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像墨汁般浸透工作室的空气,桑蚕丝燃烧的焦糊味钻进鼻腔,呛得沈知意肺腑发疼。她背靠冰冷的绣架瘫坐在地,看着烈火从木门蔓延到墙面上的《宋代绣谱》复刻版,泛黄的纸页卷曲、碳化,最终化作灰烬飘落在她沾满火星的裙摆上。
火光外,继母周兰穿着珠光宝气的连衣裙,手里捏着份卷边的股权转让书,鞋尖碾过地上散落的绣线:“知意,签了它,阿姨还能让你走得体面些。不然这火吞了你的人,沈氏绣庄的股份照样落不到你手里。”
旁边的沈若薇把玩着新做的美甲,指甲上的水钻在火光中闪着冷光:“姐姐,别犟了。你守着这破绣庄有什么用?陆氏集团的合作机会,本来就该是我的。你那‘敦煌飞天’的设计稿,我早就给陆总助理看过了,他说比你绣得好百倍。”
“设计稿……” 沈知意的手指死死抠进地板缝隙,指甲缝里渗出血珠。那是她熬了三个月,用母亲留下的 “云纹盘金绣” 技法勾勒的心血,是她想在毕业展上为沈氏绣庄争一口气的希望。可现在,不仅设计稿被偷,连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叮嘱的 “守住绣庄”,也要被这对母女彻底碾碎。
绝望像藤蔓般缠住心脏,沈知意猛地抓起脚边的绣花剪刀,挣扎着起身朝周兰扑去 —— 却被沈若薇伸脚狠狠绊倒,后脑勺重重磕在绣架的铜钩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不知好歹!” 沈若薇居高临下地踹了她小腿一脚,鞋跟碾过她的伤口,“妈,别跟她废话了,我们走,让她跟这绣庄一起烧成灰!”
周兰最后看了眼蜷缩在地的沈知意,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转身跟着沈若薇离开。厚重的木门 “咔嗒” 一声被锁死,火光越来越近,沈知意的意识渐渐模糊。弥留之际,她仿佛看到母亲穿着那件绣满缠枝莲的苏绣旗袍,站在晨光里的绣架前,指尖捏着银绣针对她笑:“知意,苏绣的针要随心动,人也要跟着心走。守住绣庄,更要守住自己。”
“妈……” 她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喊,彻底坠入黑暗。
……
“知意!知意!你醒醒!再不醒我要叫救护车了!”
急切的声音刺破黑暗,沈知意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眯起眼睛。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栀子花香 —— 那是她宿舍床头香薰的味道,不是火海里的焦糊味。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到孟晚星举着一杯温水,脸上满是担忧。身下是宿舍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盖着她大一那年妈妈送的碎花被子,被子边缘还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
“晚星?” 沈知意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 没死?”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 孟晚星把水杯递到她嘴边,“昨天你在工作室赶设计稿,熬到后半夜低血糖晕倒了,还是我跟宿管阿姨把你抬回来的。医生说你就是太累了,让你多休息。你倒好,一醒就说胡话。”
工作室?设计稿?沈知意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扯到了后脑勺,却没感觉到丝毫疼痛 —— 前世被绣架铜钩磕破的伤口,竟然消失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映入眼帘的是双纤细白皙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半点抠挖地板留下的伤痕,手腕上还戴着母亲送她的和田玉坠,玉坠上的 “云” 字纹路清晰可见。
她掀掉被子跌跌撞撞跑到书桌前,抓起桌上的小镜子 —— 镜中的女孩梳着简单的马尾,额前碎发有些凌乱,脸色虽有些苍白,却透着年轻的朝气,眼尾没有前世被火灼伤留下的疤痕,眼底也没有经历过绝望的死寂。
书桌右上角的台历,赫然显示着 “2023 年 6 月 15 日”。
2023 年 6 月 15 日 —— 这是她毕业展的前一天!是沈若薇偷走她 “敦煌飞天” 设计稿的那一天!是所有悲剧开始的节点!
沈知意捂住胸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狂喜 —— 她真的重生了!回到了还能改变一切的时候!
前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毕业展上,沈若薇拿着偷来的设计稿,戴着本该属于她的金奖奖牌,对着媒体哭诉 “姐姐嫉妒她的才华,故意诬陷她抄袭”;周兰趁机在爷爷面前挑拨,说她 “心思不正,丢沈家的脸”,让本就病重的爷爷急火攻心,半个月后就撒手人寰;之后她们联手伪造爷爷的遗嘱,转移沈氏绣庄的资产,把她赶到破旧的出租屋,最后一把火烧了她仅剩的工作室……
想到爷爷临终前还攥着她的手,说 “知意,别放弃苏绣”,沈知意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周兰和沈若薇得逞!她们欠她的,欠爷爷的,欠沈氏绣庄的,她要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知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孟晚星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背,“是不是还有点晕?要不今天别去工作室了,我帮你把设计稿拿回来?”
“设计稿!” 沈知意猛地抓住孟晚星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的‘敦煌飞天’设计稿,昨天放在工作室靠窗边的画架上,你帮我收起来了吗?有没有被别人看到?”
孟晚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点头:“放心放心!我昨天看你晕倒,怕设计稿被人乱动,就帮你锁进工作室抽屉里了,钥匙还在我这儿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色小钥匙,递到沈知意手里,“对了,刚才沈若薇给你打了三个电话,说要过来‘帮你看看设计稿,提提意见’,我听着不对劲,就帮你推了,说你还在睡觉。”
沈知意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更加清醒。还好,还好晚星帮她护住了设计稿。前世她就是太信任沈若薇,觉得 “姐妹之间没必要防着”,才让沈若薇有机会趁她晕倒时偷走设计稿,还在画稿上添了几笔 “自己的风格”,让她百口莫辩。
“晚星,谢谢你。” 沈知意紧紧握住孟晚星的手,眼神认真,“以后离沈若薇远一点,她不是真心对我好,她只是想抢我的东西。”
孟晚星虽然疑惑,但还是重重点头:“我听你的!你说让我离谁远,我就离谁远!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刚才艺术学院的公告栏贴了通知,陆氏集团要资助这次毕业展的金奖得主,不仅给奖金,还提供和陆氏合作开发文创产品的机会!你要是能拿到金奖,沈氏绣庄说不定就能靠这个机会起死回生了!”
陆氏集团?沈知意的心里猛地一动。
前世她对陆氏的印象,只停留在沈若薇的炫耀里 ——“陆氏总裁陆时衍可帅了,年纪轻轻就掌管这么大的公司”“陆总助理说,等我和陆氏合作了,就能经常见到陆总了”。她后来才知道,沈若薇能搭上陆氏,是靠了周兰认识的一个远房亲戚,而那个亲戚,其实是陆氏集团里一个搞灰色交易的高管。前世她死前,隐约听到周兰和那个高管打电话,说 “陆时衍好像查到什么了,得赶紧把沈氏的资产转移走”。
难道陆时衍也和周兰他们的阴谋有关?还是说,他是被蒙在鼓里的?
沈知意皱起眉头,不管陆时衍是什么立场,这一世,和陆氏的合作机会她必须抓住。沈氏绣庄现在资金链紧张,爷爷的医药费还需要钱,只有拿到足够的资源,她才有底气和周兰、沈若薇抗衡。
“我知道了。”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晚星,你陪我去工作室吧。我要再检查一遍设计稿,顺便把该准备的东西都整理好。对了,你爸律所里有没有闲置的微型摄像头?我想装在工作室里,防着沈若薇再来偷东西。”
孟晚星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有!我爸上次处理一个知识产权案子,剩下几个微型摄像头,我现在就回去拿!你在工作室等我,我很快就来!”
孟晚星风风火火地离开后,沈知意独自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抽屉里的速写本。她翻到空白页,拿起铅笔,开始快速勾勒 “敦煌飞天” 的补充细节 —— 前世沈若薇偷走设计稿后,在飞天的飘带处加了几处生硬的金线,这一世她要提前在飘带边缘绣上 “云纹暗记”,用的是母亲教她的 “合光针法”,只有在特定角度的灯光下才能看到,就算沈若薇再偷,也仿不出这个细节。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飞天的飘带渐渐变得灵动。沈知意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仿佛能摸到丝线在布面上穿梭的触感。她想起母亲教她苏绣时说的话:“知意,绣品是有灵魂的,你对它用心,它就会帮你说话。”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 “敦煌飞天” 替她说话,还要用自己的双手,守护好所有珍贵的东西。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跃着 “沈若薇” 三个字。沈知意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按下了接听键。
“姐姐,你终于醒啦!” 沈若薇甜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刻意的关切,“我听说你昨天晕倒了,特意让家里的阿姨炖了鸡汤,现在正往学校赶呢,马上就到你工作室了。对了,你的设计稿准备得怎么样了?明天就要展出了,我帮你看看吧,说不定能给你提些好建议呢!”
沈知意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平静无波:“不用了,鸡汤你自己留着喝吧,我怕喝了会‘不舒服’。设计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不麻烦你了。”
电话那头的沈若薇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一向温和的沈知意会这么不给面子。过了几秒,她才不甘心地说:“那好吧,姐姐,明天毕业展上见。我祝你…… 好运。”
挂了电话,沈知意把手机扔回抽屉,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明天的毕业展,将会是她和沈若薇的第一次交锋。这一次,她绝不会输。
夕阳透过宿舍的窗户,洒在速写本上,画纸上的飞天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沈知意收起铅笔,拿起桌上的钥匙,朝着工作室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轻快却坚定,每一步都像踩在绣布的经纬线上,带着重生的希望,也带着复仇的决心。
火海重生,她的绣色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