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凭证 第2章 色彩吃掉了声音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那个被“填满”的纯白房间。

黑暗，粘稠而彻底的黑暗，包裹了他们。这黑暗与寻常的夜色不同，它似乎有质量，沉甸甸地压在眼球上，剥夺了所有视觉。白夜下意识地抓紧了林辰的手，那是此刻唯一的坐标。

“林辰？”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点发虚。

“嗯。”林辰的回应简短而稳定，“别松开。感受脚下。”

白夜依言用脚尖探了探，是坚实的、略带粗糙感的地面，像是水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失明带来的恐慌，另一只空着的手摸向了口袋里的画笔。

“规则呢？没有提示音吗？”

“没有。规则可能需要我们自己触发或寻找。”林辰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案情，“这个领域的感觉……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白房间是“空”，需要被“填满”。而这里，是纯粹的“无”，连“空”的概念都似乎被剥夺了。

就在这时，白夜的笔尖无意中划过黑暗。

“滋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电流穿过液体的声音响起。笔尖划过之处，一道幽蓝色的、仿佛磷火般的痕迹短暂地亮起，照亮了方寸之地，随即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白夜一惊。

林辰立刻反应过-来：“你的画能制造光？继续！不用画具体的东西，划动就行！”

白夜不再犹豫，他挥动画笔，如同持着一柄光剑，在浓稠的黑暗里左右挥砍。一道道幽蓝色的光痕撕裂黑暗，虽然短暂，但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紧握的手，以及脚下一条狭窄的、仿佛无限延伸的走廊。

他们借着这断断续续、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前行。绝对的寂静被画笔的“滋啦”声和他们两人的脚步声打破。

走了不知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几个小时，在这种地方，时间感是错乱的。

突然，白夜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林辰立刻警觉。

“你……没听到吗？”白夜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我的笔，没有声音了。”

林辰一怔。确实，那熟悉的“滋啦”声消失了。白夜的画笔依然在挥动，幽蓝色的光痕也依然亮起，但整个过程，变得悄无声息。

不是他们聋了，因为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依旧清晰可闻。

是画画这个过程本身，失去了声音。

【规则触发了。】林辰瞬间明了。他压低声音：“白夜，说句话。”

“啊？说什么？”白夜下意识地回应，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听到了自己的问题，但……他没有听到自己说“啊？”和“说什么？”这几个字时的声音。他能感受到声带的振动，却听不到最终输出的结果。

他被静音了。因为他的画，吃掉了声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白夜求助般看向林辰，在又一次画笔划过带来的短暂光亮中，林辰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慌。

林辰眉头紧锁，快速分析：“你的能力与这个领域产生了交互。你用‘色彩’（光痕）填充黑暗，而代价，很可能是被剥夺‘声音’。”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严肃，“从现在开始，不要轻易开口。我怀疑，失去的声音，可能无法找回。”

白夜用力点头，紧紧闭上了嘴，只剩下画笔不停挥动，像个无声的、绝望的灯塔。

沉默前行了一段，前方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不，不是淡了，是有了别的“东西”。

一个矮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蹲在走廊的中央，似乎在玩着什么。借着白夜画笔的光，他们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她正用一支粉笔，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格子。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光线，缓缓回过头。她的脸很干净，眼睛大而黑，却空洞得没有焦点。

她看着白夜手中发出幽蓝光痕的画笔，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然后，她举起手中的粉笔，指向走廊的深处，用稚嫩却清晰的嗓音说：

“大哥哥，你的颜色真好看。但是，‘颜色’吃掉了‘声音’，所以前面很安静哦。”

她歪着头，笑容变得有些诡异，

“想要声音回来吗？那就用更多的‘颜色’，把‘安静’也吃掉吧。”

话音落下，小女孩和她画的格子，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白夜浑身冰凉，他看向林辰。

林辰凝视着小女孩消失的地方，眼神锐利。他解读着这条晦涩的规则：“‘用颜色吃掉安静’……意思是，你需要用画，来制造出‘声音’。”

让一幅画，发出声音？

这悖论般的指令，让白夜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画的藤蔓是寂静的，光痕也是寂静的。让画发出声音？这怎么可能？

林辰的目光落在白夜苍白而困惑的脸上，他用力握了一下那只一直未曾松开的手，传递过一丝坚定的力量。

“别怕，”他说，声音在绝对的寂静里，成为唯一清晰的坐标，“回想你画下那片向日葵时的感觉。不是用笔，是用你的‘存在’去画。我们一起来解这道题。”

白夜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向前方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寂静。林辰掌心的温度，和他话语里的信任，像一道光，刺破了他内心的恐慌。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了画笔。

这一次，他要画的，不是光，不是景，而是——声音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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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色彩吃掉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