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调查录 第27章 疑点

夜晚九点过后的‘辉明’酒店大堂，除了两位守在柜台前的工作人员外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辉明’整体环境安静的让人窒息。

周围过度安静了，发生了什么？

疑惑之际，艾瑞斯突然拽过我的左手臂，拉着我往一楼大堂柜台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

我降低音量问。

“嘘，情况不太对劲。”

艾瑞斯用仅有我们两人听见的声音回答。

我马上调整好面部表情，不出声地跟着艾瑞斯来到了柜台前。

“您好，女士。我们出门一趟，回来后发现忘记带房间的钥匙了，请问你们能找人用备用钥匙帮忙开门吗？”

艾瑞斯神色不慌不忙地编织着谎言。

我很确定我们出房间是艾瑞斯锁上房门并把钥匙带在身上了，他会这样说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实在不好意思，现在电梯出了故障停运了。我们的工作人员现在多数被紧急调离岗位，请两位少爷稍等片刻。”

柜台女工作人员面露难色。

“请问电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运行？”

“我们也不太清楚，接到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

“那能不能把备用钥匙交给我们，让我们先回房间休息。”

“这个恐怕不行。实在抱歉，我们接到消息暂时禁止客人上楼。”

“原因是什么？”

艾瑞斯缓缓沉下语气。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所以你们非旦不能提供应提供的酒店服务，也限制客人的行动范围，甚至无法说明原因，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艾瑞斯表情凝重，话语间带着质问。

“啊，这个……”

工作人员似乎被艾瑞斯的话和态度镇住了。

“呼，算了。我现在就去联系管家先生办理退房手续，事后会派人联系酒店的负责人交涉，然后将这里发生的情况以及后续一字不漏地托人登上巴洛德市区的报道。”

艾瑞斯一字一句态度强硬地回复。

“不是的，两位少爷请留步。”

柜台的服务人员急忙叫住了打算离开酒店大堂的艾瑞斯和我。

害怕事情闹大的女服务员焦虑万分地赶忙解释，“非常抱歉。因为这是调查局名下的执行官直接授权命令的，他们好像正在搜捕潜入酒店内部的可疑人士，所以才……请两位少爷千万别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照他们的旨意办事。”

“你们明知道酒店内部潜入可疑人士还对外开放营业？”

艾瑞斯露出了难以置信外加愤怒的表情。

“不、不是的，我们是半小时前才突然接到消息，绝不是刻意对客人们隐瞒此事。”

那位资历较浅的柜台人员慌张地继续解释。

“所以那个危险的可疑人士现在还在酒店里？”

艾瑞斯穷追不舍地追问。

“这我们真的不知道，半小时前已经出动了好几批的警卫和工作人员监视出入口，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服务员快被艾瑞斯逼问哭了。

艾瑞斯看向我这边不动声色地眨眨眼，他想知道的消息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吗？

一领悟艾瑞斯的用意，我自然地伸手轻拍了拍艾瑞斯劝道：“算了吧，毕竟他们也只是听从调查局指令办事。我们先去外面找个地方等吧，管家先生应该差不多办完事在回来的路上了。”

“也好，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艾瑞斯表情柔和了起来，低头向柜台服务人员致歉，并将手上的东西暂时交给服务人员保管。

“多谢两位少爷的理解。”

女服务员十分感谢地行礼致谢。

我和艾瑞斯双手空空地并肩离开了‘辉明’酒店大堂。

夜晚超过九点的街道行人和车辆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街道边的几盏路灯勉强给寂静的夜色增添一点安全感。

我们在平坦的人行道上走了将近五分钟后，我留意四周确认无人后才缓慢开口道：“艾瑞斯，酒店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嗯，而且还是意外之外的突发情况。”

艾瑞斯停下脚步，语气带有一丝冰冷。

“是因为半小时前调查局相关部门才猝不及防地通知酒店下达指令？”

我逐渐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不止如此，他们这次的行动不但急促，而且感觉毫无计划可言。就好像突然得到了额外的消息，张皇失措地动用一堆人粗略地顺着事态发展进行拘捕任务。据我所知，调查局每次出派任务由上到下都有着完备的计划流程，如今这种像是被人突然点醒和给出提示再行动的局面实属稀罕。”

艾瑞斯逻辑清晰地处理思路。

就这样看着艾瑞斯沉浸在自我分析之中，恍惚间我将艾瑞斯的身影和先前接触过的少年调查官重叠。

柯尔特前不久说过的话一时间占据了我的全部思考——‘与他们类似的气息’。

意思是指艾瑞斯和我或调查官一样都掌握了那些普通人本不该知道的东西吗？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艾瑞斯缓和表情，又变回温文尔雅的样子笑着看向我。

“不，没什么。”

我摇了摇头，心虚地别过视线，接着问道：“艾瑞斯，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暂且先找个地方与普西尔先生汇合吧。巴洛德市可远不及调查局所言的那样安全。”

艾瑞斯熟悉地领着我来到一个灯火透明的广场前。

“艾瑞斯，这里是？”

我惊讶地望着眼前仍有不少人来往流光四溢的建筑。

“巴洛德市最引以为傲的‘耀悦’商场。”

眼前的宏伟建筑整体足足有六层左右、呈白色圆拱形，建筑外观绚丽的彩色灯光彰显其表面的繁荣，四处走动的上流人士无疑不向众人宣誓他们的荣华富贵，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我已经联系了普西尔先生，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在我从眼前这幕富丽堂皇的景象回过神之前，艾瑞斯已经迅速用通讯器给普西尔先生发送了一则消息。

我愣愣地点头，跟着艾瑞斯一同走向‘耀悦’的大门入口。

然在踏进正门之前，艾瑞斯徒然停下脚步，双眼意味不明地看向我，“洛斯奇，在进去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我立马集中精神。

艾瑞斯轻做了个深呼吸，一字一字郑重道：“我不能适应封闭环境内数量过多的人流，我没办法独自面对那种情况……”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表情带点落寞的艾瑞斯，这也许是他为数不多地表现出的破碎感。

即使我有很多事情想跟他问清楚，但理智在告知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且，经艾瑞斯这么一说，我顿时想到今日下午在‘辉明’大堂时艾瑞斯被人群包围后的反应，他当时确实明显地表现出了异常。

原来是这个原因，可艾瑞斯的这种情况究竟是如何造成的？

“如果我身边刚好有信任的人在，我应该能支撑住……”艾瑞斯态度谨慎地补充道：“所以洛斯奇，到时如果人数过多，请你别与我的距离过远。”

信任的人……

我默不作声地主动抓过艾瑞斯的左手手腕，霎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攀上脑中，就像是曾经做过相似的事，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这样应该可以避免距离过远，你不建议吧。”

艾瑞斯似是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微微扬起唇角道：“没问题。”

哪怕时过境迁，你还是犹如过去那般，改变的只有我而已……

“艾瑞斯身体若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

我们肩并肩一路从一层搭乘‘耀悦’升降梯往上层走去。一路上我一直留心周围情况，牵着艾瑞斯刻意避开人流密集的地方。

“艾瑞斯，我们现在要去哪？”

我微微偏过头问。

“先在‘耀悦’三层以前常去的店铺里休息一下吧，正好我们可以边梳理案件进展，边等普西尔先生过来。”

艾瑞斯看上去情况还好，大脑依旧有条不紊地计划着。

“我能问问普西尔先生去干什么了吗？”

“我就算说谎应该也很快会被你识破吧。”艾瑞斯调侃道。

“没错。唯独你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我顺着他的话吐露内心想法。

“洛斯奇，想必你也注意到了。今日下午在街区一间店铺里有调查官出入，绝对是因为发现了私藏的‘违禁品’。但我们第一次遇到调查官是在下午将近四点左右，那个时候卡尔·凯布的房间应该很快就被封锁调查。而据洛克女士的描述调查官前往干洗店的时间是下午六点，我们今晚去调查园区时管理员先生说过园区草坪下午洒水器运作时间也是六点过后，不妨联想一下三者之间的联系。”

艾瑞斯逻辑清晰地将不同线索像整合一副拼图般一块一块地在脑海中拼凑到一起。

“抱歉，我暂且无法得到完整的结论。”我如实陈述。

即便在调查的时候，我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艾瑞斯身边认真观察，但暂时还是没办法找到零碎线索中的那一块突破口。

“可能我的表述太模糊了，我就直接说明从线索中得到的推理结论吧。首先，调查的突破点在于卡尔·凯布的房间。”

房间。

我疑惑地回想餐后被柯尔特带去调查的房间全貌，“我的确观察到房间衣柜里的衣物数目较少，房间意外整洁和生活用品稀少，但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异样。”

“卡尔·凯布的身份是受众人瞩目的剧场主演，照理说一定十分注重自身的衣着相貌。但调查他的房间时却发现必备的衬衣、外套和领带数目过少，与之相对的是鞋柜里款式不同的皮鞋数目却很多。同样是必备衣物，两者的反差让我联想到会不会是因为出于某些原因把衣服成批地移送走了。”

“就比如把某样‘东西’藏在衣服里，避人耳目地送到特定的地方之后，再等另一个人从那个地方把‘东西’一次取走就达成目的。鉴于卡尔·凯布的身份，即便派人把成堆的衣物一次性送走再送回来也不会引起怀疑。至于无法藏匿‘东西’比较单薄的衬衣或者领带也一起，恐怕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到不自然的地方。”

“对方也发现了这点，所以才去查封那个地点。”

我一下就领悟了下午调查官会去搜查干洗店的理由。

“没错，不过真正的关键点在于鞋。”艾瑞斯继续说道。

“嗯，你之前说过调查时发现鞋柜里有一双粘着泥土和草根的男用皮鞋，所以你推断出卡尔·凯布到过我们去的休闲公园。”

“不，准确来说是那双鞋子的主人去过休闲公园。”

艾瑞斯又给出了出人意料的结论。

“艾瑞斯，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不由地瞪大眼睛。

“那双皮鞋的尺码相比其他鞋明显小了几码。人的身体各部位比例是相称的，身高一般是脚长度的七倍左右。卡尔·凯布的身高是一米八六，脚长大约是26.5厘米，转换成鞋码是四十三码，那双鞋明显在四十码上下。一般人穿不合脚的鞋在外行动是非常碍事的，更何况还是藏匿被禁止的‘违禁品’，所以鞋主人应该是身高为一米七五上下的男性。”

鞋柜里鞋子尺码大小地差异我确实没注意，当时发现的就只有鞋底粘到泥土但鞋子整体上还很新。

这么看来艾瑞斯的观察力和洞擦力果然也很强。

但看着艾瑞斯的表情，我忍不住推测道：“所以那双鞋是别人事后故意留在那的。”

“没错，而且还是在调查官调查完卡尔·凯布的房间后。这种程度的疑点少年调查官绝不可能没发现，要知道他们可是从年幼起就一直受到调查局相关的严格训练，侦查和办案能力远超普通人的精英。”

“但留下鞋子的人目的何在？”

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前往调查官的活动范围内并故意留下像是告诉他人自己来过现场的物证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不就等同于在告诉少年调查官他来过现场，而且还去过休闲公园。

等等，休闲公园、‘违禁品’，难道……

“艾瑞斯，我们在园区发现的‘东西’是特意留给少年调查官他们的。”

得出结论的那一刻，恍然大悟和惊恐两种情绪碰撞、交汇在一起。

“就目前的线索而言应该不会错。我能分析出的结论是：有人在下午六点过后先去到休闲公园在草坪里埋下‘东西’，事后再折返卡尔·凯布的客房把鞋子留在那等着让人事后发现。我们今晚从园区管理员的态度可以看出除了我们之外还没有人发现被掩埋的那样‘东西’，不过他们一旦事后再调查一遍房间一定会发现异样，然后顺着线索找到‘违禁品’。”

到时候又会如何发展？真是让人期待……

无法言喻的对未知事件即将到来所产生的愉悦感刹那间遍及全身，这或许是的一种天生的本能。

“但是，艾瑞斯。我们先一步去找‘东西’的风险还是太高了。”

一想到艾瑞斯在明知事后会引起调查官怀疑的情况下，还进行相关调查不免让人心惊胆颤，普西尔先生会对艾瑞斯这么操心也不是没道理。

“放心，我全程都避免留下指纹。以防万一，事后再把手套处理掉。更何况我们只是因为遗失了贵重物品才会去那。”

艾瑞斯直接了当地说出这句掺了一半的谎言的话。

我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艾瑞斯，心想也许在这位少年表面温和、无害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丝为人处世的灵活变通。

“我明白了。”

我内心轻叹了一口气，无论是态发展如何我都会义无反顾地陪艾瑞斯走下去。

“嗯，多谢。不过现在我还没想明白那个人做这些事的目的何在？所以让普西尔先生去调查在‘辉明’和那个休闲园区两地来往过的人员，说不定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关键信息。”

如果单纯只是想把‘违禁品’呈现在他们眼前，明明可以用更加直接的方法。例如，事后把‘‘违禁品’接留在卡尔·凯布的房间。

因此，理清那个人的目的也许可以事半功倍。

“艾瑞斯，先休息一下吧。”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到了‘耀悦’的三层，这一层有许多独立的咖啡厅和餐厅。

“你说的也有道理，走吧。”

艾瑞斯抬手指向一间装修格调古典、雅致的咖啡店。

与之同时，潜伏者拧开洗手盆上的水龙头，微凉的水流哗啦啦地沿着在他修长的指尖滴落。他仔仔细细地清洗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拿过擦手巾不慌不忙地擦干透明的水珠。

“混进来的垃圾都清理干净了？”

潜伏者背对着悄然潜入洗手间的人，态度淡淡道。

“已经派执行官来善后了。”

背后的人同样冷淡地回复。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应该没有你的事吧。”

潜伏者清洁完手，又整理了一下他那身尺寸略小的调查官制服，衣摆处赫然有一道被利刃划破的缺口。

这件外套事后也要处理掉才行。

“原话奉还，你的任务是‘潜入‘艾洛’学院调查’，为什么会来这？”

那人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订做制服、正好路过。”

潜伏者在敷衍回应的同时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外衣，并搭在手边。

“制服有专门的人负责。”

“我还是需要亲自了解流程，不然万一有人问起答不上来容易穿帮。”

“你对突发情况的反应及应变能力是少年调查官中数一数二的。”

“居然对我这么有自信，那你也明白目前的状况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没必要多此一举地插手吧。”

潜伏者脸上带着一丝讥诮，眼底全无笑意地转过脸看向他，“你会来是为了监视我，还是出于其他目的？”

“原本只是来调查其他事，按现状来看两者皆要。”，来人双手抱胸，保持的戒备状态漠然道：“那群垃圾恐怕有预谋要在巴洛德市内引起暴动，你该离开这了。”

“但你对于他们具体预谋什么并未查清吧，否则你早就通知调查局让他们制定解决方案。”

潜伏者敏锐地摸索出情况。

“在我问出详情之前，那个垃圾抢先服毒自尽了。”

“有备而来吗？至少比其他贪生怕死的老鼠稍微有趣一丁点。”

“该走了。”

对方以告知的口吻冲潜伏者说道。

“不可能，他也被安排协助案件调查。”，潜伏者毫不迟疑地摆手道：“我刚好可以利用闲暇时间来协助他。”

双方沉默了半响，最后对方没再说什么地闷声离开。

潜伏者背靠着洗手台，神情自然地掏出通讯器联系某个人。

恍若后续的调查也许会把柯尔特也卷入危险，他最好提前找个合适的人选代替。

那群四处乱窜的‘老鼠’想干什么他全无兴趣，他只要把该护住的人抓牢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