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貂 第8章 1-8 釜底抽薪

“是啊，想起来了，结果谜团更大了。”水杏对着花间弦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在精神频道中说，“我才知道我被做了催眠，很高明。”

“哦？以精神力和催眠见长的你也会被催眠么？”花间弦侧身按了几个按键，缓缓反问道。

“人总有失误，虽然我并不是完全的‘人’。给我做催眠的就是这个东西。”水杏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U盘冲花间弦晃了晃，揣回包里，翘起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在阅读里面的小说时就被催眠了，坚定地相信你们是书中的角色而我是书外的人物。这里面记载了这个小队在没有我插足的情况下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还以墨离队长为中心写了你们的一举一动。当然，也有一部分谜底因为叙事要求没有揭晓。”

“不信吗？花间弦，你觉醒的第十感对吧，在七岁那年。来死亡空间前我们从未碰过面，我也不可能催眠你读取到这些记忆。”

“所以，我就是从这里面知道的哦。”水杏看着花间弦微微惊讶的表情，神色松弛下来，几乎能读出愉悦的情绪，“我还知道你刚开始的起源是纯白，然而许多年后——”

“可以了。”

花间弦难得神情严肃地打断水杏。他注视着水杏的眼睛，良久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

“044号实验体——杏，外貌特征白发红眼，精神力极强，其他素质也都远大于常人，在培育成功的一年后于一次实验体暴动事故中出逃，从此再无音讯。当时苏向光下令寻找，无果后对外完全封锁了相关实验体的所有消息，后来我听说了那次事故的传闻，就专门去查了查，发现就在同年，你，现在该叫你水杏，你却出现在了中国部总部的监控里，以一名研究人员的身份。”花间弦突然话锋一转，即使只是在精神频道中交流也能听出他话里的笑意。他刻意用袖子掩了掩嘴角，继续说道：“你与‘杏’除了发色和名字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对这巧合发出任何质疑，连我在查到，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水杏的神情恹恹：“看来苏向光的消息封锁得不怎么样，像你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么？至于怎么做到的，答案是用精神力啊。”

她双手环胸解释：“我的精神力与其他实验体的精神力不同，不是‘催眠’而是‘认同观点’，能让旁人认同一切不合逻辑的事物。但是这也有一点限制——不能让一个人认同一个不存在的事物。这也就解释了我为什么可以出逃，我可是从大门走出去的。还可以解释我作为一个普通的研究人员为什么可以随意出入研究所，为什么会有‘假期’，以及我作为一个无名无姓无户口的人为什么可以买房等等……一切都是我能力的功效。”

“原来如此。但是我见到你却并没有忽略你的异常，这是因为你本身就通过‘忘记’‘失去’了这个能力吧。”

花间弦恍然大悟的样子取悦了水杏，她弯起眼睛继续开口道：

“这些能力不是由病毒带来的，而是我母辈的基因带来的。我的‘父母’都是轮回者，这也导致了我异于常人的对病毒的接受能力和能力。那些人还在欣喜呢，欣喜他们终于制造出一个成功融合病毒的、没有基因缺陷的、拥有超高精神力还可以觉醒双感的‘不死’的怪物。”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在被制造出来后的第三个月就拥有了独立的意识，还可以通过精神力感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我用精神力摇醒了和我来源相似的同一批实验体，一同促使研究员在我们面前说出各种信息。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说’，而是一种类似于精神链接的东西，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花间弦点头，又敲了几个键，水杏瞥了一眼他的屏幕，能看出来他正在给墨离等人指路。

“所以我知道了我还有一个血缘上的‘姐姐’，我知道了我的母亲或者说卵子来源姓‘水’等等杂七杂八的信息。泡在罐子里可真不好受啊，于是我等待着出逃的机会，顺便了解着人的常识。终于有一天，我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突破了‘牢笼’。”水杏扯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但是嘴角上扬得太过厉害，导致这个笑看起来十分扭曲。

“奇怪的是，我在离开了营养液的供给后，发色和瞳色都渐渐恢复了亚洲人的黑棕色，也许是因为此前被抑制的某些基因重新开始表达了。离开那里后我却并没有感到自由，而是迫切地想知道病毒的进程，也需要他们的制剂维生，就借用我的能力成为了一名科研人员。由于‘神’的压制，那个基地最强的精神能力者也是实验体之一，更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会被发现。我原本打算在人群中生活，以便于学会些‘感情’，就像一个小孩从动物变成人。”水杏直勾勾的盯着花间弦的脸，收起笑，变成一开始无表情的冷淡，“最方便的群体也正好是那群研究员，但我并不想又被变相关进实验室，所以就用同样的方式获得了‘假期’——我让他们认同我出入研究所，觉得这种行为相当于普通上班族的假期一样。在这两年里，我姑且融入了这个密闭的社会，也在外面玩了很久。除了‘工作’之外，我和平常的人看着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还有一点让我很疑惑。”

“花间弦，”水杏一字一顿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平淡的神色中压抑着迫切，“因为中国总部的实验体绝大多数都是第十感觉醒者，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验证一下……我是不是第十感觉醒者。”

“哦？”花间弦笑了笑，“你要用什么方法呢？”

“精神力共振。”水杏耸肩，“尽管我知道这种方法十分危险，万一不小心就真成了第十感觉醒者——但还是请帮我这个忙。”

花间弦思忖稍许，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的精神力现在正连在一起，我可以直接解除对第十感的隐藏，如果你也觉醒了，那很容易感觉到共鸣。因为强度不大，精神链接的主动权也在你手上，还是比较安全的。”

水杏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花间弦取下脖子上挂的镜子，精神力渗进二人的链接中，一点点蚕食着正常的精神力。过了许久，水杏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有任何自主活跃的迹象，而是被花间弦的精神力挑动着，还有一种十分阴冷而黏腻的不舒服的感觉。随着精神力的流失，她的脸色也开始发白，她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会儿，最后说：“谢谢。”

花间弦也将精神力收了回去，注意力放回面前的屏幕上。

“我感觉不到你已经觉醒了。”

“我也是。”水杏松了一口气，忽然又嘲讽的笑了，“呵……没有起源没有愿望也没来得及觉醒双感，怎么可能觉醒第十感嘛。但是还是谢谢了，未来的军师大人~”

她撤掉精神链接，举起喇叭花喊道：“墨离姐~墨离姐你在吗，之前是花间弦在指路，你们怎么看起来才刚出医疗区不久？”

墨离的回复很快：“唷杏子酱，我们遇见了妮可走不快。苏琪冬在问出了电车后怎么走。”

“让他们俩坐电梯上三楼，然后直走就到了。”水杏指示道。

过了几分钟，远处的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苏琪冬和泮。苏琪冬瞧着没有严重的外伤，除了些许不算深的割伤外，只有三根手指扭曲，无力地垂着。相比之下，泮要狼狈得多，他的一边眼眶青了，半张脸肿着，身体上明显有殴伤和血痕，显然并非尸变体的杰作。水杏望去的时候他正舔着唇边的血，发出一连串渗人的冷笑。

水杏忽地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泮的起源是“嫉妒”，他会对一切与自己处境相似又超过自己的存在爆发嫉妒心，仇视、敌对乃至疯狂，原本，他会将对人类基因改造计划的怨怼一同编织成扭曲的情感强加于苏琪冬，这才有了横跨四五百章的一系列剧情，然而自己作为一个“极其接近完美”的实验体出现在泮的眼前，是否会导致他的注意力转移一部分至自己身上？

不行，绝对不行！

趁着那边两人正在火球飞舞和体术开路时，水杏看了一眼花间弦，挤出些许精神力发起私聊：

“不能让泮知道你的身份，是吧？”花间弦却像有读心术一样看穿了水杏的想法，在脑内说，“虽然我无法了解到具体的原因，但如果你的这个判断是基于你口中的u盘做出的，我会帮你。”

不用开口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水杏都感动极了，她断开链接，抄起身边的刀丢出，一刀戳穿泮后侧方追赶的尸变体，变相阻拦了一群小家伙的步伐。

“墨离姐，苏琪冬他俩已经安全到我们这里了。”

四人成功汇合，气氛却更沉重了，水杏从未如此切实地感觉到什么叫度秒如年。苏琪冬从看见艾丽莎时神情就更冷了，水杏总感觉他在心里狠狠地唾骂神。谁都没说话，各自占据一个角落或休息或指挥墨离她们的行程，低气压笼罩着这片区域，水杏反复看向监控，期望墨离能快点抵达。又一轮尴尬的沉默后，她终于忍不住把喇叭花凑到嘴旁小声说：

“姐，要不您再快点呢？”

“怎么了，出事了？”

“不是，这里的气压需要你来拯救啊啊……”水杏低语。

“我教你一招，你现在往苏琪冬身上扔个苹果他绝对破功。”墨离欢快的声音二重奏传出。

水杏抬眼瞅了瞅另一重声音的来源，对着苏琪冬眼中缓缓转动的三勾玉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个，墨离姐，你是不是忘了苏琪冬也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