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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悬崖上的明月姬【火影】 > 第48章 凡此种种,皆有所失

又是一个夏夜。

剧本里不是总放吗,灾难发生时总会伴随着不好的天气,以昭示主角的悲痛,但事实是该发生的事永远如期发生,并不受天气影响。

夜色浓稠如泼洒开的墨汁,沉沉地压下来。室外的空气闷沉滞重,白日里消散的思绪此刻又被拽了出来,在这胶着的暗夜中纷纷扬扬,无处着落。

明月的心绪像一团毛线,结着无数小疙瘩,沉甸甸缠在胸腔。用力撕扯不开,细究却又缠得死紧,勒得她心头微微发痛。

那一夜之后,已然过了五个冬夏。

时间的流逝无声无息,闭目、睁眼之间,一个十三岁的孩童,便被抛置在了十八岁的当口,成了名正言顺的成人。

中间的岁月,仿佛一纸仓促翻过的薄页。它不曾停顿,容不得半点回旋与踟蹰,只顾着冷冷地、一刻不停地向前奔流。在她沉睡不醒之时,在她艰难挣扎之时,在她切肤痛楚之时,在她绝望沉沦之时……时间只是沉默地行进,无声地冲刷。

那些曾在生命里驻留过的——爱过的、厌弃的、牵挂的、誓要守护的,抑或只是匆匆一瞥未曾相知的,连同他们的温度与痕迹,无论与她交集深浅,都在那滔滔的水流裹挟之下,如同陈年的泥沙,被涤荡、卷走,终至杳然无踪。岸上,空余她一人。

月色如水洒在地面,明月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其中,仿佛有月光被溅起落在脚面。

她走的很慢。

她不得不走得慢。

睡了五年的身体素质实在很差,稍微走两步就得大喘气,而这六个月她唯一改善的就是形销骨立的外表。

通俗意义上的增肥。

白天她回到宇智波的族地,卡卡西隐瞒多日的宇智波的现状终于完整的呈现在她面前。

往日那些错落有致、透出烟火气与人声的屋舍,此刻匍匐在惨白的月影里。大片大片的门窗洞开,黑洞洞的吞噬着月光,像无数只失神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归来的孤魂。风穿过这些空洞,发出呜咽般的、断断续续的嘶声,刮过裸露的椽柱和光秃秃的庭院,卷起几片落叶和厚厚的积尘。

一些墙壁上还残留着巨大的、深刻的划痕,它们曾经是什么?是刀锋的印记?是烈火的灼痕?抑或是某种惨烈挣扎的无声见证?

明月不敢细看,更不敢驻足细究,生怕那些被时间卷走的“泥沙”并非全然消失,只是被强行压在了河床底部,稍一触碰,便又会汹涌泛上,将她淹没。

五年。

她像一棵被连根拔起、悬置于混沌虚无中的枯木。醒来时,世界早已改换了面目,只有她自己,还残留着旧日的根系,可那根系所连接的土地、所环绕的森林、所依靠的墙壁……都已化作尘埃。

明月靠着墙喘了一会儿,又继续走。

终于找到她熟悉的地方。

宇智波族地,曾经的族长住宅。

“姬君,我们在等你。”

泉和绯美子坐在客厅中央,桌上的水壶冒着热气。

“我就直说了,宇智波的现状很糟糕,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想要改变,必须要有力量。我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依靠复健和锻炼,恐怕再来个几年都不够,但时间不会等我们,也许几年以后,宇智波已经不复存在了。”

明月微微停顿,她并不是个族群荣誉感很高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她需要宇智波作为后盾。

植物人苏醒的例子很少,醒后想要恢复从前的身体状况更是闻所未闻,更别说动用查克拉继续成为忍者。

但是,她是宇智波。她的万花筒写轮眼能力是治愈,只要能再次激发出万花筒,就还有希望。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们都是那一晚的亲历者,尤其是你,泉。你见过那个不属于木叶的人,知道他的攻击方式,对我使用幻术吧,让我重新经历一遍那个晚上的血色与绝望,激发出我的万花筒来治愈我的身体。”

“可是……”

泉想说些什么,话真的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说什么呢?说那晚的回忆太过惨烈,在幻境中重新经历一遍无异于摧肤剥骨?

说她的身体如此虚弱,精神可能会彻底崩溃?

说万花筒的力量并非儿戏,强行刺激的反噬,可能会让她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雪上加霜?

还是说……宇智波真的值得她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宇智波确实需要姬君恢复力量来庇佑,那些幸存的族人,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那些在白眼和猜忌中艰难求生的族人,他们需要一个依靠。

明月也同样需要力量来追寻真相。

他们每一个人,都失去了朋友、亲人、前辈,历史的一粒微小尘埃,落在他们身上成了巨山,每一个人都拊膺泣血。

痛苦是不能被比较的,它只是每个人各自生命长河中,一道无法逾越的、深不见底的渊壑。旁人立于岸上,或可窥见其幽暗,或可听闻其呜咽,却终究无法丈量其深度,更无法体会那沉溺其中者,每一分每一秒所承受的、足以将灵魂碾碎的窒息与孤绝。

但泉想,明月无疑还是承担了比别人更多的痛苦。

灭族之夜以前,宇智波所有人都以为明月会和鼬在一起。当然,他们的情同意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明月在失去了朋友、亲人的同时又被挚爱之人背叛了,在失去一切、遭受背叛的同时,她所建立的一切:宇智波的光辉未来,木叶的和平变革也全都付之一炬。

她在那一天无可挽回的失去了一切。

因此没有人能指责她复仇,没有人能指责她渴求力量,指责她为了力量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不这么做,她也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我要开始了,姬君。”

明月在她对面坐下,轻轻趴在桌子上。

“别担心,就当是一场噩梦。”

“醒来以后,我就会再次成为从前的宇智波明月。”

她的声音如是传来,而后嘴角衔起一抹笑容。

话音落下的同时,泉的幻术也施展成功。泉的幻术并不高明,但既然承受之人心甘情愿,高明与否就并不重要。

过去如同鬼影般张牙舞爪地笼盖过来,刹那间,熟悉的庭院光影开始扭曲、崩裂,如同精美的彩瓷摔碎在地,溅射开无数冰冷刺目的碎片,每一片上都倒映着残破的昔日与濒死的哀嚎。

一口气堵在喉口,她怎么也透不上气。

然后她再次看见了,那双眼睛。

那张稚嫩与老成并存得的脸近在眼前,于幻境之中,她终于有余裕去看清那天晚上他的样子。

她看见面具男闪着猩红光芒的独眼,看到自己在空中被偷袭后飞出去的姿态,看清那时的他落下的眼泪,颤抖的刀锋、破碎的眸光。

那双眼睛里空无一物,只能看到绝望。

明月冷笑,只觉讽刺。

而后幻境里的画面如同幻灯片,一帧帧在她混沌的眼前闪过。

卖金平糖的大叔平日里豪爽的笑容扭曲,轰然倒下时溅开的血花;旁边的婆婆无力地松开给小孙子的草编蚂蚱,脖颈处喷涌的温热直接糊了她一脸;曾经佐助如珍如宝捧到她面前的盆栽小番茄,被打翻、踩烂……

无数的死相,无数的绝望,无数的信任瞬间崩塌、爱意扭曲成刀刃的剧痛,比那晚亲临时更清晰、更逼人。

“呃!!!”

极致的痛苦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明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烈嘶嚎,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呜咽。她猛地弓起身,整个人绷紧,剧烈地痉挛,指甲狠狠抠进身下的木桌桌面,留下几道带着血丝的深刻抓痕。

恨吗?当然的,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异常,提前规避灾难的发生,痛恨自己的天真,以为所有人都会接受她的安排。

明月以为至少鼬会放过自己的弟弟。

她没算错,这确实是鼬原本就有的打算,至于为什么说原本,但凡看过佐助现状的人都不会产生鼬放过了佐助这个想法。

那也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愤怒。

悲伤。

不甘。

痛恨。

绝望。

所有的情绪汇成一锅粥在她五脏六腑中沸腾,烧的她如坠地狱,冷汗一阵一阵的冒出来,浸湿后背的衣服。

最后,不甘打过一切,冒了头。

她那时才13岁,有那样的天资,那样的实力,凭什么现在要甘于泯然众人?凭什么不去追逐真相、不去奋斗、不去寻求改变?

要力量!

要健康的体魄!

也要权力!

……

两个女孩无声的看着趴在桌上的姬君,看着她抓破坚硬的桌子,木刺扎进她的指尖,她的手指血流不止。

而后,一道金光蓦然出现。

磅礴、纯粹、带着治愈的金色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阳,猛地从她胸口爆发出来,温暖而神圣,带着不容置疑的创生之力。

如同春水一般缓缓流淌过她所有的经脉、脏器,冲刷着四肢百骸,她的身体仿佛一架织机,在金丝穿梭间慢慢修复、慢慢完整。

客厅里金光大盛,泉维持的幻术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碎。

最后金光缓缓收敛,如同潮水退去。

明月睁开了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它从未存在于历史之中,暗金色的眼眸,漆黑的瞳孔,无数金丝在其中缓慢流转,明灭不定。

“天逆鉾返。”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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