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入口有卫兵哨岗,原本进出都要严格登记,但由于林夏晚是陆老爷子带的客人,便免了这一流程。
陆家的老宅是一座南北通透的四合院。
平时也就陆老爷子一个人住,底下的儿女们大都身居要职,单位也都分的有房子。
“老爷子回来了,可以准备开饭了。”
保姆招呼了一声,便见厨房里三四个人影开始忙忙碌碌。
经过饭厅,可以看到一些摆盘精致的凉菜已经放在饭桌上。
林夏晚瞧了一眼,便知道陆家今日估计本来就是要招待客人。
“夏晚,我带你去书房,去看看我这些年收藏来的好东西,你也帮我掌掌眼。”陆老爷子显得十分激动。
林夏晚乐呵一笑,跟着过去了。
书房里,一整面玻璃橱窗,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物文玩,林夏晚打眼一扫,真迹寥寥无几。
她不忍破坏陆老爷子的心情,便只是含糊地说了几句。
并且她一个乡野出来的丫头片子,若真什么都看得出来、什么都说得清楚,岂非太令人怀疑!
陆老爷子也挺高兴,纯粹是跟林夏晚分享起来。
说起他最钟爱的几件藏品,以及一些藏品的来历,滔滔不绝。
正说在兴头上,一道婀娜曼妙围着皮草的身影拐进走廊,来到书房门口,“爸,你这是又带了朋友回家?”
林夏晚扭头,只见来人面容秀丽,高颧骨,细烟眉,大红唇,穿衣打扮透着时髦,手上还戴着一双黑皮手套。
这是陆家早年间曾留洋归国的四女儿陆嘉怡,今年三十岁,至今未嫁,如今在歌剧院工作。
两人四目相对,陆嘉怡愣了一下。
“居然是个小姑娘。”她瞧着还似乎有些眼熟。
林夏晚对她温和无害地笑了笑。
陆老爷子对这个小女儿平日里没什么办法,又疼爱又无奈,没好气道:“你今儿怎么来了?”
“这不是两家人要聚在一起正式商定婚约的事吗?嫂子就让我也回来了。”
陆老爷子对这些没兴趣,“你们商量你们的,我带着我这位小友吃我们的。”
陆嘉怡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成,谁能管得了您啊。”
说话间,陆陆续续又有两拨人到了。
陆老爷子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瓷瓶,招呼林夏晚道:“走,咱们也出去,差不多要开饭了。”
林夏晚点了点头。
客厅的沙发上,进来时还空无一人,此刻已经坐了五个人,有保姆端上洗好的水果、瓜子和蜜饯等物。
看见陆老爷子领着一个小姑娘从书房出来,最先惊讶的是陆嘉鸿夫妇。
“这是我在古玩市场新结识的小友,叫林夏晚,你们叫她夏晚就成。”陆老爷子简单介绍完,又对林夏晚一一介绍陆家这些人。
林夏晚的视线接触到林如萍时,微愣。
林如萍,不,此刻应该叫陆如萍。
她穿着一件挺括有型的呢子大衣,里面搭了件玫红色的针织毛衣,头发烫过,微卷。
完全看不出在靠山屯时的半点影子。
林夏晚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林如萍。
“如萍?”
她下意识出声。
陆如萍看向她,神色自然,只是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心虚,“夏晚,好巧啊。”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坐在角落的陆瑶和陆诚姐弟俩。
陆老爷子笑道:“我说什么来着,都在云川县,没准就认识,果然是认识的。”
“夏晚,你跟我这孙女是怎么认识的啊?”陆老爷子蛮有兴趣地询问道。
林夏晚正欲开口。
一旁的陆如萍抢先一步解释道:“就是在一个中学念书的同班同学。”
陆如萍本意是想含糊过去。
不成想老爷子听了这话,更加惊讶了,“夏晚,你在镇上念的高中?还不是县城?那还能考上华清大学?”
林如萍、陆瑶包括剩余的几人都愣了。
陆家老二陆嘉鸿推了推眼镜,“能考上华清大学,了不得啊。”
陆嘉鸿的妻子丁美玉笑着打听林夏晚的专业,得知是对外贸易后,眼底的欣赏之色更加不掩饰。
陆如萍双手放在膝盖上,牛仔裤布料被她抓得微皱,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表情失控。
林夏晚怎么会出现在陆家!
她在心里疯狂咆哮。
还有,她居然真靠自己考上了华清大学?以后就是名牌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了?
陆瑶忽然开口,“说起来,我之前去乌石镇找陆诚,跟夏晚也见过,当时如萍妹妹就跟夏晚走在一起,关系很好的样子呢。”
陆老爷子来了兴趣,“哦?”
林如萍打断道:“是不是快开饭了?”
陆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如萍妹妹,你跟夏晚那么要好,怎么不多向夏晚请教请教?不然,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学,家里只能安排一个中学行政的工作。”
说罢,还似乎甚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陆如萍脸色铁青。
陆瑶还嫌不够,还要继续说,陆嘉鸿却是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哪能人人都是读书的料?瑶瑶你既然跟林姑娘认识,林姑娘又考上了华清大学,你们好好交流交流!开学你就大二了,跟林姑娘说说你们学校专业大一新生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陆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瑶神色莫名,“知道了二叔。”
一场没有硝烟的唇枪舌战就这样结束,保姆将饭菜都摆上饭桌,这时,门铃又响了。
陆瑶眼前一亮,“是伯父伯母他们来了吧。”
说着,便起身去开门。
陆如萍闻言,顿时有些紧张,她知道今天这饭局是要商定她的婚约,倒不知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是好是坏,如果她不满意,拒绝这样的安排会不会让陆家人恼怒?
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门开了。
首先走进来是一对气质不俗的中年夫妻。
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青年,陆如萍眸光一滞。
随即,是难以言喻的狂喜。
跟她定有娃娃亲的沈家大少爷,居然是沈时琛?
上辈子她从来没见过,所以不得而知,这辈子缘分安排他们相识,她一定不会再错过!
沈时琛穿着一件高领毛衣,衬出他锋利的下颌线,略带了几分懒散的目光随意扫过席上众人,却在对上其中一道视线时,眸光不复慵懒随意,而是变得惊讶、郑重、含情脉脉。
林夏晚神色复杂地移开目光。
她原本以为和沈时琛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了,还是在这么尴尬的场面上。
从刚才陆家人的谈话、以及此前沈时琛同她抖落出的那些往事,她大致能还原出一个事件。
沈时琛口中自幼走失的陆家孙女被找回来了,两人定有娃娃亲,两家长辈便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日子要重新商定一下婚事,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场宴席。
陆老爷子乐呵呵介绍道:“小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也是华清大学的学生,开学就大二了。”
林夏晚听着前面的话表情还没什么变化,直到陆老爷子说完最后一句。
她抬眸,诧异地看向沈时琛。
沈时琛眸光微微晃动,但还是一瞬不瞬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神情中似有几分歉疚。
林夏晚一时倒说不清该是什么心情。
生气沈时琛骗了自己?那倒也不至于。
他的隐瞒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伤害,反而事实是,他曾经帮了她不少。
但是内心毫无波澜?似乎也不是。
林夏晚想不通,埋头专心干饭。
“这就是如萍啊。”沈母视线扫向陆如萍,脸上挂着一个得体的微笑,“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说实话,沈母对陆如萍并不满意。
打眼一看就基本上能瞧出来,有些东西,靠衣装是装不出来的。
面对沈母略带了几分审视的目光,陆如萍紧张不已。
但至少是活过一世的人,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姿态尽量放松自然。
“伯母您好,我是陆如萍,说起来,之前还和沈……哥哥,”叫出这个称呼,她羞涩一笑,“做过同班同学呢。”
此言一出,本是想套近乎,但沈父沈母都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同班同学?
时琛不是说,下乡是去跟考察队一起吗?
但毕竟是体面惯了的,不会在这种场合公然质问儿子。
沈母看了自家儿子老神在在的那副模样,便觉得心中气不顺。
自从一年前骑自行车摔倒再醒来,她这个儿子就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
想到这些烦心事,沈母看向陆如萍时笑得也有些牵强,“哦?是吗?那如萍你跟我说说你们做同班同学的故事吧,我和你沈伯伯还没怎么听时琛讲过呢。”
陆如萍正要开口,一旁的陆瑶忽然出声打断道:“我记得我当时去乌石镇中学那几天,时琛哥哥跟如萍妹妹的座位虽然在斜对面,但是也并没怎么说过话,想来是不熟吧,倒是夏晚,我记得你当时是时琛哥哥同桌来着。”
她神色玩味,纯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陆如萍神色僵硬。
她怎么能不知道沈时琛对林夏晚的照顾?但那一定是因为林夏晚使了什么手段。
如今和沈时琛有婚约的是她,林夏晚若是还想要插足,那便是该被沉塘的第三者!
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过话的沈时琛在听到陆瑶这句话后,开口附和道:“是,林同学学习认真刻苦,我很佩服。”
沈母仔细打量了林夏晚一眼。
模样倒是极为标致,一点也不像乡野出来的姑娘,还考上了华清大学……
可惜,门不当户不对。
她很快就不在林夏晚身上过多停留目光,而是看向陆嘉鸿夫妇。
“二哥,美玉,我们今天来,主要还是想具体聊一聊当年定的娃娃亲,毕竟两个孩子也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