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被迫驻足不前的我们 第8章 镜碎

我并不是讨厌爱奈，不如说曾经还算挺中意她的，在那所对言辞谈吐都严苛到不正常的全日制贵族女校里，作为平民的我为了能够在这些大小姐面前成为表率而终日紧绷着神经，直率而热情的后辈東瀬愛奈对我来说是少数可以放松应对的存在，何况她作为法日混血儿长相就像橱柜里的洋娃娃一样精致可爱。

因为这所历史悠久的贵族学校位置偏僻，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住宿，家境优渥的大小姐们当然没有照顾自己的经验，所以学校向来提倡由高年级指导低年级的生活起居，成熟可靠的前辈是思春期蠢蠢欲动的少女们感情的投影，虽然并非我的本意，但在新生欢迎大会上致辞之后还是莫名多了很多过于热切的“尾巴”。

東瀬愛奈就是其中的一员，即使在那群完全不加掩饰释放好感的新生里她感情的直白也是独一份的，每次冲过来抱我的时候都好像一只热情的小型犬扑进我怀里，虽然偶尔我会疑惑对方这种对我天然的亲近到底从何而来，但作为一个可爱听话的后辈角色她无可挑剔。青春期少女的仰慕往往看上去与爱情相似实际相差甚远，如若草率地将两个词划上等号则会令这段关系变得尴尬不已，所以我并没有把爱奈平日里的表白当回事，并且在亲眼见识过学生会长曲折离奇的感情生活后我对交往之类的事多少有点敬而远之……

我过于轻浮的不在意将事态引向了逐渐糟糕的发展方向，所以当毕业典礼那天，我捧着后辈们送来的花跟她们拍合照的间隙收到爱奈邀请我去校舍后面单独见面的消息时我的叹气止都止不住，她的勇敢想必是受到了大家的鼓励吧，但我却只能感觉到害怕，再加上我那个时候与奏和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所以我装作没有看见将爱奈抛弃在了过去……

那所贵族学校的偏差值更高环境也更好，作为历史悠久的高升学率中学而广为人知，升上高中对那些大小姐们来说只是换了个教室的区别罢了，所以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那所学校中的任何一个熟人……

“凛子你真是毫无长进啊……”

奏和明明盘腿坐在地上，那双色素浅淡的狭长眼睛却像是看透一切一样居高临下…

“又在胡言乱语。”

高高在上的姿态叫人不快，再加上今天遇到爱奈时这家伙显而易见的背叛，本就低沉的心情更加烦闷全然失去了往常的平和。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

洞悉所有的语气令我战栗，我说不清这份不平静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不惜从那所贵族女校逃来这里，不用再装腔作势完全焕然一新的环境让凛子很高兴吧，宁可践踏爱奈酱的心意，装作普通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我打断她，

“不是的！”

差点咬到舌头的速度让我自己也吃了一惊。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凛子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着否定？”

奏和游刃有余的态度使我的动摇更加难堪，我再没有将那些过于苍白的辩解说出来的底气……

“没话可说了？那我来帮你说好了，‘我只是没注意到而已，我不知道爱奈是那么想的…’之类的，借口要多少有多少……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不符合你心意的东西就不感兴趣，凛子真是残酷啊！”

不，不能再听下去了，奏和口中的根本就不是我，虽然我的确逃避了爱奈，但也没有故意去践踏她的感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我的手臂被奏和以让人感到疼痛的力度抓住，对方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如今却让我不敢直视…

“不会让你逃的。迄今为止你已经逃了很多次，差不多该面对现实了吧！”

奏和纤细的双手摁住我的肩膀，比之前还大的力道让我听到骨骼在咔咔作响……

“说得太过分了，别把我说得像只会逃避的胆小鬼一样！”

积压的怒火喷薄而出，我用尽全力将她推开，奏和过于轻薄的身体果然一下就摔倒在了地面上，我想道歉，她却完全不在意当下的狼狈露出肉食动物般富有攻击性的笑容……

想必我此刻的愤怒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吧……

“既然你不愿意聊以前的事，那我们就来说说现在吧，姬野小鹿很明显的对你抱有不正常的感情，你可别说你没注意到。”

“不是的，小鹿她只是没有交到过朋友而依赖着我而已！”

想到之前听到过的低沉声音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但那再怎么说都只不过是错觉而已。

“在同样的错误上犯两次，所以我才说凛子毫无长进啊…那家伙可比爱奈酱麻烦多了，算了，我们来说夏莉吧，凛子为什么讨厌她？”

“也说不上讨厌吧，我只是不擅长应付夏莉而已……”

“不是的吧，凛子你只是单纯的没有将她看在眼里吧！不止是夏莉，我们所有人都不在凛子眼里，你潜意识里早就意识到了不是吗？不然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普通，真正普通的人才不会强调自己的平凡！”

奏和清澈的声音和情绪激动下露出来的暗沉淤青让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才不是！我只是很满意我现在的状态而已，执着于普通什么的有什么好处？我明明每天那么认真的看着大家，就像否定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友情一样，这种话也太失礼了！奏和，就算是我也无法原谅你了！”

奏和站了起来，就像听到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一样笑出了声，

“友情？真没想到还能从凛子口中听到这个词，你不会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吧？既然你说这是友情，那你告诉我，对我们你除了长相和大体的性格之外还知道什么？”

逆光下奏和锋利无比的嘲讽笑容和同样尖锐的刻薄话语刺穿了我的心。

“说不出话了？也是呢，毕竟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凛子也完全没有主动提过关于家庭的话题啊，即使知道我的母亲有问题也是……”

“因为…因为奏和你没有说，我以为…”

啊嘞，现在不是夏天来着吗？为什么我却如坠冰窟，颤抖止都止不住？

“骗子，我一直在给凛子暗示，只要你主动踏出一步我就能够作为挚友和凛子站在一边，但即使成为高中生我都没有等到……”

奏和不再笑了，那张造物主精雕细琢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我却莫名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知道凛子就是这样的，我已经习惯了，但是再这样放任下去的话事情会变得很糟，为此我必须……”

奏和好像累得不行，我只听清了前面半句，但我也没空想她说了什么了，因为接下来奏和的话语轰然落地：

“凛子，我们绝交吧。”

诶？！

半夜睡不着的凛子：“不是，她有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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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