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宿命情缘 > 第4章 死婴复活

宿命情缘 第4章 死婴复活

作者:名为落雨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6 19:26:47 来源:文学城

“清烟,带走她。”国师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忍的决断。她将怀中襁褓递给身侧的凌清烟,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凌清烟沉默地接过那温热而轻软的包裹,转身便欲离去。

“不行!”宰相夫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猛然爆发出绝望的嘶喊!她踉跄着想要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国师大人!您与宰相府纵有天大的仇怨,也不该报应在一个襁褓婴孩身上!孩子是无辜的啊!您为何如此狠心,要生生夺走我的骨肉?!”

国师的目光终于落在宰相夫人那涕泪横流、悲痛欲绝的脸上,眼神依旧淡漠,如同俯瞰尘埃:“这孩子在你们宰相府,活不过今夜,你方才已亲手感受过她生命的消逝,莫非还想再经历一次?”她的声音清冷,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宰相夫人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

宰相夫人浑身一颤,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通天之能?起死回生?她不懂,也不敢信。可怀中那冰冷僵硬的触感犹在,女儿无声无息的模样历历在目……带回去?万一……万一真的再次……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眼看着凌清烟抱着襁褓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庭院月洞门的阴影里,骨肉分离的恐慌再次压倒了一切!“我是她的母亲!”宰相夫人声音嘶哑地哭喊,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您不能不让我见她!您不能啊!”

凌清烟的脚步顿住,侧首,目光投向国师,无声地请示。

国师眼帘微垂,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极其轻微地一抬。

凌清烟会意,抱着襁褓转身走了回来。她停在宰相夫妇面前,微微掀开襁褓一角。里面的婴孩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哭泣,正陷入安恬的熟睡。小脸红润,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全然不见片刻前的死气沉沉。

宰相夫人贪婪地、近乎窒息地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那失而复得的温热。凌清烟却不着痕迹地将襁褓往怀里收了收。

“宰相夫人,”凌清烟的声音平静而疏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您需想清楚,普天之下,如今能维系她这一线生机的,唯有国师府。”

宰相夫人猛地抬头,直直撞进凌清烟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心头那抹强烈的不安瞬间攀升至顶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女,”凌清烟的视线扫过襁褓,“需养在国师府方能存活,十五年之内,不得见外人,不得离府门半步,待她年满十五岁后,您方可前来探望,而真正离开国师府,需待她年满十八岁之期。”她的语调毫无起伏,如同宣读冰冷的律法条文。

“十五年……不得相见?!”宰相夫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你这是要生生剜走我这做娘的心肝十五年吗?!”尖锐的悲鸣划破寂静。

“正是如此。”凌清烟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情感的温度。

巨大的绝望如同灭顶的潮水袭来,宰相夫人眼前一黑,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宰相慌忙扶住妻子摇摇欲坠的身体,望向国师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与屈辱:“国师大人!您若有怨,大可冲我夫妻二人来!何苦以此等手段,折磨一个稚子,折磨她的父母!”

国师的目光终于从虚无中收回,落在这对悲愤交加的夫妇身上,她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我对你们,并无怨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襁褓,“你们随时可以带走她,只是,莫要忘记,她已经死过了一次。”

选择如同两把淬毒的利刃,悬在宰相夫妇的心头。一边是再次目睹幼女夭折的锥心之痛,一边是长达十五年的骨肉分离之苦。宰相夫人颤抖的手指,隔着襁褓的锦缎,轻轻抚摸着女儿温热的脸颊。那真实的、生命的温度,像熔岩般灼烫着她的指尖。她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生机,再次熄灭在自己冰冷的怀抱里?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凌迟。最终,宰相夫人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她猛地抽回手,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嘶声道:“……留下她……让她活下去……”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

宰相扶住几乎瘫软的妻子,只觉得肩头骤然沉重了千钧。他是皇帝的心腹,是打压国师势力的急先锋,如今,幼女成了国师府的人质,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为了女儿能活命,他非但不能继续打压国师,甚至……还要在暗中维护她!这必将引来皇帝的猜忌与怒火!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头痛欲裂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宰相心中成型:朝中大权,国师占其一,百官共掌其一,皇帝与他共分其一……看来,他必须设法再攫取更多权柄,方能在这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中,护住自身与家人……

当皇帝的密探以慰问之名匆匆赶到时,国师府沉重的朱漆大门已然紧闭。宰相将国师强行夺走夭折幼女之事和盘托出,言辞间充满了屈辱与愤懑,并信誓旦旦表示愿与皇帝同心协力,早日铲除国师,夺回爱女。

探子回宫禀报。国师那令人畏惧的通天之能早已深入人心,但这起死回生的诡谲之事,依旧如同毒刺般深深扎入皇帝的心脏,将他本就深重的忌惮催化为近乎实质的恐惧。对于宰相的忠心表态,皇帝面上安抚,心中却疑窦丛生。他决定加快动作,一面暗中收买更多朝臣,一面筹备科考,网罗新人,以稀释宰相在朝堂的影响力。

……

国师府深处,静室。

凌清烟指尖萦绕着柔和却强大的神力光晕,小心翼翼地修补着怀中婴孩脆弱的身躯。情缘那过于磅礴的神力本能地在抗拒这凡胎的束缚,细微的裂痕如同蛛网,不断在婴儿娇嫩的皮肤下浮现、蔓延,每一次修补都耗费着凌清烟巨大的心力。

“哎……”她忍不住叹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给你一点惩罚,真是难如登天。”仅仅是为了让她这缕意识能安然存活在这具躯壳里,便已如此艰难,后续的苦难惩罚,又该如何进行?凌清烟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给自己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国师静坐一旁,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珏,目光偶尔掠过凌清烟手中那不断逸散出细微能量涟漪的襁褓,看着凌清烟一遍遍修复,一遍遍无奈叹息,她终于开口,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抱过来。”

凌清烟如释重负,连忙将婴孩递到国师面前。国师垂眸,指尖在婴儿眉心轻轻一点。

刹那间,凌清烟耗费心神构筑的、用以承载和隔绝神力的人造容器如同破碎的琉璃,无声地化为点点荧光消散!襁褓之中,只剩下一个纯粹由柔和白光凝聚而成的、蜷缩着的婴儿虚影,散发着纯净却无比强大的本源气息。

国师望着掌心这团微弱的圣光,另一只手凌空虚划。无数蕴含着宇宙本源的细微光点从虚空中析出,如同星辰碎屑,在她指尖的引导下,精准地编织、重构。一个全新的、与之前婴孩外貌别无二致、却由内而外散发着稳固神性光辉的身躯,在圣光虚影周围迅速成型、凝实,完美地包裹住那核心的光源。

“用她原本的样貌……”凌清烟看着那具散发着微光的婴孩身躯,有些迟疑,“若不与宰相府的二小姐一模一样?恐生事端。”

国师专注地引导着神力,指尖流淌的光芒如同星河流转。她随口应道:“此地,从无宰相府二小姐,只有国师府的人。”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婴儿安睡的面容上,声音里忽然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飘忽,“你在此地位列第二,她……当排第三,应唤三……”

话音,戛然而止。

一股强烈的、源自遥远时空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国师的心神。那句话,那个称谓……仿佛昨日才在另一个地方,对着另一个存在说过。

一旁的凌清烟心头亦是一震!她瞬间明白了主上为何失语,当年囚荒遗迹中,那个由宇宙孕育的珍宝,主上亲赐的副名,正是三小姐!

沉默在静室中弥漫,带着一丝追忆的沉重与怅惘。过了许久,国师才收回目光,指尖的光芒也随之隐没。她将重塑好的婴孩轻轻放回凌清烟手中,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暂不为她取名,唤小姐即可。”

“是。”凌清烟恭敬应下,心中亦是感慨万千。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三小姐,是主上讳莫如深的过往,时光荏苒,连她自己也几乎要将那段记忆尘封。

……

宰相夫人因思女成疾,抑郁难舒,遂前往京城香火最盛的宝华寺礼佛散心。跪在庄严的佛像前,她泪眼婆娑,祈求佛祖保佑远在国师府的女儿平安。正心碎神伤之际,殿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只见一名小沙弥抱着一个襁褓,匆匆寻到方丈,禀报说是在寺门外发现的弃婴。

那哭声如同细针,瞬间刺痛了宰相夫人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她猛然起身,顾不得仪态,踉跄着上前:“方丈大师……可否……让我看看这孩子?”

从方丈手中接过那轻飘飘的襁褓,宰相夫人颤抖着掀开一角。下一刻,她如同被定身咒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襁褓中的婴孩,眉眼、轮廓,竟与她那个夭折的女儿……一模一样!

一个荒诞而惊悚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莫非是国师在戏弄于我?将平儿偷偷送还?否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孩子?!

巨大的母爱与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压倒了理智。宰相夫人紧紧抱住怀中的婴孩,仿佛抱着失落的珍宝,泣不成声地对方丈恳求收养。方丈正愁如何安置这弃婴,见她如此情状,又知其身份尊贵,自是欣然应允。

带着这酷似爱女的孩子回到相府,巨大的疑惑与不安却如影随形。宰相夫人再次来到国师府紧闭的大门前,用力叩响了门环。

门开一线,露出凌清烟清冷的面容。

“平儿……她今日可好?”宰相夫人声音颤抖,目光急切地试图穿透门缝,窥探府内。

“一切安好。”凌清烟的回答简洁如常。

宰相夫人不死心,踮起脚尖,视线越过凌清烟肩头,只看到府内庭院深深,空寂无人。“我……我能见她一面吗?远远的……只看一眼,绝不打扰!”她几乎是哀求道。

“待她年满十五岁,夫人自可相见。”凌清烟的声音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话音未落,厚重的府门已在她面前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宰相夫人失魂落魄地回到相府,望着怀中那酷似女儿的小脸,心中疑窦丛生,如坠云雾。这究竟是不是她的平儿?国师意欲何为?最终,她将这巨大的惶惑压下,只将满腔无处安放的母爱倾注于怀中的婴孩,决定将她视如己出,抚养成人。

宰相回府后,抱着这酷似次女的婴孩仔细端详了许久,亦是惊疑不定:“太像了……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国师……当真会用如此迂回的方式归还孩子?”他百思不得其解。

夫妻二人陷入同样的惶恐漩涡,既怕怀中婴孩是他们的二女儿,更怕她不是。这疑团如同悬顶之剑,令他们寝食难安。

宰相只能秘密派遣心腹,日夜监视国师府大门,记录任何出入的孩童或疑似乳娘之人。他们所能做的,唯有熬过这漫长的十五年,等待国师府最终给出的那个答案。

然而,除了国师本人与那位神秘的凌清烟偶尔出入,国师府那扇沉重的大门,从未见第三个身影踏出过一步。

……

国师府侧院。

时光在寂静中流淌,如同无声的溪水。庭院中的老树秋叶落了又生,生了又落。树下的孩子,年岁渐长,身形抽条,却始终如一尊没有灵魂的玉雕。她目光空洞,神情呆滞,终日只是仰着头,望着枝头的叶片由嫩绿转为苍翠,再一片片被秋风染黄,打着旋儿,挣脱枝头的束缚,飘然坠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凌清烟将简单的饭菜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唤道:“小姐,过来吃饭了。”

那呼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需要漫长的下沉才能触及潭底。过了许久,树下的身影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涩的僵硬,低下头,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到石桌旁,坐上冰凉的圆凳。她拿起筷子,动作机械而精准,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食物,安静得如同没有呼吸的玩偶。

自国师为她重塑了这具完美契合本源的身躯后,这孩子便彻底封闭了。那双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得如同废弃的古井。她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对外界的刺激近乎麻木。凌清烟曾忧心地询问国师,得到的回答是:“她的核心意识仍在沉睡,或许终有一日会苏醒。如今驱动这躯壳的,不过是亿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残余碎片,一具无知无觉的空壳罢了。”

此后,国师再未踏入这侧院半步,仿佛遗忘了这个存在。凌清烟则成了维系这具空壳运转的唯一纽带,每日早、中、晚三次前来,确认她还在呼吸,还在机械地进食,还在……活着。

小姐的食量极小,如同喂食一只精致的雀鸟。半碗清粥,几箸素菜,便是她的全部。饭后,她又会回到那棵树下,恢复那亘古不变的仰望姿态,仿佛在数着叶片坠落的声音,计算着时光流逝的刻度。

凌清烟不懂她在想什么,也无需懂。她只是沉默地收拾碗筷,如同照料一株需要定期浇水的植物,然后悄然离去。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凌清烟确认小姐已在简陋的床榻上熟睡后,才转身离开侧院。

不知过了多久,子夜时分。漆黑夜空中星河璀璨,清冷的月辉洒满寂静的庭院。一墙之隔的邻府,忽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琴音,清越悠扬,如同山涧清泉流淌。

就在这时,床榻上那具空壳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里依旧空洞,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丝线牵引。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出房门,径直来到那棵老树下,站定。小小的身影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仰着头,目光穿透交错的枝桠,投向那面隔绝了琴音来源的高大围墙。

墙外的琴声并未持续多久。一曲未终,余音袅袅,旋即陷入一片死寂。

树下的小小身影,依旧保持着仰望的姿态,一动不动,如同凝固在月光中的剪影。

翌日清晨,凌清烟端着食盘踏入侧院。甫一入院,便见那孩子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亵衣,赤着双足,像一尊被遗忘的雪人般,静立在老树下。露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衣摆。凌清烟心中一紧,快步上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和手臂。触手冰凉刺骨!不知她已在这寒露中站了多久!

“哎,你这孩子……”凌清烟无奈叹息。

果不其然,到了午间送饭时,凌清烟发现小姐白皙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探额温,滚烫如火炭!她竟在发着高烧!而这孩子自己,依旧神情木然,毫无所觉,仿佛那灼烧着她躯体的热度与她无关。

是夜,凌清烟特意守在外间,想照看这孩子退烧,然而到了后半夜,那小小的身影再次如同梦游般起身,无视了守在外间的凌清烟,径直走向院中,又固执地站在了那棵老树下。

凌清烟追出房门,看着她赤足站在冰冷的石板上,月光勾勒出她单薄孤寂的轮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你就这般喜欢这棵树么?连鞋袜都不顾了……”回应她的,只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那孩子低垂头颅的沉默。

连着数日,夜夜如此。凌清烟忧心忡忡,这孩子本就痴傻,若再被高烧反复侵蚀,怕是真的要彻底毁了。正当她下定决心要采取强制手段限制其行动时,这一晚,那树下的小小身影在站了许久后,竟自己缓缓低下头,默默地转身,一步步走回了屋内,重新躺回床榻。凌清烟敏锐地捕捉到,在她转身的刹那,那双空洞的眸子里,似乎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仿佛某种无声的期待落空了。

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看树。吃饭。睡觉。这便是小姐在国师府侧院,无声流逝的全部光阴。

……

这夜,万籁俱寂。熟悉的、断断续续的琴音,再次从高墙之外幽幽传来。依旧是那般清越婉转的调子,如同试探的指尖,轻轻拨动着夜的寂静。

树下的小小身影,几乎是琴音响起的第一时间,便已悄然伫立。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老树粗糙皲裂的树皮,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易碎的梦境。

然而,琴音刚起了个头,便听得崩的一声脆响!一根琴弦,再次毫无征兆地断裂!余音带着不甘的震颤,迅速消散在夜风里。

琴音断绝的刹那,摩挲着树皮的指尖猛地一顿,随即微微用力。一小块深褐色的、带着苔藓气息的老树皮,无声无息地被她抠了下来,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久久伫立。仿佛明白了某种无言的规律。琴音断了,今夜便不会再续。她默默地转过身,赤着脚,踩过冰冷的石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屋内,重新将自己埋入那片沉寂的黑暗。

翌日清晨,凌清烟如往常般端着食盘步入侧院。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微微一怔。石桌旁,那个总是需要呼唤良久才会挪动的身影,此刻竟已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空洞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碗筷上,似乎在等待?

凌清烟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波澜。她放下食盘,看着小姐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般,拿起筷子,开始小口进食。动作依旧机械,但那份主动,却是不曾有过的。

“看来那场高烧,倒也没把你烧得更傻……”凌清烟低声自语,眼底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的欣慰。

小姐用完饭,又回到了那棵仿佛与她命运相连的老树下,继续她永恒不变的仰望。

凌清烟则收拾好碗筷,穿过寂静的回廊,前往国师所在的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国师正立于宽大的紫檀书案前,提笔挥毫,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淋漓。凌清烟侍立一旁,待她最后一笔落下,才低声禀报:“主上,即便您已退居府中,将军政大权悉数交还,甚至不再参与朝会……陛下对您的忌惮,却是有增无减,如今朝堂之上,针对我府的风言风语从未停歇,您……究竟有何打算?”

国师并未抬头,只是将那张写满字的宣纸随意折起,丢入一旁的炭盆,火焰瞬间舔舐上纸张,墨迹在火光中扭曲、化为灰烬。

“顺其自然便好。”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我本无意与他争权,他想要,拿去便是。”

“可是主上!”凌清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他要的不仅是您的权柄!他要的是您的命!是彻底抹去您存在的痕迹!”作为国师最忠诚的追随者,即便明知结局,她也不愿看到主上如此被动地走向败亡。

国师终于搁下笔,走到一旁的茶案边坐下。她执起红泥小炉上温着的紫砂壶,姿态优雅地为两个青瓷杯注入清亮的茶汤。水汽氤氲,茶香四溢。

“坐。”国师示意凌清烟。

凌清烟依言在对面坐来。

“我当年,只应了先帝之请,助他收复破碎山河,重整天朝疆域。”国师将一杯茶轻轻推到凌清烟面前,目光落在袅袅升腾的水汽上,“其后事,非我所愿干预。先帝深知其子性情,多疑善妒,野心勃勃,然皇室血脉凋零,唯此一子可继大统。为防其过于刚愎自用,断送江山,方将这兵符暂托于我手。”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散热气,“这兵权,迟早要物归原主,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国师抬眸,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望向凌清烟:“清烟,何必如此焦灼?你我皆知,此局终末,你我当面临何种结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淡然。

“可是……”凌清烟端起茶杯,指尖感受到温热的瓷壁,却暖不了心中的寒意。她何尝不知那注定的结局?只是在她的认知里,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主人,每一次下局,都该是执棋者,而非……棋子。

“哎……”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消散在清雅的茶香里。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茶烟袅袅,在两人之间缭绕。

国师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目光似乎穿透了氤氲的水汽,投向遥远的虚空。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探询:“对了,侧院那孩子……近来如何?”仿佛问起一件久已蒙尘、无关紧要的旧物。

凌清烟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她呀……”想起清晨那主动坐到饭桌前的身影,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轻松,“最近倒是不用人唤,时辰到了,自己便会坐到桌前吃饭了呢。”

国师闻言,端起茶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垂眸,看着澄澈的茶汤中,几片碧绿的茶叶缓缓舒展、沉浮,如同命运的浮萍。

“是吗。”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随即抿了一口清茶。袅袅水汽模糊了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微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