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摸鱼指南 第62章 最初来因

那天晚上从大楼离开后，原先搭队的二人分开去了两个任务地点。

安全角度来说单独行动不可取，但没人在乎，因为任务报告显示目标只是普通的恶灵，没有什么奇招仪式，只要采用传统的除灵方法既可除去。这种简单的任务没必要浪费两个修士的时间，毕竟同样的时间，两个人分开行动会有双倍的工作成果。多除掉一只恶灵，就能少死几个人，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只去一个修士不代表李釉青是一个人行动的。

他领的任务在市区。受到恶灵灾害的地点在某个小区内，除了消除恶灵，还要处理好善后工作，比如安慰居民清理现场等。因此，同行的还有一位负责反馈现场状况的后勤部工作人员。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普通的任务，理应不会有任何情况发生。然而，总部接到了来自现场的第二次求助电话。等方知维和其他人赶到的时候，原先被标记为恶灵寄居点的那棵树不见了，原址周围一圈只有漆黑的荒芜土地，好似曾有雷电在此肆虐，将一切化为焦炭。和李釉青同去的那位工作人员昏睡在焦土上，毫发无伤，但醒来时记忆受损，已然记不清到达任务现场后发生的事情。

“见到了一个神仙。”工作人员回忆着说。

这个工作人员还说：那个神仙把小李送到了千年之前。只要在千年前阻止寒灾发生，现在气温就不会越来越低，我们也不用再天天除恶灵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自己都不是很相信，我们就更没法信了。”方知维道，“大家以为他被雷劈得神经错乱，就没当一回事。局里判定你们是遭遇了异常天象……毕竟你用着这么不正常的招数，受天谴好像也不奇怪。我们都做好去和你爷爷交代的准备了，结果第二天全部人都见鬼……啊不，见神了。”

“神”这次出现的地方，是在灵异事务局地下。

事务局地下只有一层，没建停车场，没用于储物，没有任何用途。

地下空间禁止使用，这是从事务局建立初期就立下的规矩。相关资料遗失，就连巫局长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用地下的空间。但他们这一行，不听老祖宗的话向来是不行的，于是地下完全荒废了，一直锁着，无人进入。

而众人发现神明出现的原因，是因为事务局结冰。

确实现在全世界都在降温，炎热的夏天已经成为过去的词语，但也不至于这个季节就和严冬一样墙壁水管全部冻住。这种寒冷是从地下室蔓延开的，等楼上的工作人员发现冷不是加班产生的幻觉的时候，下面几层的门窗都冻严实了。

事急从权，老祖宗的话已然不重要。

留在事务局的众人立即行动，打开地下室的大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央，有一个散发着隐隐白光的身影站着。泛白的身影一转身，那天和李釉青同去的工作人员就立即认出来，激动地告诉大家，这就是他和李釉青见到的神仙。

神没有回应他，微笑着指向脚下结冰的水泥地面，并告诉大家：这里，埋着地球降温的原因。

全球变冷是近几年来的气温趋势，也是导致恶灵增长的原因。众人也想过这是不是和灵力异常有关，但一直没有检测到，只能当做是自然因素导致的降温。

现在告诉他们，这个降温的原因竟然一直在他们脚下？这么多修士常年经过的地方？这么多年没有一人发觉？

众人半信半疑地开始挖地面，只第一锤下去，就见到了地底枯萎的树枝。

数不清的树枝缠在一起，缝隙被冰碴填满。众人不断挖去交错的枝干，在无法撼动的坚实冰面上停下，终于看到了地下被埋着的东西。

冬山市灵异事务局的地底，竟然冻着如北极冰川一般严实的巨型寒冰。那寒冰中间盘曲着白色巨龙的身影，即使没伸展开也能有十层楼那么高，寒气正是由它而出。

神明告诉大家，它的名字叫“霜末”，是向往着极寒之地的神兽。只要这个世界有一丝温度，它就会持续释放寒气，直到全世界冰冻。正是因为它在不停地吸收地底热量，所以全球气温下降，恶灵倒是越活越滋润。

换句话说，他们这些人狼狈不堪的今天，都是因为霜末的存在。

神兽吸收灵气的能力极强，只要有一丝灵力，它就能飞速吸收保证存活。要想杀死它，除非这个星球上一点灵力都没有——这是不可能的，真要到这种地步，这颗星球也成了死星。

有人就提出，既然霜末会吸取灵力，那就创造一个没有灵力的空间嘛。先封印再在封印空间里杀了它总行吧？

于是掌管封印器法的工作人员轮番上阵，失望而归。

封印会短暂的起效片刻，但旋即就会被瓦解。霜末有极强的术法分析能力，只要片刻时间，就会将附在它身上的封印术拆解。

普通的封印术是不行的。

众人一下就想起可能已经穿越到千年前的李釉青。虽然云游木从未像一个封印术一般被使用过，但它名字里带着“封印术”三个字啊！而且是从八百多年前传下来的术式，肯定会有什么用！

李釉青不在，他的祖父倒还在。一顿询问，众人燃起的希望伴随着老人家的回答熄灭：原来方才他们挖开的枯败枝干就是云游木封印术的显化。

霜末一直都被云游木封印着，之所以之前没人察觉而现在开始释放寒气，就是因为云游木困了它八百年，已经被解读完毕了。所以就算李釉青人在，也封印不了现在的霜末第二次。

况且，虽然这些树枝是封印术的一部分，李釉青本人却从未意识到它们在事务局地底，两者之间的联系根本不存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釉青所持有的那部分云游木封印术没法进行封印，或许八百年前在传承到下一辈前，这个封印术的功能就被拆解了。

老人家安慰众人：以现在的情况，大概再有二三十年大家都要死光。李釉青回到千年前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只能碰碰运气。

他非常了解自己的晚辈。

留在这里能暂时帮忙除些恶灵，但长期下去还是逃避不了世界覆灭的结局。而穿越到千年前充满了不定数，却有万分之一让所有人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可能。

成功，大家幸福快乐。失败，也就是灭亡的大趋势不变罢了。

至于李釉青自己？那不重要。

用一个人的命赌全部人类的未来，这个命还是自己的。李釉青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做出选择。

“那个神说，霜末在现世之前一直被封印在宿主身体内，是因为被宿主放出来才导致全球降温的。所以你被神传送回千年前，是要在霜末被释放前抢先杀了宿主。”方知维道，“宿主一死，霜末就彻底没有现世的机会……千年后就不会出现那些恶灵灾害了。你走之后我们那边什么变化都没有，我就来了。”

李釉青听着这些毫无所知的消息，一时大脑十分混沌：“也没听着哪里说有冰冻灾害的，难道宿主现在在更往北的地方？”

方知维颇为同情地摸了摸李釉青的头：“孩子你傻了，想想你自己。宿主！霜末肯定是按宿主的操作行动啊！现在宿主没让它出来，自然不会有冰冻灾害了。”

李釉青抱着脑袋蹲到地上：“那不就更难找了！我要不说谁能知道云游木在我这？”

方知维也在边上蹲下：“你想啊，我们人类能用作容器的东西，除了躯体就是灵力，一旦宿主在这两方面有欠缺，霜末的影响一定会扩散到人世。而且带着这么个冰窟窿似的神兽，多半灵力会被影响吧？冰灵根的人少，要不先挨个排查一遍？”

冰灵根……

冰灵根？

不用查了。

李釉青混沌的大脑开始意识回笼。

除了头脑变得冷静，似乎浑身的血液也跟着冷静了。

三年前，那座岛上，他耗费了不知多少灵力才止住从孟禾夕身上溢出的寒气。

太巧了。

太不巧了。

李釉青没说话，依旧维持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姿势。

即使没听到回复，凭借长期相处得来的经验，方知维已经明白了：“怎么，你认识这样的人？”

“认识。”李釉青放下手，缓缓地改变姿势躺倒在地。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天上沉闷的云，颇有一种想昏睡过去逃避现实的势头。

“是那位……这么巧？”

没有否定便是肯定。方知维高兴地说：“知道是谁那不是好事么？赶紧想想要怎么解决。”

李釉青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说话，只是问道：“你说是宿主把霜末放到人世来的，那只要他不这么做，霜末是不是也不会现世？”

他的小队员在抗拒动手杀人。

事情按照方知维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发展了，他回忆着过去的培训内容，开始劝说：“理论上说是这样。但霜末被释放已经是存在于未来的史实……小李，要是过得不好，人总会心生怨怼，想多拉几个人一同下地狱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平安无恙，但凡寒气泄露，就会招来麻烦。被吸引来的恶灵也好，身体不适也罢……这都不算什么，要是被人指认成诅咒公害什么的……你也看过这种例子，日子久了，宿主不可能毫无怨言。他不把霜末放出来就要一直忍受这些苦难，十年、百年、千年……没人能一直承受这些。”

“结局是肯定的，早死少受罪。不是么？”方知维见李釉青仍在发呆，心底了然。他想了片刻，却是笑道：“千年之后因为恶灵死了多少人，这些年在事务局工作你也清楚。不管怎么说，现在杀一人，之后能活成千上万的人，很划算呀？我看你《生命特殊价值评定》记得那么清楚，还以为你不会有这种纠结。”

李釉青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笑音：“都说我忘了点东西。”

“你要是真忘记，马上就跳起来反驳我了。”

“下不了手，要不你去吧。”李釉青道，“他现在应该都不知道什么霜末，也用不着云游木。”

方知维无奈：“我都看不出他的修为，真不是我不想。”

李釉青道：“我也没他修为高。”

“但已经够用封印术了吧？”方知维道，“你应该还没把详情告诉他？那正好，动手快一点就行。”

李釉青沉默着，始终没给出确切的回答。方知维道：“我们搭队每年都要接受测试，考验如何处理和搭档的情谊问题，目的是保证不要因为舍不得放弃搭档而耽误决策。我记得你可是次次满分通过啊？我们还搭了六年队，你在这里总共才活了三年，我以为你要舍不得也是更舍不得我一点。结果你面对都我冷酷得很，为什么如今就不行了，他有什么不一样么？”

“这怎么比较？之前只是考试啊。”李釉青不由苦笑。

他把视线从乌云密布的天空移到方知维的脸上：“考试当然要写考官想要的答案。只有看起来对搭档足够冷酷，我们才能继续组队，我才能保证你不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出事。当然，你要是决定用自己一换多，我也无话可说，毕竟这点我们彼此彼此。可他不是事务局的人，也没有拿自己的命救人的想法。”

方知维问：“这重要么？价值评判标准并不考虑个人情感需求，自己的不考虑，别人的也不考虑。想不想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命能换什么东西。”

李釉青坐起身，看着被压坏的草地缓缓恢复原状。

半晌，他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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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禾夕在椅子上坐着，手指轻拢着桌上的茶杯。

杯中水面平静无波，映照着他同样毫无波澜的表情。

他没想喝水。杯子拿在手上，只是因为里面的水可以在紧急时变成冰刺用于回击。剑也没收起来，同样是随时可以召用的状态。

孟禾夕在防备着方知维。

李釉青和方知维的关系不错，看上去也很信任对方的样子。孟禾夕本想以李釉青的态度来信任方知维，但对方在和李釉青交流间隙看他那几眼，让他完全无法放松警惕。

简直像遇到了饿极的山中野兽。虽然野兽没有表情也没发出声音，但它盯着猎物看，想做的一定是咬断猎物的喉咙。

——这个人想杀了他。

孟禾夕不知道理由，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一定正确。方知维并没有明显的对他不满的表现，出于陌生人之间的警惕保密对话也合情合理。但这世上，总有人表露恶意前举止毫无征兆，靠自己猜测的理由去判断别人的行为是最无用的。孟禾夕不会忽视自己的直觉，而不放松警惕是对危机感最好的处理办法。

哐啷——

面前的餐盘突然被砸中，孟禾夕猛然起身后撤，灵力附着杯中水，已然凝结成细小冰刃！

然后他停下了。

原先两人消失的位置旁，李釉青坐在地上。而方知维站在桌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紧接着茫然转变为愤怒。他一边从桌上跳下一边质问：“为什么会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