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之归途 第9章 疾病

“伊西娅小姐为什么突然走了呢？”

布洛尔跨坐在扫帚前端，控制扫帚飞行的方向。

“因为我感觉不太好。”

我侧坐在扫帚末端，抚摸着坐上扫帚不久后跃进我怀里半睁着金色眼睛的霙。

尽管没有任何记忆，本能仍旧驱使着我立即远离方才来路不明的少年。

“感觉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布洛尔十分单纯地问。

“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并不想在自我感觉方面多做解释，既而忽然转移话题，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我计划在天黑之前赶到最近的城镇休息一下，伊西娅小姐觉得如何？”

布洛尔微转过脸问。

“没问题。”

我随意回应道。

随后，我们一路闲谈着赶路，差不多下午过后终于发现一座小镇。

“地图显示这附近都是森林，如果继续飞行，可能要到半夜才能赶到另一个城镇。”

布洛尔双手举着地图说明。

“那今晚就先在这座小镇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我远远望着以棕色砖瓦房为基调的小镇外观。

“好。”

布洛尔把地图收好，操纵着扫帚平稳落地。

“总觉得这里感觉太过于安静了。”

布洛尔用魔法收起扫帚，表情奇怪地观察着眼前格外寂静、完全看不见其他人踪影的小镇。

“确实，而且这里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我稍微皱眉，耳畔隐约充斥着一堆毫无逻辑、模糊不清的杂音。就宛如性命垂危之人竭尽全力地向外界传递自己极尽痛苦的悲鸣。

讨厌这种绝望的呢喃。

“伊西娅小姐，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布洛尔心细地很快察觉到我的异常。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我摇摇头，努力将脑海中的杂音驱逐。

“我们还是先找一户人家请求暂住一晚吧。”

布洛尔牵着我的手臂走向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户住户，抬手轻敲了敲门，“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但门内毫无回应，布洛尔又敲了几次门仍是如此。

“奇怪，没有人吗？”

布洛尔又敲了敲隔壁住户的门，同样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这座小镇没有人居住？”

布洛尔疑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不，有人居住，只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欢迎我们。”

我低声回答。

自布洛尔敲门时，我脑海中充斥的哀嚎、悲鸣，以及恐惧等感知愈发强烈。

“我们还是先去镇子附近的森林落脚吧。”

从抵达镇子时，那种不寻常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就犹如外人误入遍布毒气的禁区。

“好。”

布洛尔表情担忧地带着我来到距离死气沉沉小镇百米之外、沿着一条河岸的森林。

“这里就可以了。”

我反复深呼吸，方才杂乱无章、令人头痛欲裂的声音终于沉静下来了。

“伊西娅小姐，要喝水吗？其实今晚我也可以用魔法搭建一个帐篷在这里过夜。”

“不用，多谢，我不建议在这过夜。还有布洛尔小姐直接叫我伊西娅就好。”

精神放松下来后，我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了摸伏在我肩头的霙。

“伊西娅也叫我布洛尔就好了。”

布洛尔特别高兴地笑了笑。

“布洛尔有听到什么声音或者感觉到什么吗？”

“声音？我只听到河流和树林的声音，好像没什么感觉。”

布洛尔即使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但还是仔细思考后回答。

所以只有我一人能听到那些声音吗？

但容不得我过多的考虑，不远处的落水声立即把我们的注意吸引过去。

“伊西娅，好像有什么东西落水了。”

这次布洛尔也听到了动静，第一反应即是马上赶去声源处查明情况。

我跟在布洛尔身后，几分钟不到就找到了声音源头。

“有人落水了。”

布洛尔在叫喊的同时纵身跃下了河，迅速把掉进水里的人捞到了河岸边。

“呼，好险河水很浅，不过他为什么会突然掉进河里。”

布洛尔动作娴熟地替落水者检查伤势。

虽然落水者身上没什么明显的外伤，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叫不醒。

“伊、伊西娅，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布洛尔焦急万分地向我说道。

“别急，让我看看。”

我蹲下身，冷静地为伤者检查情况。

然后一下就找到了原因，开始一言不发地为伤者进行治疗。

虽说今日的我完全不记得任何事，但运转体内魔力和输送力量，犹如自诞生起便深深烙刻在这幅躯体之中。

“这样就可以了。”

我顺势脱下长袍给昏迷的伤者充当靠垫，和布洛尔在一旁席地而坐地守着人醒来。在此期间，我也顺便用魔力直接弄干他们两人的衣服。

“伊西娅失忆前应该是个魔法师吧，而且还是那种实力很强的魔法师。”

布洛尔安静地坐在我身侧说道。

“布洛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伊西娅瞬间就能治疗好伤员，而且虽然伊西娅可能忘了，但昨夜我们第一次相遇起伊西娅一人就能轻易地赶跑打算拦路抢劫我的那伙人。”

布洛尔兴致勃勃地描述我们初次相遇时发生的事。

尽管布洛尔的描述十分详细且真情实意，但对于忘却那段时期记忆的我来说，全然像是在倾听别人的故事。

仿佛正在听另一个名叫伊西娅的人曾经所做过的事。

“布洛尔是失忆之后一直在找自己的家在哪？”

我沉默地听完布洛尔转述的事，平静不已地问。

“对，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家到底在哪？”

布洛尔态度决然地回答，然后像是鼓足勇气地向说：“其实，伊西娅给人的感觉是那种特别孤独。那个、我能问一下吗？伊西娅你该不会……”

布洛尔话未说完，就被突然惊醒并放声大叫的伤指打断。

“哇，我在哪？你们是谁？镇外的人、我也要被传染了吗？”

惊醒后弹做起来的伤者忽然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又好像见到什么可怕的野兽般连滚带爬地逃离我们。

而借由那人的体型和声音能大致分辨出对方是一位年纪稍小的少年。

“那人怎么回事？一句谢谢也不说、掉头就跑。”

布洛尔不悦地嘟囔着。

“应该是镇上发生了令他们恐惧的事。”

我内心毫无波澜地拾起之前铺在草地上的长袍，然而在察觉长袍仍是洁白如雪、没有沾附一丝尘土的状态时，翠绿的眼眸闪过稍纵即逝的诧异。

“恐惧的是？难道是镇子的人都出事了吗？对于，刚才那人好像很怕我们，难道、难道整座小镇的人也像我们之前一样被劫持了。怎么办？我们需要快点去帮忙才行。”

布洛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我觉得那倒不至于。”

“伊西娅，我还是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走吧。”

正好我也有想弄清楚的事。

我和布洛尔又回到了不见人影的小镇。

“果然还是看不到镇上的人，难道这里其实没几个人在。”

布洛尔皱了皱眉，浅蓝色的眼眸四处寻找刚才被我们救起的人的身影。

“不，应该还是有人在的，只不过跟方才的少年一样惧怕我所以躲起来了。”

我能感觉到不少由别处投向我们的视线，嘈杂的声音再度涌上脑海，仿佛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在我耳边说话。

好吵。

“伊西娅，小心。”

恍惚之间，布洛尔挡在我身前替我挡住了朝我们飞过来的小石子。

“镇外的人滚开、快走。”

一个年幼的孩子半个身子躲在一座房屋的门后，虚弱地冲我们喊道。

我面不改色地走向那个孩子，站在距离他一米外的地方蹲下身，视线与男孩持平道：“你生病了，需要治病吗？”

“大人们都说是你们镇外的人带来病。”

男孩苍白的小脸露出生气的表情。

“但我也许可以替你们治好你们的病。”

我朝男孩伸出右手，翠绿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他。

犹豫不决许久，男孩还是选择伸出自己的手轻放在我的手掌上。

顷刻间，男孩裸露在衣物外布满密密麻麻黑色斑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好了。”

我站起身的同时默默收回手。

“等一下，你能治病吗？求你救救这个孩子吧。”

在陌生的屋内目睹全过程的女人抱着一个半岁左右的孩童焦急地冲出门来到我面前哀求道。

我默而不语地动用体内魔力，同样在瞬间救治了女人和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

“谢谢，谢谢。”

女人抱着怀里逐渐小声啜泣的孩子，极喜而泣地连连表示感谢。

“求你救救这个孩子，她快死了。”

另一个气色不佳的妇女也抱着一个虚弱的女童飞快地跑到我跟前。

我沉默地施法治疗了他们母女两人。

女人感激不已地答谢。

一时之间，原本躲在屋内的小镇居民在亲眼目击到此处的情况后，宛如即将渴死之际看见一潭清泉般蜂拥而至。

“我全身都被感染了，请你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家的孩子，这孩子快死了。”……

“求你治疗我的家人。”……

“你是专门来给人治病的，对吧。”……

……

原先死气沉沉的小镇仿佛在一瞬间迸发生机，居民们争先恐后地围绕在我的四周，纷纷祈求我治疗折磨他们许久的疾病。

这种场面感觉似曾相识，但我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我依旧毫无情绪的以自身为中心，直接向身边所有人输送治愈魔力。

“你们的病都治好了。”

我表情毫无波澜地向众人说道。

我的衣角突然被人扯住，转过头一看，正是之前被布洛尔救上岸的少年。

“我的妈妈也病了，求你救救他。”

少年恳求道。

“没问题，能带我们过去吗？”

我抬手轻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带着被人群挤到一旁的布洛尔，和少年在居民们的注视下来到了一座矮小的房屋内。随后，我轻而易举地治好卧倒在床榻前的女人的病。

“谢谢你们救了我和我妈妈。”

少年诚恳地鞠躬感谢。

“不，这主要是伊西娅的功劳。对了，我们想在镇上暂住一晚，你们这里有空房间能让我们睡一晚吗？”

布洛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然，你们想住几晚都没关系。”……

“我家就有空房间。”……

“我家也是。”……

围观的居民们一改先前的抗拒，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去他们家过夜。

于是，我和布洛尔顺理成章地来到镇上的一户人家落脚，期间也来了不少事后赶来这里请求我治疗的居民。

说起来，在我治疗居民之后脑海的声音也渐渐退散，所以我是能直接感知到居民们当时恐惧、焦虑的情绪吗？

一次又一次，你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苏醒时所听闻的声音再度毫无征兆地窜进我的脑海。

我要改变什么？

我暗自默默地向另一个‘自己’询问，但迟迟得不到任何回应。

“伊西娅，快来吃晚饭吧。”

布洛尔活泼的声音传来。

“来了。”

我边思索着突然出现的声音，边往摆满丰盛菜肴的餐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