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花 第1章 第 1 章

午后的阳光不算灼热却依旧有些刺眼，女孩翻着手里的笔记本，眉头轻蹙着，明明是圆乎乎的脸颊却在这阳光之下显得有些苍白。

放在包里的手机此时也响了起来，女孩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去掏口袋，微风吹过吹乱了桌上的书页，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

“妈？”

女孩有些疑惑的开口，手上顺便把笔记本合上，灰棕色的皮质封面在阳光下带上了些光泽。

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弯着眼睛笑，摇摇头，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才又继续开口道：“没事不用来接我，期末结束同学们说出来玩，到时候我自己回家就好。”

她的声音放的有些轻，温润的像是山泉水从高处轻落却又融合进溪底的泉水中去，荡悠着便消失了。

那头母亲还在继续说着，女孩垂下了头，刚及耳垂的发随着她的动作往前落，遮了脸上的表情。

不知多久，她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端着杯牛奶坐在遮阳伞下看着远处的街道。

-你们到哪里了？

-我在咖啡厅外面等你们？

女孩发了几个消息进小群，群里一片死寂，手机屏幕里只有之前刚邀请她进群的时候发的撒花欢迎她加入的小表情。

又等了许久，女孩抬眼看了下咖啡厅墙外的一座古钟，指针摇摇摆摆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太阳缓慢下落。

女孩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回去了。

她收起笔记本放回帆布包里站起身离开，只是往回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眼手机，里面依旧死寂，

可刚走出几步，手机却叮咚叮咚的响起来。

-再等等，我们快到了

-你生气啦，别生气啊，不就迟到了一下。

-小心眼啊你，不过就等那么一下而已，我们很快就到了。

-乔偌，你别生气啊，我们就到了，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下。

-偌偌，再等等吧，我们在路上了。

乔偌有些无奈，连你也变成这样连装也不愿意再装一下了吗？

现在想来也是，一直被孤立排挤的自己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突然就得到大家的欢迎。

可她不明白，班里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为什么也在短短几天内变了样子。

-不了，我还有点事情，得回家了。

她不是傻子，愿意做一次傻事却不愿意一直做傻事，既然不是一起的伙伴，又何苦硬逼着自己呢。

乔偌起身离开，白色的帆布包两指宽的背带搭在肩上，包有些重量，稳稳地落在身侧，隐约能看到书本的棱角。

“偌偌！”

刚转过一个拐角，却有个长发女孩笑盈盈的扑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男孩女孩，和长发女孩的表情比起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其中还有一个高个子男生，她从没见过。

“抱歉啊，我来晚了，路上遇到一个朋友，就耽搁了。”长发女孩双手合十的娇俏道歉，明媚的脸上全是歉意。

看着她眸子里水光潋滟，是肉眼可见的歉疚满满，和以往的每一次似乎没什么不同，可乔偌却知道总归是不一样了。

“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啊。都说了路上有事情耽搁了。”

“就是就是。”

耳边皆是他们带着指责的问话，乔偌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不在乎其他人只注视着女孩，同样的她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在面对这群人的时候，现在的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一个表情。

周边围着的人还在不停说着，只是他们的视线却更加长时间的停留在自己的眼睛上，盯着自己的脸，接着因为气氛地安静慢慢地也看着他们安静下来，互相打量着。

那眼神中带着鄙夷与不屑。

人真的很奇怪啊，既然鄙夷那今天这一着又是为了什么？

“偌偌......？”女孩试探性叫了一声。

乔偌整个人一震，像是从某一种沉思中清醒过来，她脸上挂上了一点点笑：“抱歉啊，说是临时有事情，见你们一直赶不过来，就想着下次。”

”没事没事。走走走，既然都到了。我们去吃饭吧。”其中一个人再次扬起笑容，笑的灿烂高喊着。

乔偌的胳膊突然就被人挽上了，半拖半拽地带着她往前走。

直到坐进了那家昂贵的料理店，乔偌都是被动的，簇拥进来的人群招呼着服务员拿菜单，

“偌偌，你吃什么啊。”长发女孩眯着眼睛笑嘻嘻的。

乔偌接过菜单，上面已经勾了许多，她没有动，手上的菜单就再次被边上的人抽走了。

“静雅，怎么想到来这里吃饭。”从见面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男生坐在女生边上扫了一眼菜单如是说道。

张静雅对着男生有些害羞的笑，“我和偌偌经常来这里吃饭，这里的味道不错。”

“轩哥，今天晚上我们请你吃饭，怎么也不能草草招待啊。”餐桌上另一个男生大声道。

“班长以前总和乔偌一起玩难得这次带上我们，嘿嘿嘿想不到路上还碰到你，这不就是缘分嘛。”

乔偌坐在一旁，圆溜溜的眼睛在众人中快速巡视了一波，默默的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弱。

叫自己来是做什么呢？

她心中依旧疑惑。

这段饭吃的是再安静不过的一顿饭了，当然这仅仅只是针对于乔偌自己，他们倒是酒足饭饱。

太吵了。

乔偌听着包厢里的吵闹声，胸口上却像是怼着块石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忍不住半张着嘴，尽量深呼吸，但是胸口的憋闷却是迟迟不退，她站起身打算去外面清醒一下。

餐厅在顶层十楼，占据的位置不算大，但是胜在环境不错，尤其是在靠近左侧有一个比较大的露台，能看到外面的耸立的大厦五彩的亮光还有远处的灯塔。

露台上也摆了几张小桌，人不多乔偌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不远处有张小桌，边上有几个男孩围着，其中一道清朗声音却是混着夜色朝着她袭来。

围着的人也时不时提问，男孩也都细心解释，是一些关于下年的数学竞赛的事情。乔偌便忍不住仔细倾听，虽然离得远些，并不算很清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认真的听着，坐姿许久保持不变，直到那几个人又招呼服务员上了些菜。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下次会有机会的，先好好吃饭吧。”那男孩轻笑道。

那边讨论暂停，这边乔偌也收回了高高竖起的耳朵，忍不住小声嘟囔，“早知道就坐的近点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才发现距离她出来竟然已经有大半个小时了，她急忙起身。

“唉！！唉！！”

托着特质托盘的服务生低呼，赶忙稳住被撞了下的身体，乔偌及时往旁边撤了下，却还是和人撞了下。

服务生看着托盘里微微有些洒出的汤水，下一秒视线聚在乔偌身上。

“抱歉，你还好吗，我刚才没注意到。”

乔偌连连摇头，“不好意思，是我走的太急。”

原本还在闲聊的男孩也停了下来，视线转过看着这边，却也只看到匆匆离开的背影。

乔偌回到包厢，里面却安静的厉害，她探着头进去，里面一片狼藉人却已经寥寥无几，只有两个人笑的诡异的坐在那里。

“呀，乔偌你回来啦。”

“......”乔偌抿着唇上去，一把将包从对方手里夺回来，“...她们呢？”

“班长说有事情先回去了，让我们等等你，送你回家。”其中挑了挑眉，他抬起手轻磕着桌面，也不在意手里的包被夺走。

乔偌也没在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着几条未读短信。

-偌偌，我有点事先回去了，抱歉啊。

-出来的急，麻烦你先把账结一下。

-我和张豪他们两个说好了，他们送你回去，你一个女生大晚上的也不安全。

安之若素坐着的两个男的此时也施施然站起身，他们个子比乔偌要高很多，现在站起来压迫感瞬间袭来，乔偌被压的下意识后撤了一步。

他们居高临下的道，“行吧，我们出去等你，你先结账。”说完也不等回话就自顾自出去了。

迎面碰上服务生，两个男的笑的奸猾，“十桌买单。”他们两个手指着那个被关上门的包厢。

服务员微微鞠躬，“好的。”

见人走进去，两个男的互视一笑，大摇大摆的就走出了餐厅。

......

拐角处的小桌上放了一个青瓷色的花瓶，满簇的蓝白色绣球花开的正盛。

乔偌就站在餐厅的拐角，花朵遮了她脸颊，只露出点眼睛偷摸摸的往外瞧，那两个男生还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也越加不耐。

没办法，乔偌抓了抓背带，咬着唇还是出去了。

她不想和他们一起回去，对比起独自回家，明显跟这两个人一起更让她不适。

只能看等会能不能甩掉这两个人了。

乔偌暗暗给自己鼓劲。

“桉尧，晚上还去不去唱歌。”

“不了，你们去吧。”清润的男声响在身后。

“要回去陪女朋友啊。”

“......”顾桉尧笑的有些无奈，“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女孩子的名声不要啦，这些话以后不要说了。”

他看着前面矮了自己一头，揪着包带垂着头沉默出去的女孩，直到被同伴捅了下胳膊才回过神。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后面的事情乔偌自然无心在意，此时也只顾得上自己闷头往前走，刚出餐厅门，一直盯着门口的人此时也瞬间站直了身子，表情有些阴沉的走过来。

乔偌表情没什么变化，手指却已经是抓紧了背带，被两人箍在中间半逼着往前走。

她看着后面两个护法似的跟着自己的人，小声开口，“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不行，班长可开了口，要我们把你送到家的。”其中一个斜眼睨她，声音沉沉。

乔偌便不再开口了。

大概是期末考结束，广场这边人还是挺多的，尤其是学生，加上这边是商业圈一到周末各色人群也是双倍居多。

“真要送她回家啊，无不无聊晚上还约了游戏。”剃着板寸的人垂着双死鱼眼嫌弃的看了眼女孩，转头朝张豪吐槽。

张豪冷笑一声，“送？送个屁，她身上应该还有点钱，钱包里就几十，不过有看到张卡，找个没人的地方......”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稍稍往前几步的女孩。

“嗨，那感情好，正愁晚上网吧钱去哪里拿呢。”

一楼有家饰品店，卖的东西驳杂，从古至今基本上都有那么些特色饰品，因此每到节假日女孩子就格外的多。加上这次碰上店内重装开业的促销活动，人家就更加的多了。

乔偌看着从店内走出来的一群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浩浩荡荡，她偷偷转头看了眼后面的人。脚底下步子轻转就往人群里去。

人家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乔偌独自一人钻进去，三个人瞬间就被分散了，乔偌压根来不及看后面的情况，一进到人群里就反着方向跑，从店的侧面直接跑到了广场外面的步行街。

乔偌看着步行街上纷涌的人群，来不及思考一路狂奔。

心脏跳动的节奏越加剧烈，一下一下压迫着胸脯的血管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乔偌本身还带着点红晕的脸颊现在血色尽褪，脸色煞白的吓人，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可她根本不敢停下，她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跟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又会怎么样。

只是已经毕业了，她可以不用再面对这些人了，这些都让她觉得心里松一口气。

幽深黑暗的小巷子里，乔偌隐在巷中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白色帆布包，背靠着墙壁，心脏还在猛烈跳动着，后脖颈上汗毛倒立着，手心冒汗却是冰冷一片。

她看着巷外纷动的人群，揪紧了背带，巷子里很安静耳边全是自己的呼吸声，剧烈的运动后根本来不及换气只能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乔偌难受的皱紧了眉头，手紧紧的摁着胸口，掌心底下是剧烈的跳动，一下一下的几乎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身子发软，原本支撑着她跑完的意志力好像在顷刻就消失了。

意识昏沉，她摸索着包里的药瓶

触手间是棱角分明的本子，

细长的水笔

敞开的钱包

......

漆黑无人的小巷，白色的帆布包散在一旁，黑色的人影瘫软在地上。

一半身子隐在巷中，一半身子露在路边。

不远处缓缓有人走近，偶有的细碎灯光，映衬着白蓝色的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