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乾坤袋里,被吞进蛇嘴的那一刻姚清风就死了,□□被切成几段咽下去,在胃酸里逐渐溶解。
“啊!!!”但真正感受到疼痛的是姚朗月,她匍匐在意识深处因为那贯彻全身的疼痛而颤抖,姚清风同样也来到意识深处,她将她匍匐在地灵魂颤抖的模样尽数刻入眼底,姚清风笑得猖狂,当姚朗月的疼痛渐渐平息,她一抬眼就是她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容笑颜如花。
一瞬间她甚至有几分恍惚,自己好像没这么笑过了。
“够了,别笑了。”
姚清风这才止住。
姚朗月起身望向周围,是气海,这片连绵不断的黑暗中,无数水一样的气流淌在黑暗各处,无一例外大部分是混沌的如同泥土一般,一部分是浅白透明,一小部分是黑红的,就好比她们中间这捋黑的如同墨水的气,如同飘带主动缠绕在姚朗月和姚清风周围,又是这个地方,姚朗月厌恶的闭上眼,再次睁眼眼底一片死气沉沉。
“那蛇你也能感觉出。”姚朗月轻轻触碰了那缕黑墨水的气,“是气,是气做的,或者至少以我的认知来说,先天一气化四肢百骸,修者有,普通人也有,只是修者能修炼罢了……而那些手段和物质也不过是气。”剩下的不必多说,她伸手散了散黑气,那是李家耀的。
“所以是气,就能吃,那——”姚清风拨开那气,“老规矩,我吃,我出去,你扛着。”她轻轻拨动姚朗月的耳垂,“好不好?当然好,说好的分工不是吗?你提的。”
……不再多说,姚朗月伸手开始揪住那黑的气,她不饿,但是像一条饿狗一样啃食,牙齿一口口撕扯着气,吞噬入腹,而她身上逐渐的涌现出浅白透明的气,那些气缠绕着飘动着着,朝姚清风。
“足够了,这些。”姚清风右手托着一小团气,用力一捏那气就融入经脉灵体,她笑盈盈的,后退着离开,直到被撑到匍匐在地的姚朗月消失在视野里。
身体没了啊。姚朗月在这片虚无的黑暗里,明明五官皆被黑暗占据,她却清晰的感受到是在这王蛇肚子里,胃酸是浸泡着残肢尸体,只不过她不疼,疼从来是姚朗月的分工。身体,再做一个就好。
浅白透明的气在她掌心凝聚,她小心翼翼捧着那气团,凑过去轻轻吹气,吹成一片片的贴片,创可贴一般,又好似云朵。
“嘶?”那王蛇缓缓蠕动着,乾坤袋的起伏更明显了些,它有些烦躁,胃里胃酸似乎翻涌着,它重重砸在地上,乾坤袋被扔到半空再次开口也毫无反应,胃酸里的残肢或手或脚,或腿或头,断口处涌现出浅白透明的云朵般的气,漂浮在腐蚀的胃酸上,肉被消化的时候发出气泡声,那气将她拼起来,编织着,光秃秃的白骨上长出肌肉,血管,皮肤,但紧接着又一次被消化,姚清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顺着胃酸漂浮到胃壁边缘,轻轻抬手,第一下滑下去没抓住,当然她不气馁,第二下撕扯下时她嘴角再一次咧出笑容,血肉被腐蚀又生长而出如野草。
“嘶!”王蛇的竖瞳竖得愈发狠,然而它再无力气支起身体。
金铃传来李家耀召唤它窜出乾坤袋时,姚清风正随着胃酸涌向五脏六腑,她先啃食了肝脾,随后是蛇胆,以及最后,她在肉管里站起身手上提着血肉模糊的半块心脏。
蛇嘴大张着,她就这么径直走出去,眼见着丁青梅呕吐的直不起腰她又一次吃下最后的肉块。
她吃饱了,姚清风舔舔嘴唇,除了肮脏的血污和难以言说的胃酸味道,身体恢复如初除了发型,虽然头发不容易被腐蚀但她的发现看起来像个漩涡,鲶鱼须的八字刘海被随便陇上去露出光溜溜的额头,秀气的脸庞还有一些碎肉,她咧着嘴笑呢,牙齿里一点血丝展露无遗,像条疯狗,刚吃完肉的疯狗。
吐完的丁青梅瞧见她这幅模样,脚步一软就就摔在灌木丛里,太恶心了,不,她怎么活下来的?不,她吃生肉,吃蛇,好恶心。
姚清风的声音是欢快的: “吐着呢,慢慢吐小丁。”
她随意擦了擦手走向李家耀,李家耀越过视线注视着王蛇的皮囊,他身上冷汗直流金子也无法握住,从指尖滑落,又一次沾满泥土,只见他哆哆嗦嗦的嘴半张开几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姚清风嗤笑一声,打量着这个蓬头垢面,其貌不扬的老实男人,肆无忌惮盯着他尿湿的裆,脸上尽是嘲讽和玩弄,她抬手用气化出一把无刀柄的半透明能照出重影的刀锋肆意把玩。
“你的宠物很好吃,那肉味道很不错。”姚朗月蹲下来,抽动鼻子嗅着空气里难闻的气息,不过比起自己身上那股气味,这男人失禁的气味甚至不算什么。
“多谢啦,但作为你杀我一次的代价,你也死一次更好。”姚清风轻轻握着刀靠近,突然附身头发散落有些血滴落下来,她猛然刺向对方脖颈,却在只差一寸的时候顿住。
李家耀紧紧闭着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怎么回事?他下意识握住金子思考。
肉眼可见的那刀锋收了回去,李家耀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的眼神,和紧绷的面容,她虽然把移开却并没有拿走,姚朗月站在他面前俯视他,手上紧紧握着刀。
“我知道你为什么,以前只是个普通人,却能有修者的力量,我能看见你那些记忆。”姚朗月将声音压得极低,确保丁青梅不会听见。
姚朗月如同野狗一般站着,她脑海里现在充斥着这个男人的记忆,尤其关于苦的部分,说起来多亏她服下了那些气,她这么想着,才能了解如此多的信息。
她一手把玩着气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家耀,只要李家耀有一点想跑的念头,那把气刃就会直直的刺下去,姚朗月自认没有姚清风狠厉,她追求一击毙命,因此气刃永远指向李家耀的脖颈。
“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交给回管理局,不杀你,当然,我还能帮你垫你远在韵南省的亲妈的医药费。”姚朗月回头瞥了一眼丁青梅,无声的盯着她,丁青梅本想过来的脚步顿住了,便只好握着大背包呆在原地,手上那把枪早已收起来,她咬着唇依旧一言不发。
姚朗月脑海里那所见所闻依旧充斥着,服下的黑气在身体各个经脉游走让她想吐,她强忍住恶心和那些回忆。
……
这事儿得从16年说起来,那时候李家耀长得不错,也是个不爱说话不怎么交朋友的随他妈妈的好孩子。
李家耀出生在韵南省百丽江市千叶镇,没爸,他妈李慧兰皮鞋厂做皮鞋的,未婚先孕被人骗了身子感情。而他曾不小心听周围邻居刘大爷周大妈说过,他妈是个烂货,当然,那是他六岁听过的,他现在十六,只觉得那些人是脑残。
千叶镇的夏天通常来说不会那么热,但现在是雨季,就如现在教室窗外,哗啦啦的大雨下着,打在各种宽大叶子上在聚成雨滴落下,又打在半个巴掌大小的蜻蜓翅膀上,小东西就这么被打落在泥坑里。
他扯了扯身上校服外套,叽里呱啦的土话英语传不进他耳朵里,李家耀握着中性笔,随手掀起一阵轻轻的风赶走飞进来的隐翅虫,扶了扶小臂那么高课本,最后一节课了,他想。
今早上他妈出门带伞了吗?应该没吧?那他得去接他妈,反正皮鞋厂也不远,走两步能到。
头顶的风扇扇着风他却没感受到多少凉意,校服外套又不透气,汗水黏在短袖校服上一蒸发就像蒸馒头垫着的那块布,又热又黏,但他仍旧没有脱外套的想法。
“你不热啊?”课程过半同桌总算从梦中醒来,他随手擦擦口水,趁着台上英语老师转身的功夫伸个懒腰,随口问了句。
李家耀的笔尖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忙着和前桌传纸条的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他同桌也不怎么在乎回不回答,就随口一问。
热肯定热啊。李家耀心想,他手伸进外套下面拽了拽线头,又在不怎么痒的皮肤上抓了几下,热也脱不下啊,他胳肢窝开线了。
他想,二手校服容易开线,但幸好妈会缝,他也会缝。
他记着笔记,下课铃一响,同桌和前桌招呼着快快快,他的前桌和他的后桌一起走,他的后桌的同桌去最对面那排找朋友,有背着包的女同学叽叽喳喳聚在一起商量去哪里买奶茶,全班四十五个人减一除以二正好。
他习惯了,李家耀收拾好东西,夹着胳肢窝,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关灯关风扇关多媒体,举着伞离开教学楼,伞面上立白洗衣液大促销几个字被雨水遮盖。
“家耀,这边。”
“妈。”李家耀紧紧夹着胳肢窝的手臂瞬间放松下来,清秀的脸上露出一点笑,他快步走过去,“我还想去接你,没想到你先来接我了。”
“妈今天下班早。”李慧兰粗糙的掌心覆在他头顶上,她眉眼俏丽,双眼长而弯曲,眼尾向下,一些角度来说有些像周璇,很漂亮,但她穿着暗红的短袖,下摆处有些开线,身上有种皮革的味道,她一脸笑意揽着这个眉眼和自己越来越像的儿子,同撑一把伞挺开心,今天下班早,能趁着还快收摊早点去菜市场挑一挑,而不是在收摊的时候捡点烂菜回去。
李慧兰拉着李家耀踱步去了菜市场,因为回家的路都是下坡并不吃力,她和他虽然没怎么说话,但笑得还是很开心,就像大小“周璇”走在雨里。
“妈,”开门的一瞬间李家耀就迫不及待脱下外套放下书包,将买好的油菜和土豆放进厨房,他和她的家不大,两室一厅,客厅是勉强挤出来的,阳台上堆了很多杂物。
“我衣服开线了妈,针线盒你上次放哪里了?”李家耀翻找着,顺手擦了擦茶几,“等会我去洗菜,妈你这两天身上疼,先别动了。”
李慧兰正对着镜子梳理着短短的贴头皮的卷发,她年轻时就爱美,有意无意的她视线避开了下摆的开线。
“你写作业去吧,我做饭。”李慧兰轻轻挽起袖子,她声线很好听,像是春风。
李慧兰走进厨房,哼起古老的歌来,李家耀一听就分辨出那是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
“行。”李家耀没坚持,他知道他妈什么性格,就进屋脱了上衣缝衣服去了。
吃了饭写作业,然后有空和妈下楼散个步,最后回屋帮妈做会儿手工,然后睡觉。
他默默缝着衣服,妈最近厂里效益好了不少,多了些零花,妈兴致冲冲的,说带他去吃麻辣烫去,李慧兰也就年轻那会吃过,但她儿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呢。
“儿子,吃饭。”不多时,酸辣土豆丝和清炒油菜的香气传出,母子二人面对面坐着开始吃饭。
李家耀依旧很安静,只是李慧兰很喜欢碎碎念着些什么。
“儿子,妈有些钱了,咱们过两天去吃麻辣烫去,我跟你说那可好吃了,你还小没吃过肯定不知道,就是进去拿个盆和夹子自己夹菜……”
李家耀只是默默吃着饭,思量着家里不富裕,应该多攒一些,应个急的,他想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比不上别人,学习不够好,体育不够好,家庭环境当然比不了,所以应该学的节俭一些,这样未来有波折也不会难以应对。
今年他十六了,课本上说十六就可以打工,两周一次的大休有一天半的假期,他可以去找日结的工作,千叶镇不大,但也一定有能干的活。
麻辣烫只能吃一顿,买菜却能吃很多顿。
因此他毫不犹豫:“不了,外面不干净,妈,攒着吧,咱家没钱。”
“……”李慧兰滔滔不绝的嘴突然合上了,只是默默夹菜,她都忘了这事了。
吃着土豆丝和油菜,李慧兰心中五味杂陈,要是她能再多赚一点,也不至于李家耀要这么懂事,明明是该偷偷和朋友去网吧电竞的年纪,明明是可以出去玩左手奶茶右手冰糖葫芦的年纪。
但。李慧兰默默吃着,他有个烂货妈,赚不了钱,给不了他更好的生活。
气氛陷入沉默,最终还是李慧兰打开了有“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邓丽君秀丽浑然天成的声音传出来,让这二人心情好转了一些。
李慧兰又说说笑些破旧的手机,放起了甜蜜蜜。
笑起来,无非是些琐事,李家耀却一字一句认真回应。
那首甜蜜蜜飘荡在夜空里,连昏黄的灯都转起来,像泡在酒里再加一点咖啡。
两盘子菜很快被吃的干干净净,李家耀和李慧兰用剩下一点菜汤倒进碗里,米饭被汇聚到一起,啊呜一口吃下,这顿温馨晚饭结束。
李慧兰:“儿子,你去写作业不用洗碗……”
“妈?!”只听见嘭的一声响动,李慧兰倒了,她手上碗筷也碎一地,衣服下摆的开线还没来得及缝。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急性白血病,你是她儿子?去交一下住院费吧……”
二十五的李家耀已经忘了他那天晚上怎么过得,只记得他妈病了,得吃药和化疗,最好去省城大医院。
家里存折他拿出来了,以前根本没联系的亲戚联系上了,邻居大爷大妈也不忍心借了钱了。
不够。药贵,化疗贵。
李慧兰剃光头发那天差点哭了,李家耀反应快,赶紧放了首甜蜜蜜。
中考他没参加,班主任欲言又止了很久,他没细看就跟着叔伯打工去了,在华兰县,有个工地要人。
而这便是姚朗月服下那黑暗的气后所见一切的开端。
而现在,姚朗月想起他周璇般的母亲李慧兰,她最终选择放下气刃,刚想开口问些什么,远处便传来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
王蛇的尸体后探出两道光柱,轰鸣声由远及近,姚朗月打眼看去,选择蹲下来,压低着声音:“虽然我也没钱,但我会尽力帮你妈交医药费。”
“为什么?你……我要去坐牢吗……还是……”死刑。
李家耀声音像泡在盐里一般干涩,他恍惚而惊讶的似乎察觉出那么一点希望。
“我以前也没吃过麻辣烫。”姚朗月尽力放缓语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绷,血污差不多干涸的手掌拍了拍他肩膀,“我们是同一种人,这个你别担心。”
皮靴咯吱咯吱的声音从李家耀身后传来,一个身躯高大打扮朋克暴露的女人走来,而姚朗月的语速也越来越快。
“但有些东西,比如带你进修仙界给你力量的那个人,那些信息,很抱歉。”她轻轻抬起手,手中气刃一闪而过,闪电般割断了李家耀的脖颈,“有的事,只有我知道最好,那样对我有益。”李家耀脖颈处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最后张大着眼睛,轰然倒地。
摩托车照射下姚朗月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丁青梅躲在身后树里,握着枪有几分不可置信。
跟死人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啊?姚朗月你真是优柔寡断。姚清风摇曳着影子有些不满。
“姚朗月,刚来就立个大功,以后发达可别忘了我这个组长啊。”是谢疏灵。
姚朗月瞅了谢疏灵一眼,飞快数了一下,对方每只耳朵各戴着至少十个耳钉起步,之前没戴她倒是没注意,更为惊叹的是,谢疏灵她那各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耳链,暗黑风的妆容和染成白毛的头发,以及非主流到了极致的皮衣短裤渔网袜高跟靴,再加上高大又负有力量感的身材,活脱脱一□□大姐。哦对,还有谢疏灵白毛上那一缕子蓝挑染。
……姚朗月顿时两眼一抹黑。
这啥?这啥玩意儿?她耳朵上是个啥?新时代钉子户吗?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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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