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溯 第2章 千针刑

在少女眼前，被踩碎脑袋的青年平静地抬起头，漏出眼眶的眼球被他熟练地安回眼眶。

他偏头想看人，可没长好的嘴角又漏出了肌肉组织，疑惑似的，他把那点肌肉塞回脸皮里，可弯曲的手肘却“嘎”地一声崩裂，又迅速被掰正。

剩下的脑子不断生长，纪年晃晃荡荡站起身，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浑身是血。

他的身体咔哒咔哒响着，所有关节都找到合适的归宿，两秒不到，一个崭新的完整的纪年站在少女眼前。

他没有看面前的少女，而是平平淡淡地看向人偶问：“死了？”

少女似乎没听见，重复一遍：“欢迎进入游戏，纪先生。”

“哦。”纪年点点头，走了一步又迅速跪倒在地，他的新肢体似乎还不好控制，看上去难以行动。

“我是高级管理员法希达，鉴于npc对于玩家的不良操作，我们深感惋惜，已惩戒相关人员，补偿会在进入游戏后发放，很抱歉为您带来不好的游戏体验。”

“能清理吗？”纪年试图撑起身体，又跪回地面，浑身是血地问。

法希达这次没迟疑，身边的光晕展开，脸上的泪痕金光闪闪，隔断她的感情联系与一切纠缠。

“可。”

一转眼，地面的血渍消失不见，纪年被移到床上，整个房间焕然一新，家具到地板整个人都白的发亮，简约的家具摆在四周，褪去了陈年血垢，干净地惊心。

“怎么……”

“纪先生您好，恭喜您来到抉择之地。”法希达的手中飘出羊皮卷轴，她没有听纪年的话，黄金泪珠一颗颗滴在地面，“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们能够相遇，希望您签下卷轴，开始新生。”

“新生？”

“您死了。”

“哦。”纪年点点头，干脆地拿起卷轴，对于少女嘴里吐露的话语毫不意外。

这位高级管理员处事干净利落，闲话从不多说，从这里是套不出任何信息的。

他展开卷轴，粗略扫视一遍上面用红墨水写着的文字：

【亲爱的纪年先生：

由于系统检测到您死前的好奇心超过了游戏进入数值的300％，亡灵游戏真诚的邀请您加入游戏。您深受神明的赞美，请您在下方签下姓名后真诚的向神祷告，他将会保佑您寻至人类的终点。】

他抬眼问：“亡灵游戏？”

“我们更倾向于叫它选拔。”法希达终于舍得让自己的蓝色高跟鞋坠地，可她也不愿坐在凳子上，身上的女士西服没有一丝褶皱，干练简洁，看上去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只是不带微笑的唇角。

“心生执念会来到这里，准确来说，是**，”她手指虚空点点卷轴，对纪年道：“人都是脏的，你也有**。”

“**。”纪年晃手，把卷轴放在空中，抬眼对着法希达说：“我讨厌冬天，嘴上说说，也是**？”

“否。**源自心底，它促进你活下去，支撑你的发展，引领你的未来，你的一切都是为**而生的。”

法希达比纪年矮的多，但她站在那，气势却比纪年高了半截，连带着的蔑视感毫不掩饰，眼睛下狰狞的金色纹路仿佛破开柔嫩脸颊的峡谷，把一切**都掩藏在了冷静下。

“你心底有更多的**，你的求知欲十分显著。”她道。

非常死板的回答。

纪年明白了：

再这样下去并无益处，法希达的语言里抓不住一点信息，她确实像个机器，回答是回答，可针对目前没有一点是有用的。

机器只会回答固定程序的回答，至于这些家伙有了自我意识后的样子，纪年一点不想回味。

法希达是人是鬼暂且不论，但她的确守口如瓶。

还不如……

纪年看向破破烂烂的人偶，同时开口道：“我能和它聊聊？”

法希达敏锐捕捉到这一目光的转移，淡声道：“我这里没有信息可套，同样它也没有，那就让它和你玩吧。”

“最后一个问题。”纪年突然道。

法希达回头，她看着纪年，示意他快点回答。

“我能救下已死之人的再次死亡么，”纪年说，“或者是，我能换命吗。”

是问题，可落到法希达耳朵里，都是十足的肯定，面前人早就盘算好了。

“可。”

法希达拍拍手，挺着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纪年，身边的人偶快速生长着，这次它有了耳朵。

“放在以前，”她突然低低地笑，脸上的泪痕不断往外延伸，纪年站在原地，瞧着她的黄金流动，浸湿脸颊，将一切支离破碎，“你原本没有见我的资格。”

“庆幸我让你再次复活吧，”她把卷轴全部洒落在地，踩在上面微笑，“可以拜拜神明，好运气让你遇见了我。”

半大的少女犹如劲松，挺身立着，仪态浑然天成，高傲地仰起头蔑视一切，蓝发不是温和的溪流，是惊天的骇浪，绝对傲气与自信发散在一举一动里。

所以她说出这样的话，纪年一点不意外。

语毕，她挺起脊梁缓步向墙壁，裂缝绽开，她慢悠悠溜进去，对着身后道：“我在看着你。”

她快被黑暗吞噬的一刻，纪年突然探身，碧蓝的头发还留在眼前，像是某次他途经海边看见的波浪。

他对黑暗道：“再见。”

不仅是人偶，他也会被法希达看着。

但他无所谓。

法希达头也不回，没再多言。

人偶此刻抬起头，看向纪年的方向，可那哪有什么人，一闪而过的人影还没停歇在视网膜上，眼前却就只有惨白的刀刃对着它。

“一命抵一命，我要离开。”纪年把刀抵上它的脖颈，对它说。

【听不见。】

“那我就把你的耳朵割下来。”纪年把刀放在人偶眼前，另一只手抓住了卷轴想要放在人偶手心：“你留着也没用。”

【……】

【。】

人偶脸上标点符号不断。

谁是恐怖分子？

正常人谁能说出这样的话？

纪年抬手把卷轴放到人偶手心，脸色平静，仿佛说出这话的人不是他。

房间迅速被卷回原样，木板床上的尸体死不瞑目，纪年总得为尸体先生带点什么走。

他看向人偶。

三、二、一。

人偶松开了卷轴。

破绽。

手上白刃顿时向人偶划去，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跟随着主人的直觉轰然敲响，碰撞传来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

伤到了。

紧接着的是……

纪年回身，猛得向人偶砍去，可那家伙狡猾，如同一阵迅猛的风，转眼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漂浮在空中的卷轴。

它的确很快，但对于纪年来说，滑稽地可笑。

沉稳才是致胜之道。

躲藏在暗处的方法他全部洞悉，谋杀，算计，全都是家常便饭。

那么抓住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三秒。”纪年抬手，剑早已飞出，连影子都没看见，就把飞动的人偶死死钉在墙上。

看不见都是假象，运动地足够快，再借助人眼的模糊性，看不清就是消失。

但这对于纪年没用。

他打量着四周：“我要离开，否则你死。”

凝结的血浆在地上厚厚地盖着一层，闻起来时间也够长，至少得有十年了。

照这样说死的人也不少。

他瞟眼地上的腐烂的白骨，一时间也说不出这里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但最突兀的不是这些尸体，而是木板床上的玉镯，尸体先生原本躺着的地方就剩下一个玉镯。

一恍神的功夫，纪年看向刀插的地方，人偶竟然又消失不见。

纪年也不理，走到桌边拿起玉镯，它却化成了数据流缠绕上了他的手腕，在上面烙下一串数字:【1789】

他没理身后靠近的声音，皱眉搓了搓手腕上的蓝色烙印，无果后转身，和人偶鼻对鼻。

“技术好差。”纪年一拳将背后狗狗祟祟的人偶打飞，握住跟在身边的卷轴冷脸展开：“不是会飞？”

手上的数字莫名其妙，至少他的印象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编码。

但这至少和人偶脱不开干系。

所以最简单的方法。

杀了它，就此结束。

但这里数不尽的房间，谁知道有多少个人偶？

杀不完，杀不尽，所以该想办法离开。

但没有任何线索，没有任何能够找到答案的途径。

但……

总有规律的，至少他有的是时间和这些家伙耗。

思绪被打断，一阵冷风在背后窜过，他回身一斩，可对手预知了他的动作，挂在天花板的绳子上，晃晃悠悠地荡悠着。

它的头很干净，纪年明白它的意思。

它想要纪年的头发。

人偶摇摇晃晃着的脑袋上的刀痕正慢悠悠被填起，独属于木头的纹路正缓慢显现。

纪年思索一下，牵起长发，一刀斩断，放在手心递出，冷静开口道：“交易。”

人偶上前一步，他却退后靠在木制床头柜边，懒懒散散道：“你的木头脑袋还能长回来，但换上我的头发可就不一定了。”

他眼神状似不经意瞟向人偶干瘪的手臂，皮笑肉不笑：“真的要换吗？”

被斩断的头发飞速生长着，在短短几秒内恢复了原样。

人偶没脑子，可它能够明白这样的道理，法希达是它的创造者，但同样，它的生杀大权，它的把柄同样在她手中，可它明白一部分内部信息。

它的思维是法希达赋予的，当它被创造，它就相应地拥有了一部分法希达的思维，创造者同样将她的部分生命交付造物。

面前的青年只是明悉最简单的道理，但也握住了它的蠢脑瓜。

“是要头发还是往后的性命？”青年冷下脸将发丝抖落在地，他低声道：“你带我离开，告诉我你已知的信息，或者我现在杀了你。”

人偶抬起手，纪年却抢先一步签下卷轴，等待着棕黄色消失在眼前，他再次问：“活还是死？”

【活。】

人偶正欲将字眼浮现在屏幕上，黑幕便迅速掩盖住他的脸，纪年只来得及看见上面的【十三神】

“玩家禁止知晓游戏内部信息。”法希达的声音突然出现，纪年似乎没听见，从刀鞘里抽出刀走至人偶身前。

他将手腕划开，居高临下地举起手，盈满的血色自掌缝流下，从人偶光滑的头颅上滑落，他静静看着血液自掌心争先恐后涌出，再自人偶头顶划出血红的分割线，犹如法希达脸上金黄的泪痕。

纪年仰起头，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天花板，脸色因失血变得惨白，可依旧美得惊心，他似乎透过那片坠满绳索的天花板看见法希达沉默的面颊。

人偶扬起一片黑色的头，贪婪地吸收着这点鲜美的血液。

“记住我。”纪年在鲜血飞速流逝下越发显得苍白，血液就那样落在嫣红里，像他眸底洗不干净的墨黑。

亦更像他那把出窍的银刃，它疯狂地叫嚣着。

更多。更多。我需要更多。

他轻轻看着人偶显现出的脸，对着那双眼道：“真美。”

“不好意思，不能如你的愿了，我身上的物件可不是那么好拿的。”纪年弯下腰客气地道，他从那双从不属于人偶的眼中看到了不甘，那是死者生前的绝望与希冀，而绝不应该出现在人偶脸上。

手中匕首打了个转，干净利落地刺入人偶的眼睛，它大怒，可只能站在原地。

“恨比爱长久，亲爱的。”纪年把刀拔出，对着人偶烂兮兮的脸说。

签下卷轴，等于通关游戏，那么游戏中原本的NPC不能够攻击玩家，相当于现在的纪年处于“上帝模式”，即为无敌状态。

人偶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纪年，似乎在控诉，却又不敢发言，面上的字符来回交替着变，赤橙黄绿青蓝紫接连不停。

纪年毫不留情地割下了它的头颅，对着它死鱼一般颤动的身体呢喃：“下次见了我，记得杀我。”

如同我杀死你那样。

毫不留情，毅然决然。

他把头颅安回人偶的身体，把它仅剩的一只眼对准自己的脸，随后消散在白光中。

就像这样。

记住我。

【玩家纪年退出“抉择之地”】

【玩家纪年登入信息中……】

【玩家纪年登入成功】

【随机匹配副本中】

【进入副本“千针刑”】

白光消失，眼前天旋地转，他眯了眯眼适应光线的转变，过于敏锐的感官带来的错觉比起常人延时更久，他呆在原地半晌，直到瞳孔调整到正常位置，才睁开眯起的眼扫视周围的环境。

周围是蓝色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在白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扫视一圈，只发现面前有一扇突兀的木门，猛地破开浓厚的光污染。

门上刻着精致的花纹，仔细看的话，上方刻着一个拿着针正在绣花的女人，头上别着一支素钗，她坐在摇摇晃晃的摇椅上，拉着线偏过脑袋，面上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木刻的针线脱离她的手，迅速穿过她的嘴唇，令她口不能言，无法辩驳。

门中的女人站起身，将线绞断，丢下手里没绣完的布匹，刹那间消失在门里。

纪年站起身走到门前，他伸出手握上门把，眼前弹出一个淡蓝色的桌面。

【欢迎玩家进入A级副本千针刑！】

【玩家姓名：纪年】

【人气：0】

【积分：100】

【武力值：95？（待重新评定）】

【生命值：100？（待重新评定）】

【技能：未解锁】

【好友：0】

【综合评价:B】

【天生的战斗机器，强大的生命力，神明对你青睐有加，但您的放映厅还是空空荡荡，希望玩家努力作死，一举夺得观赏者的钱包和赞美吧】

【未解锁物品：法希达的馈赠】

【是否开启？】

纪年看看介绍，落在屏幕上的视线定格在“待评定”几个字上。

什么鬼。

法希达的馈赠应该是指法希达所说的“补偿”。

他抬起手，系统却已经按照他的想法拆开了面前的银白盒子。

【砰！】

一阵激昂的乐曲响起，系统此刻的嗓音转变为了可爱的女孩音，语速飞快地说道：

【亲爱的法希达女士为了补偿您所受的不公平待遇，为您送上一张入场券！】

【哦真是好运，您居然获得了亡灵游戏独家音乐会门票，据说获得它就能够获得一次与神明见面的机会，还能够聆听世界上最美妙的乐曲，可真是令人羡慕呢！连白玭暕与IX Inngangar都没有过这样的礼物！】

【道具名：亡灵序曲】

【效果：未知】

【启用方法：未知】

【道具简介：一张金光闪闪的音乐会门票，已绑定玩家纪年，不可售卖销毁或者丢弃，它会跟随您直到您的死亡……（待发现）】

【不仅如此，您也可以获得一次许愿的机会！】

【赞美伟大的法希达！】

放下握住门把的左手，他揉了揉眉心，拔出刀，看向银白色倒影下被折叠成两半的自己，若有所思。

未知……

那只是暂时性。

他现在必须把所有注意转向“千针刑”这个游戏，可出生在这个蓝色的房间，似乎就是为了给他一个缓冲的空间。

游戏的开头一般会用于给玩家了解基本设定与休整，有时候设计者甚至会将出生点改为无敌区，玩家只要呆在其中就免疫所有buff和伤害。

如果不离开这里会怎样？

思绪未断，身后墙壁发出滔天巨响，他轻轻回头一望，只见它正不断压缩着房间原本就不大的空间，轰隆隆地挤压着纪年本就不再犹疑的心思。

他玩似的慢悠悠拉开门，叩着把手数数，在墙壁即将把他夹成肉泥的最后一刻跨出房间，可怜活动半天的墙壁连他的头发丝都没碰着。

“十三。”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数字。

又是十三。

嗷嗷嗷嗷，别嫌弃我的文。。。手真的很生。。。口水话一大堆。。

各位妈咪有什么问题和建议都可以直接告诉我呀！

嗷还有就是以后不定期会有一个小剧场，就塞在作话里！[害羞]大概就是一些生活的小情节吧

话说这个晋江为什么不能自动把每一行都空一次格，我看了眼没空格版本的字真的很密耶，每次都得自己打一次，手酸[发财][发财][发财]

看见文没人看心死了……[小丑]不管了就要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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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针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