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被贬苦役房后,丙字院七号房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不同。石蕊对苏小棉更亲近了,憨厚的脸上多了感激和后怕,偶尔会偷偷塞给苏小棉半个自己省下的粗面馍。方蓉依旧沉默,但苏小棉能感觉到,那道时常落在自己身上的、幽深探究的目光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难以言喻的、类似“同类”的认可。
空出来的那张床铺很快被填上,新来的女孩叫吴小雨,年纪比苏小棉还小一岁,怯生生的,来自某个遭了灾的凡人城镇,因为被测出有极其微弱的、偏向水行的灵根,被顺路的天衍宗修士带回,扔进了杂役处。她胆子小,常常红着眼眶想家,干活也慢,没少挨监工责骂。
苏小棉看她,就像看到刚来时的自己,孤苦无依,茫然失措。她没说什么,只是在她被骂得手足无措时,默默过去帮她分担一些活计;在她夜里偷偷哭泣时,递过去一块自己做的、效果最温和的宁神木片。吴小雨起初不敢接,后来怯怯地收下,握着木片,眼泪掉得更凶,但哭声渐渐小了。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那种紧绷而规律的轨道上。苏小棉依然是那个在劳作、听课、织梦中循环的底层弟子。只是,随着她听的免费课程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她开始有意识地在不同的课堂上,留意那些同样坐在角落、神情认真却处境似乎并不如意的面孔。
她发现,外门弟子也并非铁板一块。有出身修真小家族、带着傲气和资源的;有关系户、混日子等机缘的;但更多的,是像她一样,来自凡俗世界,凭借一点点微末灵根踏入仙门,却在资源、背景、天赋的重重挤压下艰难求存的普通弟子。这些人往往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神情疲惫而执着,听课笔记记得密密麻麻,提问时小心翼翼,眼神里既有对知识的渴望,也有对现实的焦虑。
苏小棉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某种共鸣。尽管身份有别(杂役与外门),但那种在庞大体系中挣扎求存的卑微感,是相通的。
第一次主动的交流,发生在一次《低阶灵植培育基础》的课后。那天的讲师讲得格外细致,提到几种常见灵植对周围灵气环境、伴生植物甚至照料者心绪的微妙偏好。苏小棉听得入神,这和她用“安宁”意念影响宁神花粉的思路隐隐相合。
下课后,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瞥见前排一个穿着半旧青色外门弟子袍、身形瘦削的少年,正对着笔记上一处关于“月光草”夜间灵气吸收规律的描述皱眉,似乎遇到了不解之处。
苏小棉犹豫了一下。这少年她有些印象,在好几门基础课程上都见过,总是坐在前排靠边的位置,笔记记得极其工整,但很少提问,也很少与人交流,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孤僻。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低声道:“这位师兄,可是对‘月光草寅时灵气波动峰值’的记载有疑问?”
少年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清秀却没什么血色的脸,眼神先是警惕,随即看到苏小棉身上的杂役服饰,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语气还算平和:“你知道?”
“讲师刚才提到,月光草属阴,寅时月华将尽未尽,天地阴阳交替,是其感知最敏锐、吸收特定月华灵气最活跃的时段,但并非所有灵气都吸收,主要偏向‘太阴’和‘水行’中的‘柔’与‘净’两种特性。”苏小棉回忆着讲师的讲述,并结合自己从废料中感知各种气息波动的经验,“或许,记录中提到的‘波动峰值’,不仅仅指灵气总量,更是指其对特定性质灵气的‘筛选吸收率’达到最高?”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显然没想到一个杂役弟子能注意到这个细节,还能提出这样的见解。他看了看自己的笔记,又看了看苏小棉清澈却带着疲惫的眼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有道理。是我拘泥于字面了。多谢。”
很简短,甚至有些冷淡,但至少是善意的回应。苏小棉微微一笑:“不客气。”便转身离开了。她知道分寸,杂役弟子主动搭话外门弟子,本就容易惹人侧目,点到即止即可。
这次短暂的交流,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没有立刻激起涟漪,却似乎打开了一扇极细微的门缝。
几天后,在《基础阵法禁制常识》的课堂上,苏小棉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这次课程讲到最基础的五行方位与能量流转图式,苏小棉听得格外吃力,那些线条和节点在她脑子里打结。下课后,她对着自己本子上画得歪歪扭扭的示意图发愁。
“这里,兑位属金,连接离火位的线条不应直接贯通,需通过中央土位缓冲转化,否则金火相克,阵基不稳。”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小棉抬头,又是那个瘦削少年。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旁边,正指着她本子上画错的一处。
“啊,谢谢师兄!”苏小棉连忙道谢,按照他的指点修改。
少年看着她修改,忽然问:“你对阵法感兴趣?还是……只是听个大概?”
苏小棉斟酌了一下,实话实说:“听得不太懂,但觉得……有些道理好像和修炼本身有关联。”她没敢提自己体内五行细丝的事。
少年目光闪了闪,没追问,只是道:“阵法是外物构筑规则,模拟天地之理。修炼是内求己身,契合天地之道。本源确有相通之处。”他顿了顿,“我叫周子安。外门,百工堂学徒。”
百工堂,是天衍宗负责炼器、建筑、部分基础阵法维护的机构,弟子多以技艺见长,对修为要求相对宽松,但竞争同样激烈。
“我叫苏小棉,杂役处。”苏小棉也报上名字。
周子安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但之后在课堂上再遇到,他会对苏小棉微微颔首示意,偶尔在她明显露出困惑神色时,会简单提点一两句。苏小棉投桃报李,当她听到某些关于灵植特性或低阶材料辨识的、可能对百工堂学徒有用的零碎知识时,也会记下来,找机会告诉周子安。两人形成了一种极淡的、基于知识交流的默契。
周子安话很少,但苏小棉能感觉到,他出身似乎很普通(从衣着和使用的物品看),而且身体似乎不太好,脸色总是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偶尔会轻声咳嗽。他对阵法、炼器相关的知识有种异乎寻常的专注和天赋,但对修炼提升似乎并不热衷,或者说,力不从心?苏小棉没有打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除了周子安,苏小棉还在其他场合,慢慢结识了另外几个“同类”。
一个是常在《常见低阶灵草矿物辨识》课上遇到的圆脸少女,名叫李圆圆。她性格活泼,嗓门有点大,来自一个以采药为生的凡人家庭,因为对药材天生敏感被推荐入宗,分在了百草峰外门做最低等的药童。她最大的梦想是成为正式的炼丹学徒,但苦于没有背景和足够的灵石打点,只能干着最累的活,蹭着最基础的课。
李圆圆对苏小棉这个“勤奋的杂役师妹”很有好感,经常拉着她分享自己从老药童那里听来的、关于各种草药“怪癖”的小道消息,比如哪种野草喜欢长在雷击过的树下(可能带一丝微弱的雷火气),哪种菌菇午夜采摘药效最好(阴气最盛时)。这些知识零碎不成体系,但对苏小棉筛选和预处理“原料”颇有启发。作为回报,苏小棉有时会送她一点自己做的、掺了宁神花粉的凝脂,帮她缓解整理药材后的心神疲惫。
另一个是在一次“修行心得交流小会”上认识的。那小会主题是“炼气初期灵力控制的小技巧”,主讲的是个颇为自负的外门老弟子,讲的都是些泛泛而谈的东西。提问环节,一个坐在角落、穿着打补丁袍子、神情有些木讷的少年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提出了一个关于“火行灵力在淬炼低阶金属时,如何精确控制温度梯度以避免材料内部应力不均”的具体问题。
这问题显然超出了主讲者的知识范围,也过于“工匠气”,引得不少人窃笑。主讲者含糊其辞,草草带过。那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窘迫,默默坐下了。
苏小棉却留了心。她对这种专注于具体应用、带有实践色彩的问题很感兴趣。散会后,她走到那少年旁边,轻声问:“师兄对炼器很感兴趣?”
少年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个杂役女弟子,神情放松了些,但依旧拘谨:“俺……俺叫铁牛。以前在家跟镇上的铁匠打过下手。进了宗门,分在百工堂火炼房做杂役。”他挠了挠头,“就是觉得,仙家炼器,道理应该跟打铁差不多,就是更精细……可俺笨,听不太懂那些大道理,就想知道具体咋弄。”
铁牛,人如其名,身材粗壮,皮肤黝黑,手掌宽大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干力气活的。他灵根资质似乎也很一般,但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钻劲和来自凡俗工匠的实践经验。
苏小棉和他聊了几句,发现他虽然不懂高深理论,但对“火候”、“力道”、“材料特性”有种朴素的直觉,而且问题都提在点子上。她想起周子安似乎也在百工堂,便说:“百工堂有位周子安师兄,对阵法炼器理论很熟,或许你可以找他请教?”
铁牛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下去:“周师兄……他是正经学徒,俺就是个烧火的杂役……”
“问问总无妨。”苏小棉鼓励道。她后来找机会跟周子安提了一句铁牛,周子安只是淡淡点头,没说什么。但不久后,苏小棉从铁牛那里听说,周子安真的指点了他一次关于“基础控火阵纹与温度分布”的问题,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却让铁牛豁然开朗,对着苏小棉谢了又谢。
就这样,苏小棉的身边,渐渐聚拢起一个小小的、松散的圈子。周子安(外门百工堂学徒,沉稳寡言,身体似乎欠佳,擅长阵法炼器理论),李圆圆(外门百草峰药童,活泼热心,熟知低阶草药特性),铁牛(百工堂火炼房杂役,憨直实诚,有凡俗工匠经验)。再加上杂役处的石蕊(憨厚力大)、方蓉(神秘体弱)、吴小雨(新来的小可怜),以及潜溪集的爷爷和阿雀。
这些人身份各异,处境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在天衍宗这个庞大体系的底层,凭借着自己的些许特长、顽强心志或单纯的不甘,努力寻找着向上的缝隙,挣扎求存。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纠葛,只有微末时的一点互助、一丝理解和偶尔的知识交流。这种联系脆弱而纯粹,如同黑暗中彼此靠近的几点微光,虽然无法照亮前路,却能带来些许暖意和慰藉。
苏小棉很珍惜这种联系。这让她感觉自己并非全然孤独地在黑暗中摸索。她从周子安那里学到了更系统的阵法、炼器基础概念,从李圆圆那里获得了更多关于灵草特性的生动认知,从铁牛那里了解到实践中的具体困难和朴素的解决思路。而她,则用自己的“织梦”小成品(安神木片、宁神膏等)作为微薄的礼物或回报,也用自己的细心观察和理论归纳能力,帮他们梳理一些知识难点。
他们偶尔会在下课后,约在外门某个人少的角落(比如废弃的演武场边缘、某处僻静的石亭),简单交流几句,分享最近听到的有用信息或遇到的难题。时间很短,话也不多,但每每都让苏小棉感到一种充实的愉悦。
当然,他们也都清楚彼此的界限。不过多打听对方的**和具体困境,不过多依赖对方的帮助。在这竞争残酷的宗门里,过密的联系有时反而会带来麻烦。
这一日,苏小棉结束了在符箓阁外围的清扫,正要去听一堂关于《基础符纹结构与灵力灌注稳定性》的课程,却在半路被李圆圆火急火燎地拉住了。
“小棉!快,跟我来!”李圆圆圆脸上带着焦急和一丝兴奋。
“怎么了?圆圆姐?”
“百草峰的林师叔——就是林晚照林峰主!她今天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要在外门丹房外的‘听松坪’,开一场临时的丹道心得小讲!专门针对低阶弟子和药童!机会难得啊!”李圆圆语速飞快。
林晚照峰主?苏小棉心跳快了一拍。那位炼制出让人抢破头丹药的百草峰峰主?
“可……那是针对外门弟子和药童的吧?我一个杂役……”苏小棉有些迟疑。这种峰主级别的临时**,规格肯定比免费课程高,她一个杂役混进去,太扎眼了。
“哎呀,管他呢!听松坪是露天的,又没拦着不让进!林师叔人很好的,从来不摆架子,说不定根本不在乎谁去听!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李圆圆不由分说,拉着苏小棉就跑。
听松坪位于百草峰山脚与外门交界处,是一片生着几株古松的缓坡。等苏小棉和李圆圆赶到时,坡上已经或坐或站聚集了百余人,大多是百草峰的外门弟子和药童,也有少数其他峰闻讯赶来的低阶弟子。气氛肃穆而期待。
坡顶一块平滑的青石上,一位身着淡绿色广袖长裙的女子正随意地坐着。她看起来不过二十许人,容颜清丽绝俗,眉目如画,气质温婉如水,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沉静威严。正是百草峰峰主,林晚照。
她没有开场白,目光扫过下方鸦雀无声的弟子们,声音柔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得闲,见此处松风习习,草木欣然,便想与你们聊聊‘丹心’。”
丹心?下方弟子们屏息凝神。
“丹道,非仅草木金石之配比,火候时辰之掌控。”林晚照随手摘起身旁一株不起眼的、开着淡蓝色小花的野草,“此物,名‘忘忧’,凡俗可见,无人问津。然其花蕊之中,蕴一丝极淡的‘释然’之意。若炼丹时,心浮气躁,欲念缠身,加入此花蕊微量,以温和木行灵力化之,或可助丹师平心静气,于繁杂配伍中寻得一线清明。此非药力,乃‘意’之用。”
苏小棉如遭雷击,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林晚照手中那株淡蓝色小花。“意”之用?以草木天然蕴含的意念,辅助炼丹,稳定心神?
林晚照继续道:“世间万物,皆有‘性’,有‘情’,有‘意’。灵石矿藏有其‘坚’意,灵泉流水有其‘柔’意,雷霆风暴有其‘暴’意。炼丹者,调和草木金石之‘性’外,若能体察、乃至引动、借用其‘意’,则丹成品阶、灵效,往往有意外之得。此所谓‘以意入丹’,乃丹道进阶一途。然此道极难,需心神纯粹,感知敏锐,且自身意念需稳如磐石,否则反受其乱。”
她娓娓道来,没有高深的理论,全是具体的例子和感悟。讲到某些灵草采摘时需心怀“感恩”,某些矿物提炼时需意念“专注”,某些成丹关键时刻需心神“空明”。她甚至随手演示,指尖溢出一点翠绿柔和的木行灵力,包裹住那朵“忘忧”小花,花朵微微摇曳,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神放松的微淡清香,笼罩了小半个听松坪。
弟子们如痴如醉。苏小棉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手脚都有些发麻。林晚照的话,简直像是为她那“织梦”手艺和体内混乱的五行细丝,指明了一条隐约可见、却又无比艰难的道路!
原来,“意念”真的可以作为一种力量来运用!而且并非她独创,至少在丹道高阶,已有涉及!虽然林晚照说的是借用外物之“意”,与她直接编织、注入意念不同,但原理似乎相通!
那么,她体内那五行细丝所携带的、混乱的“属性之意”,是否也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被“梳理”、“调和”、“借用”?而不是仅仅作为冲突和痛苦的源头?
这个念头让她激动得几乎战栗。
林晚照的**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以一句“丹道即心道,草木有灵,勿失本心”作为结束。随后,她身影微动,便如轻烟般消失在古松之后,留下一坪回味无穷的弟子。
“太厉害了!林师叔果然名不虚传!”李圆圆兴奋地抓着苏小棉的胳膊摇晃。
苏小棉回过神来,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她看向李圆圆,认真地问:“圆圆姐,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林峰主刚才说的那种‘忘忧’草吗?或者……其他带有比较明显‘意念’特性的低阶灵草?”
李圆圆想了想:“忘忧草不算灵草,就是野草,后山溪边好像就有。其他带明显‘意’的……嗯,我想想,‘凝神花’(宁神花的高阶变种)肯定有,但那贵;‘赤焰藤’带有暴躁的火意,不过有毒,处理要小心;‘寒烟草’带清凉寂寥的意……你怎么问这个?难道你想……”她瞪大眼睛看着苏小棉。
“没有,就是好奇,想研究研究。”苏小棉连忙掩饰。
“哦……研究可以,但千万小心啊!有些灵草的‘意’很霸道,或者带毒,乱碰会出事的!”李圆圆叮嘱道。
“嗯,我知道,谢谢圆圆姐。”
告别李圆圆,苏小棉一边往杂役处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林晚照的话。“以意入丹”……“心神纯粹,感知敏锐”……“自身意念需稳如磐石”……
她下意识地内视体内那几缕细丝。它们依旧各自为政,混乱飘荡。想要以它们为“意”的来源,必须先让它们“稳如磐石”,至少,要能受控,能调和。
这难度,恐怕比林晚照所说的借用外物之意,还要高上无数倍。但至少,她看到了一线可能。不是完全的死路。
回到杂役处小屋,天色已晚。石蕊和吴小雨已经睡了。方蓉靠在床头,就着昏暗的油灯看着什么,见她回来,抬眼看了看。
苏小棉走到自己床边,拿出草纸本,借着微光,将今天听到的关于“意”的要点飞快记录下来。她写得专注,没注意到方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了然,又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担忧。
记录完毕,苏小棉吹熄油灯,躺了下来。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边一块新做的、试图融入一丝“清冽”水意的鹅卵石。
林晚照峰主温婉却睿智的面容,周子安苍白的脸,李圆圆活泼的笑,铁牛憨厚的挠头,石蕊感激的眼神,方蓉幽深的注目,爷爷的咳嗽,阿雀亮晶晶的眼睛……一张张面孔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不再是刚穿越时那个孤独惶恐、一无所有的苏小棉了。
她有了需要守护的家人,有了可以交流互助的伙伴(尽管都微小如尘埃),有了虽然模糊却开始显现轮廓的前进方向(尽管依旧布满荆棘),甚至,隐约窥见了一丝可能与自己那怪异能力相关的、更高层次的力量运用理念。
前路依旧漫长黑暗,债务依旧沉重如山。
但此刻,她心中那片原本只有绝望和挣扎的荒原上,似乎有几点微弱的萤火,开始倔强地闪烁起来。
那是知识的光,是同伴的暖,是希望的火星。
她闭上眼睛,将那一丝“清冽”的意念吸入心神,开始例行的、笨拙而缓慢的“内视”与“安抚”。
微光与尘埃的相逢,或许改变不了世界的宏大叙事。
但至少,能让彼此在漫长的寒夜里,感受到一丝真实的暖意,和继续前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