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溪集的夜晚,比白日更早陷入沉寂。大多数凡人家中燃不起昂贵的照明符或灵石灯,早早便歇下。星光和远处天衍宗内门山峰流淌出的微光,透过棚屋窄小窗户的破洞漏进来,在地面上涂抹出几块朦胧的亮斑。
苏小棉就坐在这星月与灵光交错的微明里。她面前是一块巴掌大小、打磨得还算光滑的深色木片,一块边缘粗糙、隐隐有青金色纹路的废矿渣(从炼器坊垃圾堆里捡的,含有微量“星辰铁”成分),以及一小撮散发着极淡草木清香的宁神花干粉。指尖捻着一点点凝脂,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编织”与“注入”。
这是她最近尝试的新方向。根据从废品中捕捉到的零碎意念以及传功阁听到的粗浅理论,她模糊觉得,不同材质的载体,对特定性质的意念或许有微弱的“亲和”或“增幅”作用。木属温和,或许适合“安宁”;这蕴含星铁碎屑的矿石硬朗,或许能承载一丝“专注”;而宁神花粉本身自带天然宁神属性,能作为引子和稳定剂。
想法很好,实践却难如登天。
她首先需要将自己心神中那一缕从各种废品、灵草、甚至是从爷爷阿雀偶尔的平和情绪中剥离、凝聚出的“安宁”意念,调整到与木质最为契合的频率。这要求她对自身意念的掌控达到极其精微的地步。她闭上眼,摒弃杂念,努力回想那片来自百草峰的、带着晨露的完整宁神花叶的波动,想象自己就是那叶片,舒展在微风中。
木片上,她事先用烧黑的细枝,画了一个极其简单、循环往复的圆圈纹路,意在象征“圆满”、“循环”。指尖的凝脂混合了微量花粉,带着湿润的凉意。她将调整好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
木片轻轻一颤,表面的圆圈纹路似乎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成了吗?苏小棉拿起木片,握在掌心。一股比以往更加醇厚、沉稳的安宁感,如同被阳光晒暖的老木头散发的气息,缓慢而持续地散发出来,笼罩住她的手掌和前臂。效果……似乎真的提升了一些,而且感觉更“贴”了。
她松了口气,额角已渗出细汗。这还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是那块废矿渣。她需要转换意念的频率。这一次,她回想的是曾经从某块炼废的、但曾经被制作者倾注过全部心神追求“锋锐”与“精确”的法器碎片中捕捉到的意念残留。那是冰冷的,锐利的,带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当然,她不能直接注入这种负面执念,而是尝试剥离其中“高度集中注意力”的那一丝核心感觉,再糅合进自己平时观察石蕊专注挥舞铁锤、心无旁骛时产生的一点点“纯粹力量”的意念。
意念的转换和糅合,如同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失衡,引发意念团崩溃或载体无法承受。苏小棉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精神力飞快消耗。她咬紧牙关,将最终形成的、带着微弱“锐意”与“专注”核心的意念团,注入那块冰冷的、带有星铁纹路的矿石中。
“嗡……”
矿石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震动,表面的青金色纹路似乎流转了一下,旋即隐没。一股微弱的、令人精神一振的“提神”感散发出来,虽然依旧淡薄,却比之前单纯“安宁”的意念,多了一丝主动的意味。
成功了!但苏小棉也几乎虚脱,脸色苍白,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喘息。这种同时处理两种不同性质意念的工作,对现在的她来说负荷太大了。看来,短时间内不能尝试更复杂的组合。
“姐……”旁边床铺上,阿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又沉沉睡去。爷爷在另一边的床铺上发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苏小棉看着掌中两块“新品”,又看看熟睡的家人,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这就是动力。一点点改进,一点点进步,都是为了这个小小的家能更安稳,自己……或许也能在这看似绝路的“五行杂灵根”困境中,蹚出一条极细微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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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宗外门杂役处,日子依旧在重复的劳役中流淌。苏小棉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干活卖力、偶尔因为“百万债务”的名声被同门或监工隐晦指点的底层弟子。但她感觉自己在慢慢适应,甚至……找到了一种奇特的节奏。
清洗药渣罐时,那刺鼻复杂的药气不再仅仅是折磨。她开始尝试分辨其中不同药材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有的是灼热的暴躁,有的是阴寒的沉寂,有的是温和的滋养。她当然无法利用,但感知本身,就像在上一堂生动的、关于五行属性气息的实践课。她体内那几缕“细丝”,在这种环境下,似乎也变得比在普通空气中更“活跃”一些,虽然吸入的依旧是驳杂不堪的混合灵气,且伴随着脏腑的隐痛,但痛感似乎……在习惯?或者说,她的身体在缓慢适应这种低烈度的“冲突”?
搬运废弃炼材时,沉重的负担锻炼着她的筋骨。她发现,当肌肉极度疲惫、精神却因求生欲而高度集中时,体内那几缕“细丝”会不自觉地加速流转,试图从酸痛的血肉中汲取某种细微的能量(是气血吗?),同时也会从周围环境(比如那些废弃金属矿石散发的微弱金行、土行气息)中捕捉更对应属性的灵气碎片。这个过程依旧低效、痛苦,但确实让她每次极度劳累后,恢复得似乎比普通杂役弟子稍快一丝丝,力气也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增长——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体力劳动锻炼效果。
清扫演武场时,漫天尘土飞扬。她起初只是烦躁。后来,她尝试在清扫时,意念跟随着扫帚划过的轨迹,想象自己不是在扫地,而是在“梳理”这些混乱的、带着土行杂质的灵气尘埃。很傻,很徒劳。但她意外发现,当她真的沉下心来,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梳理”这个动作本身,心无旁骛时,体内那几缕细丝会以一种非常缓慢、但异常“和谐”的方式,同步流转,仿佛在模拟某种极其简陋的“周天”。虽然依旧无法引气入体形成真正的灵力循环,但这种“意念同步”,让她精神更容易集中,疲惫感也减轻了些。她开始有意识地在各种重复性劳作中练习这种“专注同步”,将其作为一种另类的“冥想”或“心法”基础。
灵兽谷外围的排泄物清理,依然是最糟糕的工作。恶臭几乎能让人昏厥。但苏小棉也在这里发现了“宝藏”——某些灵兽粪便中,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属于该灵兽生命本源的五行气息碎片,虽然污秽,但异常“鲜活”。当然,直接接触这些意念碎片会让她恶心好半天,但偶尔,她也能从中感受到一丝“生机勃勃”或“力量充盈”的意味,这对她理解“木行”、“土行”的“生发”与“承载”特性,有一点模糊的帮助。她只是远远感知,绝不轻易“捕捉”。
每月初一的传功阁**,她依然是最认真的听众之一。虽然引气法门对她依旧如同天书,但她开始有意识地结合自己的“实践”,去理解那些关于灵气性质、五行生克、经脉穴窍的基础理论。她发现,很多理论虽然无法直接应用,但能帮她更好地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比如,她体内细丝对不同环境灵气的“偏好性”汲取,似乎暗合了五行属性;那些意念碎片的不同“情绪色彩”,是否也对应着不同属性的灵气波动在精神层面的映射?
她的“织梦”手艺也在缓慢进步。成功率从三四成提升到了四五成。效果最好的“宁神膏”和“安神坠”,在潜溪集的极小圈子里,有了一点口碑。爷爷和阿雀负责销售时,偶尔能遇到回头客,甚至有人会指定要“上次那种木片的”或者“带点凉意的膏”。收入虽然微薄,但已经能稳定地补贴家用,偶尔还能给爷爷买点稍好一点的凡俗药材,给阿雀添一件不打补丁的粗布新衣。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微澜。
同屋的柳芸,似乎终于对她的“异常”产生了更多的关注。或许是因为苏小棉虽然依旧穷酸,但脸色不再像最初那样灰败,眼中偶尔会闪过一种沉静的光;或许是因为方蓉病愈后,与苏小棉之间那种无声的默契,让喜欢掌控信息的柳芸感到不舒服;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无聊和排挤。
“哟,咱们的‘百万负翁’今天气色不错啊?”一次下工后,柳芸对着铜镜慢悠悠地梳理长发,从镜子里瞥着正在默默整理床铺的苏小棉,“听说你经常告假出去?在潜溪集那边……有相好的了?还是找到什么发财的门路了?”语气带着惯常的尖刻和试探。
苏小棉头也不抬,声音平淡:“只是去看望家人。”
“家人?”柳芸嗤笑,“接来了?住在那种棚户区?啧啧,也是,跟你这身份正相配。不过我可提醒你,杂役处有规矩,不得私自经营,与民争利。你那些家人……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苏小棉铺床的手微微一顿。柳芸知道爷爷和阿雀来了?还知道他们在潜溪集?是巧合看见,还是特意打听?
“不劳费心。”苏小棉简短回应,不想多说。
“哼,不识好人心。”柳芸放下梳子,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苏小棉,“我就是好奇,你那百万灵石,打算怎么还?靠那点月俸,还有你家人……在棚户区捡垃圾卖吗?”她刻意拖长了“捡垃圾”几个字。
石蕊听不下去,瓮声瓮气地说:“柳芸,你别这么说小棉……”
“我说什么了?我说实话呀!”柳芸扬着下巴,“咱们杂役处,谁不知道她苏小棉的大名?欠着宗门百万灵石,炸了护山大阵,五行杂灵根的废柴……我说错了吗?她自己心里没数?”
方蓉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但清晰:“柳芸,少说两句。大家都不容易。”
柳芸瞪了方蓉一眼,似乎有些忌惮她病愈后那沉默却隐隐不同的气质,哼了一声,没再继续,但眼神里的探究和敌意并未散去。
苏小棉始终低着头,直到柳芸转身出去打水,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潜溪集那边的“小生意”,必须更加小心。柳芸这种人,就像闻着腥味的猫,哪怕只是捕风捉影,也可能带来麻烦。
几天后,麻烦以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找上门。
那是一次例行的废弃符纸清理工作。苏小棉和另外几个杂役弟子被派去处理一批堆积在符箓阁外围仓库的、画废了的低级符纸。这些符纸大多灵力已散,只剩下残破的符文和劣质的纸张。
工作本身没什么。但监工这次,是符箓阁一位名叫赵虎的外门弟子,生得五大三粗,脾气暴躁,据说因为制符天赋有限,常年卡在低阶,对杂役弟子尤其不客气。
苏小棉埋头干活,小心地分拣着那些废符,同时习惯性地用指尖感知着上面残留的、微弱的意念碎片——失败、烦躁、灵力不济的滞涩感。这些负面碎片她通常不会捕捉,只是作为观察对象。
或许是今天状态不太好,或许是赵虎的呵斥声太过刺耳,又或许是那些废符中积累的负面意念过于集中……就在苏小棉手指拂过一张画得尤其扭曲混乱、残留着强烈“暴怒”与“自我厌弃”意念的废符时,她心神一个恍惚,那股强烈的负面意念如同细针,猛地刺了她一下!
“嘶……”苏小棉下意识地缩手,指尖一阵刺痛麻痒。
体内那几缕原本还算平和的“细丝”,被这突如其来的、同属性的(火行暴怒?金行锐利?)负面意念刺激,骤然紊乱!几缕细丝疯狂冲突,一股混乱微弱的逆流在她丹田处猛地一绞!
“唔!”苏小棉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小腹传来刀绞般的剧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废料堆。
“干什么呢!磨磨蹭蹭!”赵虎的厉喝在耳边炸响,“偷懒是不是?啊?”
苏小棉咬着牙,拼命调息,试图安抚体内暴走的细丝。但那剧痛和逆流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息之后,细丝似乎耗尽了那点混乱的能量,重新归于沉寂,只留下火烧火燎的余痛和满身虚汗。
“对……对不起,赵师兄,我……我有点头晕。”苏小棉声音发颤,勉强站稳。
赵虎狐疑地打量着她惨白的脸和额头的冷汗,不像作假。他冷哼一声:“废物就是废物,干点活都能头晕!今天不把这些清理完,别想下工!”说完,骂骂咧咧地走到一边去了。
苏小棉扶着废料堆,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剧痛才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疲惫和后怕。刚才……差点又失控!虽然规模远不及炸毁大阵那次,但性质似乎类似,都是体内五行细丝被外界同频(或冲突)意念引动,产生逆乱。
这五行杂灵根,果然是个行走的“不稳定因素”。不仅修炼艰难,连日常接触某些特定意念都可能引发危险。她必须更加小心,对接触的“原料”要有更强的筛选和控制力。
这次意外也让她意识到,她的“织梦”手艺,并非全无风险。如果注入的意念团本身不够纯净稳定,或者载体材质与意念冲突,是否也可能对使用者造成类似(虽然微弱得多)的负面影响?这个想法让她惊出一身冷汗。看来,不仅产量要控制,质量把关必须提到最高优先级。
接下来的日子,苏小棉更加谨小慎微。她减少了接触明显带有强烈负面情绪废品的次数,对于“原料”的筛选近乎苛刻。同时,她开始有意识地“修炼”自己的心神控制力。每天夜深人静时,除了“编织”工作,她会额外花一点时间,进行纯粹的“内视”与“安抚”。
方法很笨拙。就是集中精神,去“观察”体内那几缕细丝。不去主动引导,只是“看”着它们,感受它们各自的“颜色”(只是一种模糊的属性感觉)、“活跃度”和彼此间那微弱而混乱的“联系”。然后,尝试用自己平和的、中性的意念,像一个旁观者,又像一个调解员,轻轻拂过它们,传达“安静”、“和谐”、“共存”的意念。
起初毫无作用,细丝自顾自地飘荡冲突。但坚持了十几天后,她发现,当她处于这种平和“内视”状态时,细丝之间的冲突会稍微减弱,流转会稍微“顺滑”一丝丝。虽然变化微乎其微,几乎无法带来任何灵力增长或身体改善,但却让她在接触外界杂乱意念时,多了一点点的“抵抗力”和“缓冲”。
这或许就是五行杂灵根独有的、另类的“修炼”吧?不能追求力量的迅猛增长,只能追求内在混乱的微弱平衡与稳定。苏小棉苦中作乐地想。
时间就在这种缓慢、艰难、充满微小挫折与更微小进步的日常中,又过去了一个月。
爷爷的身体在相对稳定的环境和苏小棉偷偷用“安神”意念辅助调理下,虽然没有根本好转,但咳嗽的频率降低了一些,精神头也好了点。阿雀帮忙处理“原料”和“销售”越来越熟练,小脸上也有了点肉,眼睛更亮了。潜溪集的小生意依旧低调而稳定地运行着,为他们这个小小的家提供着至关重要的补充。
苏小棉的积蓄,又增加了两块下品灵石和一些铜钱。她盘算着,或许可以攒钱买一本最基础的、讲解五行生克和基础冥想的外门弟子通用《养气诀》誊抄本(非原本,价格便宜很多),虽然对她可能没用,但至少能系统了解一下理论。
就在她以为这个月也会平稳度过时,杂役处突然颁布了一项新规定:为“激励”杂役弟子勤勉修行、不忘根本,每月将对所有杂役弟子进行一次基础的“气感”测试。测试结果虽不影响日常工役,但会记录在案,作为未来可能的“升等”(从杂役升为外门正式弟子,虽然希望渺茫)或“调派”(去相对好一点的岗位)的参考依据之一。
消息一出,杂役处一片哗然。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嗤之以鼻,更多人则是麻木——杂役弟子,有几个能真有气感?就算有,微乎其微,又能改变什么?
苏小棉的心却提了起来。气感测试?测什么?怎么测?会暴露她体内那几缕怪异“细丝”的存在吗?会引来更多关注吗?
测试日很快到来。地点在外门一处开阔的广场上,摆着几块不起眼的灰黑色石头——测灵石,最低等的那种,只能模糊感应是否有灵气在体内凝聚或流动,无法精确测定灵根属性和强度。
杂役弟子们排着长队,一个个上前,将手掌按在测灵石上,闭目凝神,尽力感应体内可能存在的“气”。
大多数人手掌按上去,测灵石毫无反应。少数几个,石头会发出极其微弱、几乎看不清的光芒,颜色也乱七八糟,引得监考的外门执事微微点头,在名册上记下一笔。
轮到苏小棉时,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上冰冷的石面。按照要求,她努力去“感应”体内的“气”。
她能感应到的,只有那几缕飘忽不定、属性混杂、根本算不上“灵力”的细丝。她不敢主动引导它们,只能尽力让心神平静。
一秒,两秒,三秒……
测灵石毫无动静。
就在她以为会像大多数人一样毫无反应,暗自松了口气,准备收回手时——
异变陡生!
那几缕细丝,似乎被她紧张的心绪和测灵石本身那极其微弱的、吸引灵气的场域所引动,突然自行加速流转起来!它们互相碰撞、摩擦,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混乱的“波动”!
“嗡……”
灰黑色的测灵石,骤然亮起!不是单一的光,而是极其黯淡、驳杂不堪的、如同打翻了颜料盘的五色微光!赤、黄、青、白、黑,五种颜色微弱地混合在一起,不停地闪烁、跳动、冲突,完全无法稳定,看起来混乱到了极点!
这光芒太微弱了,远不如之前那几个有气感的弟子明亮,但那诡异的“五色混杂”和“闪烁冲突”的模样,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监考的执事皱紧了眉头,盯着测灵石,又看了看苏小棉苍白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嫌恶?他显然也没见过这种“气感”。这算什么气感?驳杂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对“灵气”二字的侮辱!
旁边的杂役弟子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看!是苏小棉!”
“这就是五行杂灵根?果然……乱成一团……”
“这也算有气感?我看是乱气吧……”
“怪不得能炸大阵,体内就这德行……”
柳芸站在不远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得意。
苏小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迅速收回手。测灵石上的五色微光立刻消散,恢复灰黑。
监考执事在名册上苏小棉的名字后面,犹豫了一下,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又写了两个字:“驳杂”。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一个!”
苏小棉低着头,快步走回队伍末尾。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鄙夷、同情、幸灾乐祸……
这次测试,没有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将她“五行杂灵根废柴”的标签,钉得更死了。也让她意识到,自己体内的“异常”,在特定条件下,是可能被察觉的。
夜晚,回到潜溪集那间小小的棚屋。阿雀已经睡了,爷爷在昏暗的油灯下,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那枚寿桃安神坠,看到苏小棉回来,脸上疲惫的神色,轻声问:“棉丫头,今天在宗门……受委屈了?”
苏小棉摇摇头,挤出一丝笑:“没有,爷爷。就是有点累。”她走到墙角,拿出今天新做的一块木片安神坠,握在掌心。那温润醇厚的安宁感缓缓流淌,抚平着她心头的烦乱和一丝隐痛。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风微凉,带着棚户区特有的烟火气和远处群山清冽的灵气。
仰望星空,银河横亘,无数星辰明灭闪烁。每一颗星星,距离她都遥不可及。
她的修炼,就像试图用目光去数清银河里的沙砾,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前进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混乱和痛楚。
但至少,她还在“看”。至少,她体内那混乱的星沙(细丝),还在按照某种她无法完全理解、却正在努力适应的方式,极其缓慢地运转。
星光洒在她平静却坚定的侧脸上。
路还很长,债依旧如山。但寸进,也是进。微澜之下,水流未尝没有向着大海的方向,艰难却执着地,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