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棣 第13章 朱檑

事实证明，对于皇帝的心态，仪华纯属多虑。

皇帝的自我调试能力远远比其他人要强。

孩子生完，卸货完毕，趟过了鬼门关，皇帝就迅速调整好了心态，他不再觉得身为男人怀孕生子是奇耻大辱，他开始觉得自己特别能耐，不愧是天选之人，就是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他没觉得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也没觉得女人生孩子特伟大，他依然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女人，但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办成女人的事儿可真他爹的厉害：这天底下就没有我朱重八干不成的事儿！

那小婴儿——皇帝为他取名为“檑”——乃是天降祥瑞。皇帝生的孩子，不是祥瑞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是孽障？

好了伤疤忘了疼（多亏仪华的特制止痛膏）的皇帝醒来，抱着他生出来的皇子，百看不厌，喜不自胜。

“见愉，我看这孩子像你。”皇帝说。虽然他已经有些年头不临幸皇后了。

此语一出，皇后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朱标和潇虹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皆是起了微妙的变化。朱棡也是低着头，难掩内心盘算。

檑，即守城用的滚木。

老爷子是想让这孩子“守成”么？

难道……是有心培养这孩子将来继承大统？

皇后无子，皇帝说这孩子长得像皇后，是否别有深意？

本朝原本无嫡子，皇帝亲生的孩子，算不算嫡子？

只有仪华知道，当初那颗受精卵的另一半是来自皇后。她怜惜皇后明明那么爱孩子却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某天偷偷给皇后做了麻醉，趁皇后还没完全绝经，取了几颗卵子，送进了皇帝体内。

但这样的秘密，她绝不敢宣之于口。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皇帝给皇儿取名之后，下一步就是论功行赏。这次生产，功劳最大的当然是徐仪华。

皇帝赏了她金六十两、珍珠十两、花银六百两、玄纁紵丝二疋、各色紵丝四十疋、里绢四十疋、大红罗四疋、生纱四疋、线胭脂一百个、金花胭脂二两、铅粉二十袋。

这赐物清单，旁边其他人没听出异样，皇后、太子、太子妃三人却是陡然变了脸色：这不是行皇太子纳妃仪时纳采问名用的礼物单子么？皇帝是想做什么？

徐家大女儿分明是许配给燕王的，皇帝是想将她转配给太子，还是想把太子之位给燕王？

朱第听那个单子也觉得好像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没回过味儿来。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仪华身上。虽然现在父皇看上去很高兴，还赏了，但谁知道下一刻父皇会不会改变心意？帝王心难测，父皇最是反复无常。

仪华那厢，跪在地上谢恩，心里暗暗嫌皇帝抠门：给你做了几个时辰手术，抠抠搜搜才赏这么点东西……

皇帝到底是刚生完一个孩子，累得够呛，吩咐完这些事，便令众人退下，只留皇后作伴。

太子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多嘴询问，恭恭敬敬率众人告退。

待左右清净，皇后问出了太子想问的问题：“这孩子的身份，该如何昭告天下呢？”

皇帝道：“暂时说是你的孩子。至于他是我生出来的这件事，必然有人传出去，这些传言咱们不必管，放任便是。”

皇后皱眉道：“你是想……”

皇帝道：“我没想好，所以两边都留一条后路。”

皇后道：“你这里留后路，要标儿如何自处呢？他现在累死累活替你处理政事，你将来不许他做太子，让他将皇位让给小孩子？”

皇帝道：“你容我再想想。标儿是我心头肉，我也不至于让他那么吃亏。反正日子还长，你让我再想想。”话锋一转道：“倒是那个徐丫头，不简单。”

皇后起初没有完全明白皇帝的意思，只顺着感慨道：“是，小小年纪，医术这么了得。若不是她，你可怎么办哟……”说着说着流下泪来：“你不知道，我当时害怕得不行，太医们都说没办法没办法，幸亏这丫头，冒着失败就会被杀头的风险，站出来救你。现在不但你平安无事，孩子也好好地生了出来。这丫头真是功臣……”

皇帝闷声听皇后念叨着，等皇后念叨完，皇帝道：“这丫头本事是不小。她本事太大了，几乎能主宰世间生死。这样的人……不能许给藩王，得留给太子。”

“啊？”皇后大惊。

“啊什么？”

皇后道：“已经许了婚约的，哪能再改？你将一个已经许给四儿的人，改配给太子，那怎么行？你让他们兄弟将来怎么相处？”

“怎么相处？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若是藩王妃有能决定生死的本事，将来岂不将嫡系的命攥在了手里？非要将她留在嫡系不可。檑儿太小，不能和她配。把她配给标儿，让她从此跟标儿一条心。就算不许给标儿，也决不能流落在外。”最后那半句的意思，便是要杀了。

朱第走在回自己寝殿的路上，反复咂摸父皇赏赐给仪华的那些东西里面包含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单子有一点耳熟，但怎么都想不起到底在哪听过见过。

想啊想，想啊想，终于想起来了：上辈子给宝贝瞻基纳太孙妃的时候，礼部拟了皇太孙纳妃仪，是比照着皇太子纳妃仪改的，纳采问名时给妃家赏赐不就差不多这类东西么！就只是缺了猪羊鹅酒米面糖饼……

父皇这是要干嘛？

父皇这是……不好！父皇这是要把仪华改配给大哥！

意识到这一点的朱第撒腿就往仪华住处跑。

站着做了几个时辰手术的仪华此刻正在倒头睡大觉。

阿蓝阿绿像两个门神守在门口，尤其是阿绿，说小姐在休息，根本不许朱第进去。

“有急事……”朱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阿绿毕恭毕敬行个礼：“启禀燕王殿下，男女有别，还请殿下自重。”

“本王是……至少本王现在还是经父皇亲自赐婚的你家小姐的未婚夫婿，你让我进去。”

“启禀燕王殿下，婚礼尚未举行，还请殿下自重。”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仪华！仪华！”

阿绿丫头护主心切，恼了：“还请殿下顾及我家小姐的清誉！宫廷禁苑，殿下呼唤未出阁女子的名讳，喊得人尽皆知，成何体统？”

不愧是伺候了仪华两辈子的心腹大丫鬟，一句话堵得朱第没脾气。

只得坐在殿外玉阶上枯等。

中间阿蓝短暂离开了一会儿，只有阿绿在，朱第趁这机会说道：“有一说一，上辈子，本王待你、待你家小姐，还算不错吧？阿绿，阿绿姐姐，不如通融通融？”

阿绿不否认自己转世重生的事实，只一声冷笑。

冷笑得朱第心里没底：“不是……你冷笑是什么意思……本王待你们不好？还是本王待你们小姐不好？”

阿绿翻了个白眼。

朱第心底一阵凉凉：莫非自己前世待仪华真的不够好，所以仪华才喝了孟婆汤？

那如果是这样，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找她呢？难道真的如徐辉祖所说，这辈子，不如就放开手？放仪华嫁给别人，或许她能安稳快乐、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舍不得……他舍不得……

不舍得，也要舍得……

不能舍……他捂住自己的心口，感到隐隐有痛觉传来。

在这里告诫所有看文的女孩子们：本文没有写取卵这一步骤给皇后造成的痛苦完全是因为女主有来自34世纪的高科技医术buff可以做到无痛，但我们现在是21世纪，技术完全做不到那样。所以现实生活中无论别人宣称给你多少钱，无论如何强调无痛，不要去捐卵！不要去卖卵！不要去做代孕的孕母！会非常痛苦，而且对身体的伤害远超你能想象的程度！有些黑心小作坊技术不过关甚至可能让你赔掉性命！看到任何相关的小广告，撕掉，涂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朱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