"
命簿上清晰记载:"天启九百六十三年,墨渊以半身精血为祭,向天借命十载。"
正是凌清玄旧伤复发,险些陨落的那年。
原来他多活的这十年,是墨渊用命换来的。凌清玄低笑出声,笑自己像个傻子般被蒙在鼓里,笑墨渊连死都要算计得如此周全。
"仙尊请看这里。"阁主突然指向命簿角落。
那里有行更小的字,墨迹新鲜,显然是新添不久:"往生门开时,便是重逢日。"
凌清玄瞳孔骤缩:"这是何时所写?"
"三日前。"阁主眼神复杂,"命簿自动显现的字迹。"
三日前,正是他强开往生门的时候。凌清玄攥紧命簿,纸页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墨渊到底布了多少局?连他闯往生门都在算计中?
窗外忽然雷声大作。
阁主脸色剧变:"仙尊!天命反噬来了!"
凌清玄冷笑,霜寒剑出鞘直指苍穹:"来得好。"他倒要看看,这天命能否拦他寻回挚爱。
雷劫降下时,整座天命阁都在颤抖。凌清玄挥剑迎上,剑光与雷电碰撞出刺目光芒。命簿在雷光中无风自动,纸页哗啦啦翻动。
某一页上,墨渊的字迹突然浮现:"清玄,住手。"
凌清玄剑气一滞,被天雷劈中肩头。血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却恍若未觉,只死死盯着命簿。
又一行字显现:"往北三千里,有你要的答案。"
雷云散去,天命阁重归寂静。阁主瘫坐在地,看着凌清玄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仙尊这又是何苦..."
凌清玄抹去嘴角血迹,眼底有火在烧:"他在等我。"
他转身欲走,阁主却在身后急呼:"仙尊!命簿最后一页——"
凌清玄回头,看到阁主惊恐的眼神。命簿最后一页正在自行燃烧,火焰中是墨渊最后的身影。那人站在往生门前,回头对他微笑。
唇形分明在说:"别来。"
火焰吞没最后一页纸,灰烬飘落在地。凌清玄弯腰拾起一片灰烬,指尖灼出血泡。
"墨渊,"他轻笑,"这次由不得你。"
北行三千里是极北冰原,传说中连时光都能冻结之地。凌清玄踏雪而行,肩头的伤渗出的血滴在雪地上,绽开红梅。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遮天蔽日。凌清玄却走得很稳,仿佛这条路已走过千万遍。冰原深处有座冰川,晶莹剔透如水晶宫。
宫门缓缓开启,门内站着月白道袍的身影。眼角泪痣鲜红如血,正是他魂牵梦萦的模样。
"清玄,"墨渊微笑,"你来了。"
凌清玄箭步上前将人拥入怀中,触感真实温暖。他低头吻住那朝思暮想的唇,辗转厮磨间尝到血腥味。
是墨渊咬破了他的舌尖。
"为什么..."凌清玄抚着那人消瘦的背脊,"为什么骗我?"
墨渊靠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天命说,你我只能活一个。"
冰川突然剧烈震动。凌清玄怀中一空,墨渊化作流光消散。冰壁上浮现出血色大字:
"救世者孤,长生者独。"
凌清玄一剑劈向冰壁,霜寒剑气却穿透冰层打向虚空。风雪裹挟着墨渊最后的低语飘来:
"清玄,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