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而未决 第2章 第二章

“哇！许眠，这道轨道参数题的辅助线，你怎么画得比参考解析还清楚！”

数学课代表抱着作业本经过时，特意停下来敲了敲许眠的桌面。摊开的练习册上，用红色水笔标注的轨道示意图线条干净，连近日点、远日点的角度都标得精准，旁边还附着一行小字：“类比地球绕日轨道，近日点速度更快”——这是他昨晚对着星表琢磨半宿，才想通的解题思路。

许眠抬起头，指尖还捏着那支从天文台带回的马克笔——笔杆上淡淡的墨水痕迹被他摩挲得快要看不清了。他朝课代表笑了笑，把练习册往抽屉里塞了塞，露出压在下面的深蓝色星表一角：“就是刚好想到之前看的星图，试着套了下模型。”

话音刚落，教室后门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许眠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陈迟抱着一摞物理卷子走过，浅灰色的连帽衫换成了校服，袖口依旧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腕骨。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了个正着，陈迟的脚步顿了顿，朝他点了点头，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才继续往教师办公室走。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许眠才发现自己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连练习册上都洇出了一小团墨痕。他赶紧用橡皮蹭掉，却没注意到，桌肚里的星表被风吹得翻开，第三十二页那张画着小熊座的便签纸，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午休时，许眠抱着星表和物理练习册，去了教学楼后的自习亭。这里栽着几棵老香樟，枝叶茂密得能挡住大半阳光，风一吹就沙沙响，是他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他刚把书摊开，就看见不远处的篮球场上，陈迟正和几个男生打球，白色的校服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不知过了多久，许眠被一道物理题难住，正皱着眉画图时，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见陈迟拿着一瓶矿泉水站在面前，额前的碎发沾着汗，脸颊泛着浅红，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手里还捏着一个眼熟的黑色保温壶。

“这道题的受力分析错了。”陈迟弯腰，指尖轻轻点在练习册的图上，“星体做圆周运动时，万有引力是向心力的唯一来源，你多画了一个支持力。”

许眠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果然发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他赶紧拿过笔修改，耳尖却有点发烫：“谢、谢谢学长，我刚才没注意。”

“正常，刚开始学天体物理都容易混。”陈迟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打开保温壶倒了杯茶，递过来，“我妈泡的菊花茶，加了蜂蜜，解腻。”

玻璃杯壁带着温热的触感，茶水表面飘着几朵淡黄色的菊花，清香一下子漫开来。许眠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刚好压下午后的困倦，他看向陈迟手里的矿泉水，忍不住问：“学长不喝这个吗？”

“我喝矿泉水就行。”陈迟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目光落在他摊开的星表上，“你把星表带来了？”

“嗯，昨天看的时候，有几个梅西耶天体的参数没看懂，想再琢磨琢磨。”许眠把星表推过去，指着其中一页，“比如这个M1蟹状星云，它的赤经和赤纬总记混，不知道有没有简单点的记法。”

陈迟接过星表，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动作很轻。他翻到对应的页面，拿出笔在空白处画了个简易的天球坐标系：“赤经就像地球的经度，从春分点开始算；赤纬像纬度，以天赤道为0度。你把它和地球仪对应起来，就好记多了。”

许眠凑过去看，陈迟画的坐标系简单明了，旁边还标了几个关键星体的坐标作为参照。他跟着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这么简单！我之前总把赤经的单位和时间搞混，现在明白了。”

“慢慢来，天文里的参数本来就多。”陈迟把星表还给她，目光落在封面上的“陈迟”两个字上，顿了顿，“这本来是我高一用的，上面有很多我记的易错点，你要是不介意，就拿着用。”

“我不介意！”许眠赶紧把星表抱在怀里，像是怕他反悔，“谢谢学长，我会好好保管的。”

陈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过去：“吃颗糖，提神。”

许眠接过来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天文台吃的那颗，也是这个味道。他抬头看向陈迟，发现对方正看着篮球场上的同学，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连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

“学长，你篮球打得很好吧？”许眠没话找话，却又有点紧张，“刚才看你投篮，很准。”

“还行，就是偶尔和同学打打。”陈迟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喜欢打篮球吗？”

“我不太会，不过我喜欢看。”许眠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平时除了看书，就是研究星图，运动方面不太擅长。”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擅长的领域。”陈迟的声音很温和，“你在天文方面很有天赋，上次看你画的M31示意图，比我高一时候画的还准确。”

被陈迟这么一说，许眠的脸颊更红了。他低下头，假装看练习册，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暖的。

两人就这么坐在石凳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陈迟给许眠讲了很多关于天文观测的趣事，比如有次去城郊观测流星雨，晚上突然下暴雨，大家抱着望远镜在车里躲了半宿，最后还是看到了几颗流星；许眠也给陈迟讲了自己小时候和爷爷一起看星星的事，讲爷爷如何用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模拟星座，讲爷爷去世后，他如何对着星空说话，好像爷爷还在身边一样。

陈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只是在他讲到爷爷时，眼神里多了点理解和温柔。“以后要是想找人一起看星星，随时可以找我。”他说，“社团的观测活动，我都会去。”

许眠抬起头，对上陈迟的目光，看到他眼里清晰的自己，还有那份不易察觉的在意。他用力点了点头，喉咙有点发紧，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心底的情绪。

上课铃响的时候，陈迟把保温壶盖好，递给许眠：“剩下的茶你拿着喝吧，下午还有课，别犯困。”

“谢谢学长。”许眠接过保温壶，心里满是感激。

陈迟站起身，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朝他挥了挥手：“我先回教室了，下午见。”

“下午见。”许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保温壶，又看了看摊开的星表，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聊喜欢的事，是这么开心的事。

下午的物理课，许眠听得格外认真。老师讲到天体运动时，他还主动举手回答了一个关于轨道参数的问题，思路清晰，答案准确，连老师都忍不住夸他：“许眠同学对天体物理的理解很透彻，大家可以多向他学习。”

下课的时候，同桌凑过来，一脸八卦地问：“许眠，你今天怎么这么厉害？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许眠的耳尖红了，却没否认，只是笑着说：“没什么秘诀，就是多看多练而已。”

他拿出怀里的星表，翻到第三十二页，看着那张夹在里面的便签纸，心里悄悄想着：或许，这份“秘诀”，还有个名字叫陈迟。

放学的时候，许眠抱着星表和保温壶，往天文台的方向走。他想把保温壶还给陈迟，顺便问问晚上能不能一起看星星。走到天文台门口，他看到陈迟正站在观测台边，调整着望远镜的角度，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学长。”许眠轻轻喊了一声。

陈迟转过头，看到他，笑着说：“你怎么来了？是来还保温壶的吗？”

“嗯。”许眠把保温壶递过去，又指了指望远镜，“学长在调望远镜吗？晚上要观测吗？”

“对，今晚天气好，想看看M42星云的细节。”陈迟接过保温壶，指了指旁边的折叠椅，“要不要一起等？天黑了就能看。”

“好！”许眠立刻答应下来，走到折叠椅旁坐下，拿出星表翻看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像撒在黑色丝绒上的钻石。陈迟调整好望远镜，对许眠说：“过来看看吧，今晚的M42特别清楚。”

许眠站起身，走到望远镜前，把眼睛凑到目镜上。透过镜片，他清晰地看到了M42星云的轮廓，淡淡的红色像朵盛开在宇宙里的花，周围还环绕着几颗明亮的恒星，美得让人窒息。

“好看吗？”陈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好看。”许眠点点头，眼睛舍不得离开目镜，“比上次看的更清楚，连星云里的细节都能看到。”

“因为今晚的大气视宁度好，没有光污染。”陈迟站在他身边，声音很轻，“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去城郊的观测点，那里能看到更美的星空。”

许眠转过头，看向陈迟，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眼里映着星星的光，温柔得像一片星空。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却没有避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悄悄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和他一起看星星，就好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七点多。许眠该回家了，他收拾好东西，对陈迟说：“学长，我该走了，谢谢你今晚陪我看星星。”

“不客气。”陈迟送他到天文台门口，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给他，“路上小心，记得看路。”

许眠接过来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他朝陈迟笑了笑：“学长也早点回去，晚安。”

“晚安。”陈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许眠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含着薄荷糖，心里满是甜蜜。他抬头看向天空，今晚的星星特别亮，北极星在夜空中闪烁着，像陈迟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想起陈迟在自习亭教他解题的样子，想起他递过来的菊花茶，想起他说“以后想找人一起看星星，随时可以找我”，心跳又忍不住快了起来。

他拿出怀里的星表，翻到第三十二页，看着那张夹在里面的便签纸，忍不住笑了起来。许眠知道，从遇见陈迟的那天起，他的世界里，就多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星空，而这片星空，因为有了陈迟，变得更加明亮，更加温暖。

而天文台的顶楼上，陈迟收拾好东西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到观测台边，抬头看向天空，北极星依旧亮得耀眼。他想起许眠刚才专注看星云的样子，想起他笑起来时眼里的光，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支马克笔，在观测记录表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小小的M42星云，旁边写着一行字：“今晚和许眠一起看了M42，他眼里的光，比星云还亮。”

风穿过天文台的栏杆，带着点菊花的清香，吹得观测记录表轻轻作响。陈迟把记录表放进文件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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